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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谋
青石板街的尽头是一处宅院,斑驳的石板在暮色下泛着光晕,斜晖淌过砖墙,裁成几道光影。风带来远处巷子摆摊商贩的吆喝声,并不明朗,却让这处静谧之地多了些人气。
“这宅子瞧着不错啊。”墨栖云评价了一句。
姜玥瑶未做回应,只是道:“前辈,请。”引着墨栖云进了宅子后,却没看见修启,便问跟在后头的思洛:“修启呢?”
思洛回道:“修大夫他去买酒了。”
姜玥瑶眼角微动,“嗯”了一声,又吩咐道:“思洛,你去准备些吃食来。”
“是。”
“小桥流水,娇花鸟鸣,院内虽不大,但胜在惬意。”墨栖云倒是一点不见外,对此处先评价了一番,“赁此屋住,怕是价格不便宜吧?”说着,就坐在了梅树下的石凳上。
姜玥瑶道:“不是租的,是买的。”
“买的?”墨栖云一愣,然后又道:“也是,是该买下来,不然还和房主有纠葛。但你手上有这么多钱?”
若是姜玥瑶先前的身份,买下这么个小宅子,自是没问题,但事发突然,身上想来也不会带太多钱。墨栖云粗长的眉头微皱,像是连在一起一般,心中疑惑姜玥瑶的钱从何处来。
“没有。”姜玥瑶饮了一口茶,缓缓道:“凶宅,不需多少银两。”
墨栖云闻言,险些没拿稳丫环递过来的茶水,他看了眼依旧风轻云淡的姜玥瑶,嘴角微抽,“你不怕吗?”
“我不信这些,况且人心往往比鬼怪更可怕。”姜玥瑶语气淡淡。
墨栖云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我突然有点后悔来帮你了。你不会连买酒的钱都出不起了吧?”
姜玥瑶展眉一笑,“那自是不会,前辈大可放心。”
墨栖云似是得了保证,便也不再说什么,大概是有段时间没喝酒,脸上虽然还泛着红,但眼底倒是清明了不少。
二人静坐了一段时间,墨栖云盯着枝头的梅花,突然道:“先皇崩后,太子不日即位。不过龙椅上终归是换了人,周遭诸国得了消息后怕是不会安分,但边疆不能乱。关于此事,我倒是知道点事情。”
“关于句容的?”
墨栖云一愣,“你怎知道?”
姜玥瑶道:“实不相瞒,镇西大将军同我合作了。”
“穆巫嘉?”墨栖云下意识反问道,后又觉得有些多余,见姜玥瑶只是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也没有细究的意思,道:“既如此,那有些事倒是好办了些。上月闹得沸沸扬扬的军饷贪墨案,你在京城之中,当是知道此事的。”
不仅知道,其中还有不少她的手笔,但姜玥瑶只是点了点头。
墨栖云继续道:“这案子当时定的结论是聂渊所为,虽不错,但这背后真正的幕后使者却另有他人,你可知是谁?”
姜玥瑶点头道:“兵部尚书,丘绪。”丘绪虽然在那件案子里摘得干干净净,但稍微想想,就不难想到聂渊只是个被推出来顶罪的。
“你知道的比我想得多。”墨栖云顿了顿才道:“丘绪同句容勾结,往来的不少书信中,我们知道了一些事情。”
墨栖云倒是没有马上说是什么内容,他在等着对面的姜玥瑶。
姜玥瑶目光微沉,眼神放空,陷入深思。
虽然不知恒王姜忆□□体何时开始准备的,但时间绝对不短,甚至是早已把手插到了京城之中,宫中目前已知的是皇嫂身边的翠玉姑姑。丘绪同句容来往的书信,都能被他们知晓,想来京中官员身边也有他的人手。
原先她还不明白田常为何会同姜忆阳沆瀣一气,毕竟田常虽重世家权势,但谈不上干出谋害皇帝的事情来。现在想来,他去南方养病的那几月,恐怕待的地方就是允州,姜忆阳或许在那时就已经对田常进行威逼利诱了,但他们未谈拢。直到姜忆阳拿住了丘绪的把柄,这件事才有了转折。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显而易见——
田常妥协了,他不能让丘绪勾结外敌的事情传出去。不然兵部尚书一职要让位于人不说,田常就算能保全田家不受牵连,田家的名声也要受损,对后世的荫蔽就更困难了。
而皇兄一死,姜忆阳必不可能马上离京,一来二去,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京城,完成他没做完的事情。
姜忆阳这盘棋开始得比她想象中的要早很多,看似一朝莽撞而为,实则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姜玥瑶缓缓吐出一口气,饮尽杯中的茶水,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墨栖云见她似乎缓过神来,道:“其实无非是双方利益之间的谈价还价,最后丘绪给出的是……”他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边疆的城防图。”
姜玥瑶一惊,但随即又冷静下来,道:“穆将军未同我提过此事,想来是已经解决了。”
话出口后,姜玥瑶却是一愣,她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信任从何而来,就像在知道穆巫嘉没告诉自己,他已经知晓“假驸马”一事时,她当时的感受,更多的是生气他对自己有所隐瞒,而不是怀疑他的动机。
比起旁人,她好像越来越相信穆巫嘉了,但却又没个理由。
姜玥瑶思索了一会,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便也不想了。
墨栖云似乎没察觉到姜玥瑶一时的走神,接话道:“那就还有一事,我们从书信中推断出了一事,而后几番查证,应当无误。句容二皇子出现在了句容的东北方向。”
自句容大皇子被穆巫嘉一刀砍下了头颅后,句容虽安分了不少,但这死仇也是结下了。句容王已老,如今掌控句容大权的二皇子实力也不容小觑。
姜玥瑶回想了一下,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事来,穆将军曾同我说过,寻常来说,句容攻城会集中在阳城以及曲城,但今年却是有些异样,兵力不对。”
墨栖云捋了捋他的胡子道:“那估计就对上了,恐怕大部分的人马跟着那二皇子走了,不过眼下边疆具体情况还未知,还得尽快联系上穆将军为好。”
姜玥瑶点了点头,“我今日便去信给穆将军。”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前辈,他会对我的两个侄子和嫂嫂下手吗?”
墨栖云手上动作一窒,停顿了好久,望着远方,道了一声:“想来应是不会的。”
此话落下后,二人间许久没有人开口。
墨栖云晃了晃手中的空壶,道:“殿下。”他突然叫得尊敬,心中清明,“你听过我的名,也知道我在文学上的造诣,那想来也听过我的一些事情,虽然我没想去藏,但你一直未问。我总觉得既要助你,那有些事就该实诚些,你不说,就由我来说吧。你可知……”
“前辈。”姜玥瑶本来一直听着墨栖云的话,此时却开口打断了,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您是我师父的知己,刚才所谈也证明您的诚意,我自是相信您的。来路已成过往,我又何必揪着那些不放呢?”
墨栖云一愣,似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恰巧此时阳甲和修启从外面进来,姜玥瑶仿佛未看见修启有些僵硬的脸色,介绍了一下墨栖云后,道:“好酒来了,前辈请。”
阳甲将酒递了过去。
墨栖云倒是没急着喝,而是把空着的酒壶揭开,往里面灌酒,嘴上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想同沛州知州搭上关系。”
“你要和他合作?”
姜玥瑶摇了摇头,“非也。我虽来沛州不久,但也听到了些关于这位知州的评价,耽于美色,好逸恶劳,似乎还有鱼肉百姓之举,背地里的评价不太好。我这几日也观察了沛州百姓的生活状况,想来这评价倒也不虚。”
墨栖云道:“不错,不仅以他人言语作为评判准则,而是自己学着去看去听,你做得很好。”
“前辈过誉了。”
墨栖云笑了一声,道:“你想要搭上他倒也不难,这沛州知州名唤王坚,府中有个宠妾得了怪病,许多名医来了都治不好。”他说着瞥了眼有些过分安静的修启,“你这师兄既然能治好你的病,想来医术精湛,让他去试试,说不定去成了。”
姜玥瑶也看向修启,但修启没说话,她便并未马上应下,只是道:“多谢前辈了。”
墨栖云又问:“那之后的一步,你可有打算?”
“还没有,只有些想法,有些事还不确定,便也不好做出决策。”姜玥瑶眸中短暂地划过一丝苦恼,但又很快摆出一副好问的样子,“不知前辈可否仔细同我说说沛州的一些个情况。”
墨栖云壶里的酒此时也正好灌完,拿起桌上还剩着的酒罐,放到嘴边,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道:“饿了,不如咱边吃边聊?”
姜玥瑶一愣,而后带着点歉意笑道:“是我失礼了,前辈这边请。”
这顿饭吃得有点久,等二人吃完,天已大黑,墨栖云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最后还是被人搀扶着回了住所。
姜玥瑶今日喝的酒也不少,待喝下思洛拿来的醒酒汤后,想起还有事未做,又回了书房,然后就瞧见了倚在门上的修启。
夜晚的风一吹,她突然觉得有些冷,抓紧了手上的“汤婆子”,空着的手推开了房门,屋内暖和得紧,嘴里哈了口热气,似是轻叹了一声,而后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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