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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
自那天在医院偶然相遇以后,叶桁陆陆续续有接到周临铄打过来的电话,他每次都接了,却又以他和夏今识要在北京玩一段时间将见面给推脱掉了。
夏今识没少告诫叶桁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
叶桁开始幻想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向周临铄坦白的好时机。
久别重逢,感情依旧。
复查结果理想。
听起来多么的美好和憧憬。
四年前,叶桁不能确保他一定能够治疗成功,存活下来。
四年后,即便复查结果理想,他又不能保证病情绝对不会复发。
或许他哪一天便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他不想耽误了周临铄。
对于四年前的叶桁来说,他和周临铄总共才相识了不到一年,在一起也不超过半年的时间,他没有理由要周临铄和他一同挑起这样的负担。
倘若,倘若……周临铄接受了,他的家人呢?
如果他的家人抵触,叶桁也十分能理解,但是,那意味着周临铄的坚持会与家人之间产生嫌隙,这不是叶桁想要的,他不想周临铄面对这样的境况。
“叮咚!”楼下的门铃响了。
思绪忽然被打断,叶桁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他基本上能猜到来的人是谁。
“你来了。”叶桁下楼打开门后,看到周临铄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见到他后欣喜的笑容,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进来吧。”
“谢谢。”
周临铄从叶桁给的门缝走了进来。
叶桁去接了杯温水给周临铄,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多次推拒人家,现在人家跑上门来,叶桁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喝水。”
叶桁把水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在一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周临铄看了叶桁一眼,明明是他自己的家,怎么还表现得这么局促。
他又不会吃了他,还是说在叶桁心里他已经变得有些吓人了,是因为他过于穷追不舍而吓到他了吗?
周临铄面色无比温和,弯着眉眼说:“谢谢。”说完拿起来抿了一小口。
“在北京好玩吗?”
叶桁人不在状态,听到问题眨了眨眼,回答说:“挺好玩的。”
由于正值暑假,北京除了天气热和人多以外,是都挺好的。
不过,叶桁想到夏今识带他去尝试的北京豆汁儿,那味道……他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再次尝试。
周临铄将水杯放下,点了点头,目光短暂地在叶桁手臂上消得差不多的淤血痕迹停留了几秒。
叶桁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大腿上,察觉到对方落在他手臂上的目光,他无声地缩了缩手,折起臂弯,想将痕迹遮挡起来,即便早就已经于事无补。
“倾其学长恢复好了吗?”叶桁佯装平静地问道,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上次在医院里遇见周临铄是因为苏倾其突发急性肠胃炎。
周临铄明显没想到叶桁会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同时又有些不乐意,说:“好了。”
“你呢?叶桁。”
叶桁顿了一下,垂下眼眸,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嗯,好了。”
如果我也完全好了就好了。
要是起初我没有生病就好了。
一眨眼的功夫,叶桁不知道周临铄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头跟周临铄对视了一眼,眼眸颤动了一下,立即重新垂下头来。
“不要低头。”周临铄见叶桁又垂下头去,心想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也没用什么力,叶桁的头就自然而然地跟着抬了起来,一副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慌乱模样,“看我。”
闻言,叶桁抿了抿唇,没有照做。
周临铄见他没反应,于是蹲下身来,整个人凑在叶桁的身前,蹲在他敞开的膝盖中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叶桁不明所以,内心开始“鸡犬不宁”。
“叶桁,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
“四年前你就很过分,怎么现在还是这么过分呢?”
“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躲着我?可是你命脉没有啊。”
叶桁看着周临铄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他的大腿上,手里把玩着他的手指。
叶桁的身体僵了僵,从这个角度看着周临铄的头侧靠在他的大腿内侧,他脸上燥热起来,对方温柔的侧脸躺在一头柔软的长发里,看似悠闲的在捏玩他的指尖。
如果放在以前,叶桁早就已经上手了,但是现在不行。
手好痒,心好痒。
叶桁克制着内心的焦躁,想尽办法表现得冷冰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周临铄戳了戳他的手心,说:“我也不想来找你的,可是我做不到。”
“可是你却做到了,你居然真的这么做了,叶桁,你觉得你这样狠不狠心?”
叶桁原本还在没良心的心痒痒,倏地心头一痛,恹恹地“嗯”了一声。
“你冷落我,你躲着我,你不告而别,你不要我。”周临铄继续说:“可是你偷偷留着我们的东西,你现在不推开我,你还喜欢我,不是吗?”
叶桁不说话了。
“你仗势欺人,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随意对我?”
叶桁能感受到周临铄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像是微不足道的报复。
“不是的。”
叶桁浮现胸口钝痛,闷着声回答。
周临铄微笑着说:“我想也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叶桁心想。
你跟我才认识多久?你怎么知道、确定我不是这样的人?万一我就是玩弄你的感情,断崖式分手,现在又吊着你呢?
傻瓜!笨蛋!痴儿!
我哪里有值得你非要这样做的理由?
没有的。
你完全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爱人。
叶桁注视着漆黑中散发着一束一束蒲公英似的灯光,苦涩地闭了闭眼,咬了咬牙,说:“你走吧。”
又是躲避,又是驱赶。
周临铄不开心地皱了下眉,好难劝,好难让他自己说出来。
好难好难。
要逼迫一下吗?要的吧。
万一还是不行呢?那就继续纠缠吧。
要是惹人烦了呢?惹了就惹了吧。
“叶桁,你确定吗?”
周临铄不再靠着叶桁的腿,而是站起身来,无比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还是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吗?我朝你走了这么多步,其实看起来都是白费,是徒劳,对吗?”
“因为我走近你,你就会一把将我推回原地。”
“你不要我。你不愿意承认你对我的感情。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可厚非,是吗?”
“我可以不屑一顾走向你,可……可是你一步也不想迈,即便我近在咫尺,是这样吗?”
周临铄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桁,再一次问道:“是这样吗?胆小鬼,叶桁。”
叶桁瞬间被这么多话砸懵了,他感受到大腿上的压力和温度渐渐消失了,内心登时充斥着惶恐。
叶桁知道,像周临铄这样有原则、重感情的人,四年前只要他在周临铄看到自己外套上的粉底液痕迹的时候,顺势找理由说自己出轨了,说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变心了,面对不真诚的恋人,周临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不会对这份感情再耿耿于怀。
但是,他做不到。
他不能这样。
无论如何,他没有办法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周临铄。
这是对他们的感情的玷污。
他如此自私,即便没用这种方式,他也切切实实地伤害了他深爱的人。
叶桁明白一旦这么做了,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了,绝对没有以后了。
四年前,叶桁在心里始终怀有一丝侥幸。
万一,万一……他的病是可以完全恢复好的,他是可以长久活下去的,等他熬过了病痛缠身的日子,他们之间会不会还有一点点可能?
他竭力想抓住这仅有的一丝渺茫的希望。
疾病给人的身心带来的伤害和影响是无法逆转的,治疗阶段的痛苦与绝望,病痛像泛滥的虫蚁般摧折消耗着堤坝,叶桁的希望也被一点点地啃噬钻空了。
术后恢复的麻烦以及伴随着复发的风险,叶桁始终跨越不过这道坎。
他没定力,他不坚定。
叶桁唾弃自己。
周临铄靠近他,他尝到甜头,他感受到周临铄的温柔和爱意,他开始眷恋两个人的过去,开始幻想两个人的未来。
他想跨过这道坎。
可是,他对周临铄用了只是玩玩而已,看腻了就不想谈了这样的话,他冷落他,他一直赶他走,他让他伤心难过,他对他一点都不好。
这一刻,叶桁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他坏死了。
周临铄爱他的意志都这么决绝了,为什么自己连对他敞开心扉都做不到呢?
他太迟疑了,他说周临铄是傻瓜,笨蛋,痴儿,恰恰相反,他才是那个傻瓜!笨蛋!
还是傻得要死,笨得要死那种!
是他将彼此禁锢在这片名为爱的泥沼中,无知且自以为是,苦苦挣扎了四年,可惜方法错误,到头来越挣扎越陷得深沉。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周临铄说最后一次,那还是有机会的……他要抓住了……
叶桁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周临铄已经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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