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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
回房间后，叶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厉辉堂那些龌龊事，他们全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洛云珠，想着她这会儿该是早已熟睡，叶韶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出，摸去了常风住处，敲打起他的窗来。“常风，常风。”
过了许久，穿戴整齐的常风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窗。
“做什么？”他一脸酱色。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叶韶狡黠地笑了笑。
“你看我像还没睡的吗？”常风没好气道。
“你既查了秘园，他家主人可是姓苟？”叶韶自顾自开口询问道。
“是。”常风呵欠连天。“叶护卫使唤起我来倒真是越发顺口了。”
叶韶轻嗤一声，又问：“没别的了？”
“别的？梧蘅甸那个地方，比起澜水城，离扶风城更近，秘园中人不常来澜水城，倒是偶会出入扶风城。主人家时而也接待私交拜访的，只不欢迎外人。”
叶韶记得，从舆图上看，那附近的确还有座小城，名唤扶风城。
“他可是派人去厉辉堂采买的，当真没犯下任何命案？”叶韶有些怀疑。
常风明白叶韶的意思，说道：“应是不曾。他家中虽有不少侍女姬妾，但一干人等皆已在官府登名造册，并不曾苛待打骂。去厉辉堂……兴许只是一时兴起也未可知。”
“哦。”叶韶一眨眼便隐去了眼底的晦色，“你继续睡吧。”她笑了笑。
常风：“……”
见她这便要走，常风破天荒地开口唤住了她。
“叶姑娘。”
叶韶停下了脚步，却未回头。
“凡事讲规矩。只要事情不曾发生，你的猜测便只是猜测。今夜东窗事发，牵连甚广，对许多人已是不小的震慑，你心中所想未必还会发生，可不要轻举妄动。”常风倚着窗，话语毋庸置疑。
“你若兴风作浪，武林盟不会放过你，少主……和长奕门也很难继续保你。”
“哦。”
叶韶应得轻佻，幽幽一声，消散于风中。
再至房前，却见宋禹楼立于廊下。
他在素色寝衣外披了件孔雀蓝披风，得体又好颜色，站在簌簌香风中，如月仙一般，净润无瑕。
叶韶怔了怔。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他道。
“睡不着，随便走了走。”叶韶两手一摊。
话音刚落，隔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睡眼惺忪的洛云珠探出头，问道：“你们怎么还没睡？都站在外边干什么？”
“赏月。”宋禹楼平静道。
“哦，我也来。”
洛云珠正要出门，叶韶连忙劝她：“赏完了，我们都要睡了。”
“好吧。”她想也未想，乖顺地阖上门退回房间内。
叶韶一个眼刀飞向宋禹楼，不断使眼色，催促他赶紧回房睡觉，继而干脆将他撇下，率先进屋落了栓。
屋内一片黑暗。
黑暗里，凶兽蛰伏。
不难得知，秘园建成十二年，那张悬赏单却已有十年之久。
那地方真要这般“干净”，反而可知其不能为外人道之处有多隐蔽，苟员外断不可留。
叶韶从没打算放过他。
她知道，宋禹楼不会不知道。
反正，区区一个秘园的苟员外，费不了什么力气，杀便杀了。至于其他的，只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屋，便姑且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将奈她何？
更漏声滴答，清响不绝于耳。
至四更天，叶韶封穴运功，内息瞬间隐蔽，她如鬼魅般离开住处，自在地隐入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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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刻还包抄而来的暗卫，下一刻便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竹林幽密，腥味的风偏要肆意穿梭来去。
浸染了剑气，竹枝敲打着竹枝，张牙舞爪，呜呜作响。好似精怪初生灵智，肆意渴求着，为终将化作养料的血肉而狂欢。
叶韶挑着剑，从混杂腥气的清竹芳香中显身。
她步履轻巧，悠悠地来到秘园正门前，继而抬眼打量起眼前这雕梁画栋的豪气宅院，不禁驻足轻啧。
如此清幽之所在，茂林修竹，清流潺潺，可称风韵雅致，倒盖座这般满眼富贵的俗气宅子，可见主人品味低下。
叶韶足尖轻点，一跃而起，眨眼便落入院中。凭着月光指引，她不声不响地处理完最后几个隐在暗处的暗卫，还顺手将白日里那俩车夫和送毒水的侍从一并送走。
如此，趣味横生，再无忌惮。内力肆意流泻开道，一路接连逼开三道门，畅通无阻，脚步不停，轻而易举地闯进内院，走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热闹主屋外。
瞬间，轻鸿剑出鞘，她裹着一身凉风破门而入，红光一闪，剑气便已劈裂一道美人抱琴的玉屏风，亦将满室浓腻的香雾都逼退了几分。
“苟员外在这儿啊，倒叫我好找。”叶韶爽朗一笑。
视线透过飘动的层层纱帐，她极快地将四周环视了一眼。这屋子十分宽敞，脚下铺设着乌金地面，屋内陈设富丽堂皇，四角都摆了貔貅献礼的香炉，正吐着袅袅轻烟。
面前的矮几上有一纤细美人背对她燕坐着，衣着清凉，香肩半露。酒壶一早打翻在身侧，美人足尖蘸着一滩酒水，正要伸手给对面的人喂葡萄。
而那人衣衫凌乱，卧倒在一片打着扇儿、哼着曲儿，姹紫嫣红的纤细美人怀中。
他四周另围有弹琴奏乐的纤细乐伎四五人，应该都是私养的，排场极大，一派香艳旖旎之景。
这是要彻夜笙歌？
等不到苟员外应声，叶韶有些不悦，再次出声道：“苟某留下，闲杂人等速速避开，否则一并做了剑下亡魂也别叫冤。”
美人们愣了愣，看看面前孑然一身的叶韶，又看看依旧镇定自若的苟员外，毫不客气地嬉笑作一团，依旧是喂葡萄的喂葡萄，打扇子的打扇子，哼小曲儿的哼小曲儿。
“哪里来的臭丫头？暗卫呢？还不动？”非等到叶韶走近了，苟员外才懒懒地支起身子，缓缓抬眼去瞅她。
此时，叶韶也终于得以在缭绕的香雾中看清他的面容——
身子枯瘦见骨，头脸却浮肿，脸上还有一颗很大的痦子。并非叶韶一早想象中的红光满面那样的富态，苟员外既憔悴又疲惫，兴许是纵情声色的缘故。
“暗卫？这么着急见他们？”叶韶轻声一笑。
“你、你！”看清楚叶韶的笑靥后，苟员外猛地一个激灵，不由得端坐起来。“在下何罪之有啊？是哪个不长眼的派你来的？不如跟了我……”
“谁派我来的？”叶韶先是乐不可支，继而长剑直指苟员外，瞬间冷脸道：“阎王啊。”
美人们吁声一片。
许是觉得失了脸面，苟员外面容扭曲起来，气得冷哼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突然发难，四周无辜的美人们刹时被内力震飞，七零八落地散到各处，昏了过去。
竟还会点功夫？
叶韶颇感意外，也起了些兴致。她退后几步，持剑立定，耐心地等苟员外亮剑。
苟员外轻蔑一笑，掀开衣摆，从腿环上取下一张弩，朝着叶韶连连射击，叶韶无甚表情，轻易持剑扫开。
她迎着箭矢不断逼近苟员外，在他难以置信的神色中，将他一招击溃。
叶韶：“……”
无趣。
许是屋内香气浓郁，叶韶略感眩晕。
因不知是谁下的悬赏，她便照江湖规矩割下了苟员外的头颅。继而掏出随身携带的除臭保鲜药粉，仔细撒匀，然后就地取材，不甚迅速地绞下一幅纱帐用来打包，再才用桌上的酒水冲洗轻鸿剑，擦拭赏玩一番后，方收剑入鞘。
正欲离去，恰察觉屋内西北角略有异样，叶韶蹙眉走近，冲一位衣着清凉“昏迷未醒”的纤细姑娘说道：“喂，别装了，起来吧。”
她不动。
“我看见你动了，起来。”叶韶压低声音，好让自己显得更凶一些。
这下，那姑娘倒是麻溜地爬了起来，她轻轻揉了揉摔痛的侧腰，又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指，眼中惊恐又警惕。
叶韶深呼一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那姑娘刚醒不久，尚还迷糊，她眼神闪躲，并不和叶韶对视。对叶韶的话反应了许久，依旧没能说出个什么来。
叶韶实在无奈，所幸万事皆已尘埃落定，也不再管她，提着人头转身便走。
“那畜生终于死了……”
身后传来如梦初醒的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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