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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期间
皇后樱唇轻颤,血色被迅速从那点娇红中抽去。她白了一张脸,低声道:“守庸,你——怎么了?”
“守庸”是皇帝的字,除了太后和皇后无人敢出口。听皇后用她特有的清清亮亮的声音叫自己的字,承熙帝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却无法忽略被皇后言语点中心事的痛楚和惊慌。他不想承认刚才坐在屋内听见刑杖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有太监报数的声音,他的心真的在一抽一抽的痛。等到皇后出声阻止之时,他先是感受到一阵轻松,紧接着才是愤怒。她——竟敢公然来反对他的圣旨。
无法表露的复杂情绪让他口不择言:“朕没事。朕就是要好好教训一下伴伴。他若是学不会听话,被朕打死也是活该。”
看到皇帝没有饶了伴伴的表示,皇后有些急了,道:“皇上,你有什么权力处置伴伴?”
好像被一切无声的巨雷劈中,皇上的脸已经黑得可以滴出墨来,人却像中了定身法,一动也不动。暖阁内忽然静了下来,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皇后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冒金星,胸口憋得发痛,闭上眼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晕倒。她连忙睁开眼,手死死抓住身边的古物架子,只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跌倒。
皇帝想怒,怒极反笑:“朕不可以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伴伴,竟然能让朕的皇后与朕反目。好,很好。。。很好。。。很好。。。”他仿佛不会说别的话一样,只是重复着“很好”。每重复一次,皇后的脸色就灰败了一分,脚也软了一点。等到他说了十几声“很好”以后,皇后再也支撑不住,只听一声细微的呻呤,皇后娇弱的躯体颓然倒地,宽大的袍袖带倒了架上的青花瓷瓶,只听一阵零乱的破碎之声,气得衣袍乱抖的承熙帝回头,见皇后晕倒,顿时忘了其它,冲到皇后面前,一伸手将妻子抱了起来:“心妹,你——”抬头对外面叫道:“快传太医!”紧张地声音都变了。
将皇后抱到龙榻上躺好,承熙帝坐在一旁,伸手握住了妻子冰凉的手,再不见那君临天下的霸气,眉宇间一如天下所有担忧妻子的丈夫:“心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快快醒来啊!”
皇后娘娘这一晕,终于换来了承熙帝的让步。但花玥被抬回房中时,也已经是血透重衣,气息微弱。
承熙帝坐在龙床边的椅上。左边看看,妻子芳容惨白,面带戚色;右边瞅瞅,花玥面如金纸,昏迷不醒。他忽然觉得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连生气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只是低声对刚刚为皇后请过脉的太医道:“给他也看看吧。”
太医遵旨上前细细诊视了一番,低声道:“伤得不轻。好在肺腑没有受伤,只能慢慢静养了。”
“知道了,你下去熬药啊。”承熙帝无力的挥挥手,让太医下去。
“臣妾也告退了。”刚苏醒一会的皇后支撑着下了龙床,行礼告退。
“你刚醒,不如就在朕这里歇一晚吧。”承熙帝关切的扶住她。
皇后微微摇头:“臣妾还是回去吧,皇上明天还要上朝呢,臣妾在这里您难以睡好。”目光悄悄在花玥身上停留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承熙帝连忙将守在门外的皇后的丛人唤了进来,又仔细吩咐了几句,才让皇后离开。分别时,皇帝紧紧握住皇后的手:“心妹,别生朕的气。”
皇后回眸,低声道:“臣妾心中,总是一心为了皇上好。陛下聪明绝顶,难道连这都看不出吗?”
承熙帝点点头,轻轻将皇后鬓旁一朵松掉的珠花插紧,道:“朕知道。你也放心吧,朕会让太医把伴伴治好。不出多久,你就能看到他和往常一样淘气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皇后挤出一丝笑容:“好。”就算皇上不再重罚伴伴,依这两人的脾气又怎会一帆风顺?但她宁可相信皇上说的是真的。
在太医的努力下,花玥终于在昏迷两天之后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下身和后背撕裂了一样的痛让他恨不得再次晕过去。耳中听到小鱼儿的声音道:“朱太医,已经两天了,伴伴怎么还没醒?”
朱太医回答:“快了,快了。我刚给他把过脉,气血调和,恢复得比我想像得快多了。说也奇怪,这么重的刑,换了别人脏腑定然会受重伤。伴伴却只是有些气血翻腾,外伤虽重却没有一点内伤,真是让人想不通。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真身是只白泽吧。”
后背痛得越来越厉害,花玥明明感觉得到有人在用力的撕扯自己的伤处,他忍不住挣扎起来,开口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松手!”
“伴伴醒了。”小鱼儿惊喜的声音过去,紧接着就有一双手用力按住正在挣扎的花玥:“伴伴别动。太医在给你换药。你先忍一忍。”
原来是在换药,难怪会痛得这么厉害。花玥停止了挣扎,任后背像剥皮一样的痛。好容易朱太医将他后背涂的药膏都刮了下来,道:“伴伴,我要给你涂新药了。会很痛,你忍耐一下啊。”
花玥双手死死抓住锦被,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了。朱太医仍不放心,低声道:“上口衔。”
立即,一只软木制作的口衔递到了花玥嘴边,花玥抬头看了朱太医一眼。老头有些无奈的解释道:“生肌膏涂在伤口上会比受伤时还痛上数倍。前两天你晕着还不要紧。现在醒了,咬着它免得你因为剧痛伤了自己。”他也是没办法,皇上下旨,要求伴伴伤好后,一切都要恢复如初,背上连疤痕都不能有。可是伴伴这回受的刑着实非同小可,受刑之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若不用这药,断断难以痊愈。可这虎狼药用上,好人也承受不了。
花玥看出老太医的为难,也不多说,张嘴将软木衔含在嘴里。等他含好,老太医手里的药就倒了下去。剧痛排山倒海一样的袭来,依然出乎花玥的意料,眼前一黑就再次晕了过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花玥缓缓苏醒了过来,刚刚吃了点东西休息片刻,朱太医又来了。进门见花玥睁着眼趴着,将药箱放在桌上道:“伴伴,又要换药了。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丸药,喝了就能睡着。等你睡着了我再给你上药。”
花玥看了看朱太医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捧着的药丸,龙眼大小,外面包着一层粉红色的蜡皮。他道:“我不喝,你上药吧。我忍得住。”
朱太医有些为难,还想再劝。花玥却已做好了承受剧痛的准备:“动手吧。不用担心我。”
朱太医无奈地摇摇头,依旧将口衔塞进花玥口中,这才开始上药。花玥也再次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
就这样,每次上药都是上一次的重复,死去活来数次,花玥感觉到后背和腿上的伤恢复得极快。他受的苦没有白受,不肯服用麻醉药就是为了让伤口尽快恢复。他没有一刻死了逃跑的心,伤口恢复得很好,换药时的痛楚已经可以忍受了,他依然假装晕了过去。
这一日换药后,花玥又装着晕了过去,晕着晕着就真的睡着了。这一睡就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里很静,没有任何声音,他就想睁开眼看看已经到了什么时辰,但睁眼的前一刻,心里没来由的动了一下,好像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在提醒他屋里还有别人。这种感觉很奇妙,自从他内功大进之后就会不时出现,而每次都很准,所以——花玥又闭紧了眼睛。
过了一会,那种有人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可屋里实在太静了。花玥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预感,就将眼皮轻轻挑开一条缝偷瞄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忍不住将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到了最大。
屋里真的有个人!就在他的床头不远,金丝檀木椅上坐着的那个尊贵身影说不出的孤傲。明明是一身金碧辉煌,温暖的日华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他身上却像一弯冷月,清辉万里。美自是美到了极致,冷也冷到了心窝里。让花玥震惊的是,承熙帝正用说不清是爱是恨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角竟然有点滴清泪若隐若现。
花玥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装晕都忘记了。可他忽然一下睁大了眼,也完全出乎承熙帝的意料,来不及擦去哭过的痕迹,忙不迭地低下头去,一转念又觉得不对,自己竟然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面前露出慌乱的神色来。重新抬起头来,努力要做出昔日那个威严无比的样子,沉声道:“你醒了?”
花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承熙帝接着道:“苦头吃够了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花玥回过神来,看着强作镇定的承熙帝,竟然也有些难过,低声道:“是伴伴错了。请主人原谅。”
承熙帝声色俱厉道:“君无戏言。朕说要让你再也逃不了就一定会做到。等你伤好了,朕再重罚你。”
花玥心头一颤,忽然想起了承熙帝那日说过的狠话,额上立即冒出冷汗来。那天他连续受了几次打击,一时沉不住气开口冲撞了承熙帝,一顿刑杖几乎打掉半条命,若不是皇后求情,他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挨得过去。这几日太医用生肌膏为他治伤,他就认定是皇上有意来折磨他。本想顺了他的意,以为他看到自己痛成这样,多少也会心软,就不会再来追究那一时的气话。谁知承熙帝竟然没有忘记当初的话,要将被他把腿打断或是穿了自己的琵琶骨锁在铜狮上,这一辈子怕就全废了,更不用说逃跑。
承熙帝从他眼中看到了惊慌,心里暗自得意起来,正想再吓他几句,花玥忽然眨了眨眼,低声道:“一定要罚吗?”
“当然!”承熙帝用不带一点情绪的声音回答他。
花玥轻声道:“那就不用等了。主人想怎么罚,现在就动手吧。”说着自己掀开被,挣扎着下床。受伤后第一次将双腿站在地上,一用力,伤处就是一阵断裂一样的痛,而双腿却不像自己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摇晃了两下,终于还是向地上扑倒了下去。
承熙帝没有扶他,任他倒在地上,额角在坚硬的木床腿上撞了一下,破开了一个口子,他连忙伸手按住,片刻雪白的衣袖就染上朵朵红梅。
“别在朕面前玩花样,装可怜只会让朕更重的罚你。”承熙帝悠闲地喝着茶。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扶花玥一把,只是在手伸出之后转了一个弯,端起了放在案上的茶杯,入口才发现茶早已冷了。
花玥支撑着跪好,道:“伴伴没有装可怜,是真的可怜。”
“你竟然还敢说自己可怜?好,你说,你有什么可怜的。朕倒想听听你怎么个可怜法。”
花玥道:“伴伴没有了家,没有亲人,没人痛,没人爱。主人要罚就现在罚吧。打死伴伴也没关系,伴伴不想这么不死不活的活着。”
承熙帝冷笑:“难道朕对你还不好吗?朕对你的宠爱,连朕的皇子和公主都嫉妒。你竟然还说这话。”
花玥噘噘嘴:“再宠爱又怎么样?主人越宠爱,伴伴的日子越难过。他们是主子,伴伴是什么?伴伴是你的玩物,高兴起来百般宠爱,生气起来随时可以打得我死去活来。你会这么对你的皇子公主吗?”
将冷茶放回案上,承熙帝眼皮乱跳:“你不害怕?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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