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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澡
陈为阳吃面嘴还闲不住，一直叽哩哇啦地扯着话，最后被杨灏江勒令吃饭不准说话后，才消停了下来。
倒也不是不让他说吧，只是他的话又多又密，跟蚊子一旁嗡嗡嗡似的，让人想接话也接不了，干脆直接让他闭嘴好了。
“一天到晚的，哪来那么多话说？好好吃饭，别呛着了。”杨灏江无奈，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用筷子根部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以示警告。
一顿饭吃完，又到夜晚了。两人一天在家什么事也没干，净用来睡觉了。这会儿也没了瞌睡，索性坐在沙发上看起电影。
电影是部枯燥无趣的爱情片，全是老掉牙的情节和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对话。
“阿水哥，你这眼光不太好啊。”陈为阳揉了揉眼睛，“这样吧，你给我讲讲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杨灏江低头看他：“怎么忽然想听这个？我小时候没什么稀奇玩意儿，可能比这电影还要无聊。”
“我就是好奇……”
“我小时候……父母基本不管我。一个酗酒，一个忙家务，有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来到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我就离开了家，什么活都干，自己养活自己。攒了些钱，开了家民宿，遇到了你。”
陈为阳正听得入迷，杨灏江便戛然而止。他十分不满：“这就没了？”
杨灏江回他：“嗯，没了。”
“你这也太水了吧，啥都没讲呢，难怪叫阿水。”
杨灏江低笑一声，将人搂进怀里：“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过去的苦难我就记不清了，自然也就讲不出来了。”
“你这算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痛，这词是不是这么用的？”
“算是吧。不过疼痛就是要忘却的，总是留在心里给自己增加麻烦，那算怎么一回事？”杨灏江低头，在陈为阳额前印下一吻，“过去的便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不是？”
“那……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或许会一个人孤独地过完余生，也或许会自我了结？没有你，也就没了现在的我。所以你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人，知道吗？”
杨灏江这情话来得直白，打得陈为阳措手不及。他对这种话很受用，但每次听到又会忍不住害羞。
“又不好意思了？”杨灏江看他，兴味正浓，“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多没说，这可怎么办呢？”
“杨灏江，我发现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陈为阳用双手捂着脸，只悄悄露出一道缝观察这杨灏江。
“我跟你学的。”
电影悄无声息地播了多久，二人便腻腻歪歪了多久。最后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杨灏江才将人丢进了卫生间，要他赶紧洗澡。
“要不要我帮你洗？”杨灏江看了一眼他打了石膏的左腿，颇为关心地问道。
陈为阳脑中又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立马红着脸将人推开。
“不要，我自己可以。”
“行吧，那你注意点，别沾了水。”杨灏江指了指他的左腿，提醒道。
陈为阳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完全不需要协助。但事实上他洗了一会儿后，绝望地发现自己背上的一块地方怎么也洗不到。
他移动不便，洗不了淋浴，只能坐在小凳子上用湿毛巾将浑身擦拭一遍。他一直都觉得这样洗不干净，更别提他还有地方擦不到。
这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在心理作用下，陈为阳觉得那地方开始发痒，并且程度不断地加深。最后他决定放下自己的面子，寻求杨灏江的帮助。
杨灏江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忽然就被陈为阳一嗓子嚎了回去。他并不急着推开浴室门，而是颇有闲心地敲了敲门，询问着：“怎么了？”
陈为阳有些不好意思，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了半天。
“那个……有个地方我洗不到……就是，你帮帮我呗。”
他越急，说话就越是模糊混乱。偏生杨灏江存心逗他，愣是将他的需求彻底听了好几遍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哪里？我看看……”
陈为阳背对着杨灏江，他的肤色并没有很白，来松石镇住上一阵子后，还晒黑了些。他的背上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皆是由那场车祸造成的。这些天虽然被杨灏江养回了一些肉，但看着还是很瘦。
“就……背上。”陈为阳将手里的毛巾递给杨灏江，“中间偏上面一点。”
杨灏江接收到指示，立马开始自己的搓澡工作。
他力道正好，既不会搓得很痛，也不会搓得完全没有感觉。总之力道适中，能满足顾客的所有要求，很是舒服。
“我觉得你很适合当搓澡师傅。”陈为阳低着头，闷声道，“这样说不定我们会在澡堂子碰见。”
“真的吗？那我改天去应聘一个搓澡师傅的职位？”
“那不行。”陈为阳道，“你要是看见一个身材好的跟人家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里是南方，澡堂子基本没有……况且，我的心只认定你一个人，始终如一。”杨灏江的调情技术越发熟练，信手拈来，面对陈为阳这种一撩就倒的小菜鸡简直可以称得上不败将军。
果不其然，陈为阳一听这话，微微翩转了身子，扭头从杨灏江手中一把夺过毛巾，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好了，可以了。你赶紧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杨灏江面带惋惜，只好站起身，像模像样地将双手摆至身前，对着陈为阳鞠了一躬。
“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我是只为你服务的320号技师，记得给个好评。”
“少贫，快滚！”
杨灏江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重新关上了门。
待他一走，陈为阳便弯下身子，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火辣辣的。
杨灏江这人，太招人喜欢了。
像是掉进了他精心配制的毒药中，叫人欲罢不能。
每每想起，只余欢喜。
*
手机铃声总是会扰人清梦，杨灏江大脑还没清醒，一只手条件反射地先从被窝里伸出去，摸到了一旁的手机。
正好是八点钟。
今天是去看陈父的日子。
陈为阳还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香，一只手和一条腿都搭在他的身上，睡姿放纵不羁。
杨灏江先是将陈为阳的腿拨下去，最后又将他的手摘下。被这么压了一晚上，搞得他一直做噩梦，想醒又醒不过来，堪称一道酷刑。
他伸出手去，捏了捏陈为阳脸上的软肉，左折腾一下，右折腾一下，直接将他整个人从睡梦中强行拔出，硬生生地弄醒。
“你干什么？”陈为阳强制开机，直接将头偏到一边去，准备继续睡，“别吵。我再睡会儿。”
“还睡？不去看你父亲了？”
陈为阳一动不动，突然反应过来，直直从床上坐起：“哦，我忘了。”
“需不需要买些什么东西？”杨灏江边穿衣服，边问道。
“不用，我爸又吃不了，直接去就行。”
简单用过早饭后，二人便上了车。陈为阳一坐下就歪着脑袋开始睡，于是杨灏江特意将导航的声音调小了些，怕打扰他睡觉。
车子开得平缓，途中几乎没什么颠簸。直到到了目的地，陈为阳仍处在睡梦中，天打雷劈都吵不醒。
江一蔚早就站在路口等着，见到车来，立马指了一个正好空着的车位。待杨灏江将车停好后，她才走上前。
“阿阳？醒醒。”她轻轻拍了拍陈为阳的面颊，“这孩子，怎么这么能睡。”
“他最近确实有点嗜睡，喊都喊不醒。”
“哎呀，别再睡傻了哇。”江一蔚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总算把人拍醒。
“嗯？怎么了怎么了？”
“到医院啦，还不醒。你爸爸等着你那。”
“哦。”陈为阳清醒过来，跳下车，慢慢地跟着走。
陈父住在三楼，他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色如常。光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他绝对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阿陈呀，我今天带了两个儿子来看你呀。”江一蔚柔声道。
“爸，好久没来看你了。”陈为阳凑上前，“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热心市民哩，帮警察抓住了个罪犯。但是呢，因为你儿子实在是太帅了，遭到别人的嫉妒，所以你儿子的腿被人撞折了一条，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陈为阳缓缓说着，杨灏江在一旁安静地听。他盯着陈为阳认真的神情，心里不自觉塌陷了一块。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杨灏江。”陈为阳说着，一把将杨灏江扯到床边，“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也会为我感到高兴吧？”
杨灏江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步。他有些拘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位父亲。
“叔……爸，今天是我头一回见你。”杨灏江本想着第一次见面就叫爸会不会太过冒昧，可他在触及到江一蔚期待的目光后还是改了口。
“我常听阿阳说起您，也很遗憾于没办法真正与您对上一次话。感谢您和妈将这么好的阿阳带到这世上，并将他抚育成人。”
说到这，他顿了顿，酝酿了下接下来应该说的话。
“于我而言，他是我最为珍贵的珍宝，在我过去二十多年的灰暗人生中，我从未有一天活得像现在这般轻松，顺意。阿阳救出了过去一直深陷泥沼中的我，我的生活终于出现了明媚的阳光。”
“放心将阿阳交给我吧，我会护他一辈子，直至永恒。”
江一蔚不知什么时候眼中带泪，正拿着纸巾一点一点拭去。他强挤出一个笑容，对躺在床上的人说：“放心吧阿陈，你的心愿已经了却一桩了。”
陈父一如往常，姿势从未变过。
但杨灏江就是感觉，他嘴角好像轻轻上扬了一点，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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