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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从不会在早晨收到联系的手机传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岑砚迷糊地摸过手机,撑床坐起来。
谁会发消息?
他挤了挤眼睛,摁亮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卧室门被敲了三下,与此同时岑砚解锁手机,点进了短信页面。
慕逸短促一停顿,走进门来,说:“又自己醒来了?”
特意关了闹钟,窗帘拉紧严丝合缝遮光,月份也进入了冬眠前夕,在这一连串前提下还能根据正常人的生物钟醒来,昨天发病时间也很短。
难道这是病好转的预兆吗?
他时常冰冷的面容晃过一丝表情,快步走向床边,俯身轻轻探了下岑砚的额头。
岑砚正垂头看手机,故意没去看他,但确实被短信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他眉心不自觉皱了皱,不免疑惑,忍不住说:“哥,你看这个短信是什么意思?”
慕逸垂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等岑砚把手机递来才接到手里看。
岑砚从被子里半跪起身,凑到他面前一起看手机,疑惑地继续说:“我怎么感觉有点像机译出来的,这是越洋号码没错吧?”
慕逸没吭声,黑眸沉沉地落在短信内容上片刻,指尖一挪按灭了手机:“不要理。”
岑砚下意识想听话,可有点被短信抓心挠肝的:“哥,你说这是不是……”
他挠了挠那头睡翘的卷毛,这才没再那么怀疑地说:“Earl啊?”
“不知道。”慕逸几乎秒答,语气硬邦邦的,察觉过来后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轻轻吸气,说:“反正不要理,小心被骗到国外噶腰子。”
岑砚双眼哗地睁大,满脸不可思议。
他怔愣地看着慕逸,半晌噗嗤笑了:“哥,你还知道噶腰子这个词啊?可是噶腰子不是缅甸吗?Earl在欧洲啊。”
岑砚说着说着嘶了一声,顿时有些气呼呼的:“我都认识他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
某人最听不得“Earl”这个存在,一听就应激,岑砚后知后觉,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大眼睛直直、怯怯地看着他哥。
当年他和Earl发生的所有事,连后来知道了最初在玩具店的那把枪是真枪都告诉慕逸了,他感觉他哥之所以每次都反应激烈应该就归罪于那把枪。
当初本来没想说枪这事的,但说Earl告白的事时,由于牵扯关系说多了带出来的。
“。”岑砚许久不见地对他哥装乖,眨巴眼睛说:“哥,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
慕逸杵了片刻,坐到床上重新点开手机把号码拉黑再把短信删了。
岑砚悄咪咪地在旁边探头探脑,慕逸一瞥过来就连忙端正跪坐,一副态度挑不出毛病的反省模样。
“我没错,是他错了。”他及时改正说法。
慕逸默默盯着他,片刻后叹气伸手拨了拨卷翘蓬松的软发:“嗯,乖。”
果然还是装乖好用。
岑砚认为自己以后可以把小时候那套搬出来使,他哥都好久好久没说他乖了,看来这些年这人不笑了确实有迹可循,他太窝里横,横出来的结果就是,除了他自己生气也没啥别的成果。
他乖乖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说:“哥,早安。”
慕逸仿佛恍惚了一瞬,黑眸中难以掩饰的怔惶,但一闪而过后就站起身:“去洗漱吧,换衣服,吃——”
岑砚两三下挪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仰着脑袋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早安?”
慕逸回头看他,一眼就伸手裹住他的手从胳膊上取开,转身时说:“如果你明天早上也能像今天这样自己醒来,我就跟你说。”
岑砚呆怔地眨了眨眼,有短暂地退缩,但很快就捏起拳头,盯着他哥的背影:“我会努力的!”
慕逸脚步一瞬间地停顿,卧室里都跟着安静下来,空气中漂浮着丝丝没有开空调导致的凉气。
“我相信你。”
如往常般没有语气,显得质地冰凉的话音,莫名包裹着坚硬充实的分量,稳稳地落在心里。
卧室门打开又关闭,重新变为安静,岑砚保持了一会姿势,使劲捏着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爬到床边穿鞋下床。
短信内容又浮现出在脑子里。
他疑惑地皱眉思索,把被子反着铺在床上散热,出卧室去自己的浴室洗漱。
十八岁生日邀请。
也对,Earl虽然大一岁,但只是生日在他前面而已。
Earl今年过完生日十八岁,他明年过完生日十八岁。
以前Earl并没有邀请他过过生日,虽然主要原因大概由于Earl只在学校待了一年就回欧洲了,他那时也离开学校去大学了。Earl回欧洲后并非和他断掉联系,而是每年冬假都会来美国找他,就像在学校时常会来教室找他一样。
原本他是想要和Earl成为好朋友的,但是发现Earl确实很奇怪,这都多少年了,他还是不知道Earl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
他是问过Earl的,但Earl说,以后就会告诉他。
当时他正逢窝里横时期,觉得你是王子你了不起啊?怕我知道你是哪个国家的人会跑去刺杀你绑架你吗?
叛逆期少年十分不屑,于是再也没问过。
这份原本朝着好朋友的目标发展的友谊也就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最后还在Earl的表白时,被窝里横屡战屡胜但生气的小皇上掐死了。
岑砚洗漱完,回自己卧室换衣服,看到自己的床才想起来自己的好兄弟。
啊,我好兄弟昨天来找我……
岑砚大眼睛唰地绷圆,转身就跑去找好兄弟。
“尤——”
名字还没喊完,就看到尤里坐在客厅,尤景潇陪在旁边说话,见他慌里慌张跑出来就忙站起身:“小少爷,你怎么了?”
岑砚吐出口气,放松下来往过走:“没怎么没怎么,我以为尤里走了。”
尤里一把抓住他左看右看:“你助理给我讲挺多,但我还是不放心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关心你,应该问你一句‘你感觉怎么样’吗?”
“哈哈。”岑砚笑着反手拍他肩膀:“放心,我就是多睡觉而已,没有哪里难受。”
尤里听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早餐四个人吃,慕逸提包出门,岑砚于是乎判断出学校的事还没解决。
“铁蛋,我们出去玩吧?”尤里一顿饭下来才放心岑砚身体是真没事,想着带他出去晒晒太阳:“在家待着都发霉了,要走一走动一动,呼吸新鲜空气,多玩玩才心情高兴。”
岑砚转头看了尤景潇一眼,回头对尤里说:“让我的助理给我哥打个电话说一声,可以的话我们就出去。”
尤里简直震惊,都想抓着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一句“你怎么这么怕你爹,你爹管严啊”。
但那位从当年十四岁就很有当爹的潜质,他也怕得缩过脖子,总觉得这么说出来自己也像爹管严,简直损人损己。
尤景潇去打电话,岑砚有些小忐忑,但好兄弟在这,他也不能伸耳朵偷听,太有损他真男人的形象了。
他忐忑了一手心汗,抓着尤里聊起天来,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跟你说的那个欧洲人记得吗?他给我发短信,邀请我参加十八岁生日宴。”
尤里瞬间静止,过了几秒冒出一声“我淦”:“你不是说他是王子?那生日宴不就是宫廷派对?那不就是欧洲各国的皇家宾客参加?而且是成人典礼啊,那不得是世纪婚礼的阵仗?”
岑砚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共情尤里的情绪,“没那么夸张吧?”
他偏身从茶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王子很厉害吗?”
尤里听得眼珠子一瞬间都要瞪掉了。
岑砚想了想,说:“我没什么感觉,在我从小学习到的知识里,关于欧洲王室,王储大多会上军校,或初步教育接受是国防方面,我只对这两点有感,因为我也喜欢军校和国防教育。”
尤里懵圈地眨着眼睛。
岑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咂舌道:“喂,你傻了吗?”
这一刻,尤里才知道,小时候好兄弟在课堂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真切切板上钉钉的东西,而不是像他们这些小屁孩说的“我的梦想是当宇航员”“我的梦想是当奥运冠军”。
原本在他心里,他和好兄弟的距离只是他住在草原,好兄弟住在雪山下。
现在长大了,这份距离才体现出它原本的面貌和名称——差距。
“小少爷,慕逸说今天有大风,不要出去。”尤景潇拿着手机走出来道。
岑砚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也不在乎,从茶几上拿起好吃的就给尤里塞:“别出去了,咱们在家待着,下次我去找你,陪你在你们那玩。”
尤里听得发懵,良久才一把抓住岑砚的肩膀激动道:“真假?不是唬我的吧?你说到做到啊!”
“当然。”岑砚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
尤里激动了半晌,缓过来后又绕回了方才的话题:“欸不是,你真的认识王子啊?我靠,我从小到大就只在书里见过王子这俩字,我的天……”
他又开始感觉不切实际,忍不住抓着岑砚的肩膀和他对视:“你告诉我,这是真的。”
“……”岑砚盯了他几秒,闭眼深呼吸,然后心平气和地说:“好兄弟,我告诉你,这是真的。”
尤里也深呼吸,可还是觉得不切实际。
“我觉得当年应该是他家里的大人去参加联大,他就跟着去了纽约而已,”岑砚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往后一瘫,找新闻频道看,“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人,但八成是联合国的成员国。”
岑砚找到喜欢的新闻频道,放下遥控器,见尤景潇坐在旁边的沙发有些怔愣。他疑惑地起身过去坐下,问道:“你怎么了?”
“啊……”尤景潇回过神,局促地挠了挠头笑道:“小少爷,我没想到我跟着你能认识到那么多人,我当初在庄园里见到那个小孩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王子。”
岑砚静静地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这辈子不结婚吗?”
“啊?”尤景潇愣愣地和他对视上。
“你要是不想结婚,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你比我大八岁,你死的比我早,我会给你养老,会给你送终。”
“……”尤里听傻逼了,蹿过去坐到岑砚身边扳过他的脸,和那双大眼睛对视:“好兄弟,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需要我教你社交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
尤景潇震惊过后倒是缓缓地笑了,他笑的模样一直很憨实:“小少爷,其实我没什么人生目标,在你身边待着,我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说实话我确实没想过找女朋友和结婚,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妈还在世的时候,我的生活就只是为了我和我妈,我妈不在了之后,夫人对我伸出援手,把我带你身边,照顾你陪着你,我觉得挺好的,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真的可以一直和你生活的。”
“……”尤里彻底搞不懂了,懵逼地看着两人,总觉得大家的世界好像不是一个世界,“欸不是,人活着不就是婚嫁丧娶吗?你为啥不结婚啊?”
尤景潇垂眼望着自己的双手,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懂。”
尤里刚愣住,就被岑砚拍拍肩膀,也说:“你不懂。”
他瞬间就条件反射:“那你就懂吗?”
岑砚眨眨眼,笑了:“我当然懂,因为我对他来说,他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
午饭吃完,尤里跑去帮尤景潇洗碗,岑砚揉了揉会儿肚子,回卧室取了手机。
他咬了阵嘴唇,双手合十对书桌相框里慕逸拜了拜,然后立刻点手机把黑名单里的陌生号码放了出来。
无论是邮件还是消息,发送出去都值得一个回复,哪怕是拒绝。
正是因为懂得这点,才拥有了能够照顾到每个人情绪的能力。
岑砚上床翘起二郎腿,琢磨着这事有点奇怪。
当年Earl跟他交流两个人都是说英文的,发短信怎么会用机译。
岑砚挠了挠下巴,直接拨打了电话。
他把手机拿到耳边等待着接通,正思考着如果真是Earl的话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对面就接通了,只不过几秒后才传来一句:“……你好。”
你好?
中文?
岑砚愣了片刻,又听对面传来一句:“你是Mateo吗?”
等岑砚把手机从面前到耳边拿了个来回时,他才意识到,Earl可能学习了中文。
毕竟发音有着能够一下就听出来的蹩脚。
他顿时激动起来,盘腿坐起身笑着问道:“我是Mateo,你是Earl吗?”
自拒绝表白后,Earl就再也没在冬假来庄园找过他,一算都好几年了,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傻不愣登啥也不懂,Earl就抱着玫瑰花要和他谈恋爱。
“是的。”
岑砚稀奇得不行,但又怕说多了对面听不懂,只能压着兴奋劲说:“你学习了中文吗?真厉害呀!”
“是的,但是,厉害?”Earl说。
岑砚愣了一下,噗哧笑了:“就是你很棒的意思,You are awesome!That's awesome!”
对面安静片刻,传来一丝短促的轻笑。
岑砚嘻嘻笑道:“你在欧洲吗?”
“是的。”
“现在是夏令时哎。”岑砚重新躺回去翘起二郎腿,套着棉袜子的脚丫子晃来晃去:“你那里现在应该才凌晨四五六点吧?”
对面显然卡住了,岑砚呃了一声,嘴一拐就开始讲英文,只为了能顺畅沟通。
没一会儿卧室门被敲响,岑砚匆忙回了声进来。
“你干嘛呢?”尤里进来关上门。
岑砚很忙地这边说说、那边说说。
尤里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一尊惟妙惟肖的蜡像。他断线了会儿,忽地一激灵,冲过去凑到岑砚耳边听电话,小声说:“你和他说话,我听听他声音。”
岑砚瞥眼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
尤里急得催促说:“你快点啊,让我听听王子是啥声音。”
岑砚搡开他热乎乎的脑袋,一边点开扬声器一边说:“人声啊,啥声音……”
尤里无语了一下,忍不住冲电话那头说:“哈喽啊,m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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