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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夜景正浓,云缅边境某处,茂密丛林里枝叶交错,两双眼睛在暗影中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头顶。
“老大,这无人机跟苍蝇似的一直在上面飞。不会真发现我们了吧?”
“大夜里,树又这么密,能看清什么。闭嘴,别说话,蹲好。”
刻意压低音量的对话声刚落,一身冷喝从背后传来:“双头抱头,出来。”
两双本就瞪大的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扭头,只见黑洞洞的枪口还有红点正对着他们的眉心。
躲了两天,浑身脏污的人轻而易举被押倒在地,全副武装的人侧头对着别在一侧的对讲:“最后两个找到了。收队。”
话落,上空的嗡鸣声渐渐轻了,无人机缓缓拔高,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朝着远处山下飞去。最后,无人机稳稳落在一片开阔空地上,机身指示灯暗了下去。身着黑衣工装的人立刻上前,将无人机抱起。不远处的货车旁,原本亮着的显示器屏幕也随之黑灭,丛林的红外画面消失不见。
“陈工,有这红外夜视、高清航拍,以后边境巡防的效率,肯定能大幅提高!”站在显示器旁的边防队长满脸惊讶,语气里满是赞叹。
立在一侧的人身形颀长,一身黑色工装衬得肩线利落,身姿挺拔。闻言只是淡淡颔首:“今天只是演习,实际遇到的场景只会更复杂。”他顿了顿,扫向车外正走来的人影:“我的助手赵鹏会带团队留在基地,后续会根据实际使用情况调整设备参数,协助搭建巡逻航线规划和防护体系,也会负责无人机操作课程的培训。过程中要是有任何问题,您随时联系我。”
话音刚落,车外的人已走到近前,是一身工装的赵鹏。“陈工,所有无人机都回收完毕,没出现任何问题。”
寂静的黑夜里,风卷着丛林的潮气掠过,带着细碎的瑟瑟声。待所有无人机装箱收妥,满脸喜色的边防队长在临上车前扭头道:“陈工,这段时间辛苦了,食堂把饭菜备好了,咱们晚上喝一杯。”
眼看着车队陆续启动,向山下的基地驶去,板了一整天脸的赵鹏终于松了口气,凑过来轻声问:“老大,咱们也走?”
静立在风里的陈青野没动,只抬了抬眼:“我手机呢?”
赵鹏恍然,忙掏兜:“哦对,大嫂好像给您打了个电话,当时正忙,我忘了跟您说。”
“嗯,知道了。”陈青野应了声,“你先上车等我。”
待周围的人影散尽,空地上只剩最后一辆车亮着灯,暖黄的光在黑夜里铺出一片光晕。颀长的身影迈步走到光影边缘,一半身子立在亮处,一半隐在暗处。半明半暗间,他手持着电话微微垂头,劲瘦的腰身分明。
“不好意思,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声,却不是他所期待的女声。挂断电话,再次拨通一个电话,这次接起的是一个男声。
“喂,陈先生。”
“岩猜,她睡了吗?”
“没有,沈医生在救治病人呢?”
陈青野垂头看了眼手中的表,随即蹙了蹙眉:“这么迟?”
“是啊,救了一对来徒步的情侣。男的伤势有点重。您放心,好多人在呢。”
“嗯,今天一切顺利吗?”
“好,都好。就是早上遇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絮絮说着,陈青野抬手把手机开了免提,指尖划开微信界面。置顶的聊天框里,躺着一条一小时前的未读消息,不用点进去也能看到聊天栏里的四个字:【我想你了。】
风还在吹,带着夏夜的微凉,刚才还冷着的眉眼,在看到那四个字的瞬间,染上了笑意。他指尖顿了顿,打断了电话那头的人:“你们现在在哪里?”
*
早上才见了血,没想到晚上会沾血。
沈蒲蘅脸色沉静,先往眼前的伤口倒了生理盐水,冲净表面的沙砾后,从医疗包里取出缝合针,在用碘酒给针消毒时,她抬眼:“师兄,把人摁住。”
协助的两个师兄身形在男人中已算健壮,可平躺在门板上的男人更高大。没有麻药,即便他还陷在半昏迷里,清创的剧痛仍让他下意识挣扎,浑身肌肉绷得发紧,连身下的门板都跟着轻轻晃。
就在两个师兄用尽全力摁住人的时候,沈蒲蘅和对面处理另一侧伤口的师姐对视一眼,同时下针。
夏夜的蝉鸣没停过,隐隐的闷哼混在其中。破旧屋子亮着灯,昏暗的屋外,一个瘦小身影蜷缩在角落,无声地掉着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闷哼声终于消失。浑身沾血的几人走出屋,角落里的身影也立刻停了哭,急着起身,却因蹲得太久晃了晃,还等没站稳就又匆忙迎上来:“怎么样?他没事吧?”
刚才情况太过紧急,沈蒲蘅举着满是血污的手,借着屋内的光这会儿才看清了立在眼前的人。一身户外服沾了半边血,头发凌乱,说话时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
她皱了皱眉没作声,倒是先发现伤者的师姐上前一步,没理会问话的瘦小身影,反而看向一旁守着的另一位师姐:“她有没有受伤?”
“问题不大,就些挫伤。”
听到回答,师姐才正视眼前的人。
“他伤的很重,我们的医疗条件有限,能做的都做了。他现在还昏迷,得想法子转去医院拍片。”
师姐语气冷硬,说话态度也不算好。这一番话下来,眼看刚停住啜泣的人肩膀又开始抖动,沈蒲蘅赶紧给身后的师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拉着师姐就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打了一个水井,从水井里打出来的水,冰凉又透心。沈蒲蘅帮着师姐一边洗手,一边轻声开口:“一看就还是小姑娘。师姐这么严厉做什么?”
前两天因为悲怜而抹泪的师姐,此时脸色很冷硬:“山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有病还没得治。这些小情侣倒好,把这儿当秀恩爱游玩的地方?净添乱!本来药就不够,还得给他们用。”
话说的不好听,可发现人时最着急,救人时最专注的也是她。
沈蒲蘅知道师姐是面冷心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看亮着灯的方向:“刘师兄诊过了,他颅内应该有血瘀,得尽快送下山。”
沈蒲蘅说话时,随行翻译刚好走近院子,沈蒲蘅招手:“岩猜。”
随行翻译走近:“怎么了?沈医生。”
沈蒲蘅说了送人去医院的事,随行翻译露出为难之色:“沈医生,唯一的越野车让吴医生开下去接药了。现在就两辆大巴车。这大夜里的,天黑,山路难走,大巴车太大,太危险了。司机肯定不愿意下山。”
沈蒲蘅闻言正纠结,身旁的师姐甩了甩洗净的手,站起身:“一晚死不了,今晚我守着,明天一早就送他下去。”说着转身,嘴里还嘟囔着“真堵心”。
师姐嘟嘟囔囔走了,留下沈蒲蘅和随行翻译。
“岩猜,那麻烦你,车回来了,你来通知一声。然后安排下司机。”
把手上的血污洗干净,衣服上的血污还在。刚才过于专注又出了一身薄汗,沈蒲蘅想想还是决定洗个澡。
回房间前,她还是回到亮着大灯的房间看了一眼。
人笔挺挺躺在门板上,身上的衣服刚被她们全割开了,就剩一条裤衩。几近赤裸的身躯上,除了几处包裹着伤口的纱布。还有针,针在不断落下,而扎针的正是她嘴硬心软的师姐。
沈蒲蘅收回目光,瞥见那个瘦小身影还蹲在角落,一看就是师姐不让人进去打扰,所以只能蹲着。
她走过去先是蹲下,然后轻声开口:“别担心,人没事的。你饿不饿?我弄点吃的,再烧些热水给你洗洗,好不好?”
沈蒲蘅的声音轻柔又温和,一直埋着头的人微微抬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沈蒲蘅主动伸出手,过了一会,瘦小的手掌才抬起牵住她。
带人走到房间,沈蒲蘅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和一次性内裤,又把仅剩的两壶热水倒进桶里,加了些冷水调到适宜温度,才对拘谨站在门边的人招招手:“水好了,衣服在这儿,我出去,你慢慢洗。”
说完,沈蒲蘅往屋外走去,出门后,还贴心给关上了门。
在屋外站了会儿,听到屋里传来水声,沈蒲蘅抿唇笑了笑。这时,领队的师兄走过来,她迎上去两步。
“照计划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往桑山去的,现在……方芫说她留下,等人送上车……”
沈蒲蘅:“我留下陪师姐,等把人送走,我们再去桑山汇合。”
“就你们俩肯定不行,我让刘江和小九留下。我也跟老吴打电话了,他接完药再带辆空车回来,直接送伤者下山,你们到时候坐他的车去桑山。”
师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沈蒲蘅也没有异议。
聊完这事,师兄又和她说了一些义诊的事。说了没多久,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还有一声细嫩的:“我好了。”
立在院中的两人齐齐转头,这一转头,两人都呆愣了下。沈蒲蘅是愣愣看着门后的那张脸,师兄则是左右看看,看看房间方向,又看看沈蒲蘅,然后愣愣说了一句:“真像。”
洗去尘土,梳起乱发,大大方方抬起露出的脸,乍一看和沈蒲蘅有七分相似。容貌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沈蒲蘅整个人透着柔和,瘦小的身影却透着怯弱。
眼看瘦小的身影又缩起脖子,沈蒲蘅才意识到不该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看。她转过头,对着面前的师兄笑笑:“师兄,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师兄也反应过来,这么看人不妥。
“哦……行,那我先回去。有事你打电话给我。”
师兄走了,沈蒲蘅刚想折回房间,手中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下意识露出笑意,刚想接起,又像想到什么,往房间折回。
“那张床是我的,你安心睡。养养精神,明天就有车送你们下山的。”
沈蒲蘅温声细语,看着人往床的方向走,又乖乖坐下后,她把房门关上。又走了几步,在电话临挂断前接起。
“陈青野……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看似埋怨,可语调却满是雀跃。靠在车后座满脸疲惫的陈青野淡淡一笑:“沈医生不是也没接我的电话吗?”
沈蒲蘅后知后觉,拿开手机切换页面一看。果然有一个他的未接电话。
“我刚在忙呢……我和你说……”
细软的声音夹着风声一字字传来,抚过陈青野荡漾的心。他静心听着,只偶尔回应一声表示他有在听。
时间一分分过去,电话那头突然顿了一顿。
“时间是不是到了?你又得挂电话啦?”
“不用,今晚时间都是你的。”
“可是……我不能和你说太久。师姐一个人在守着,我得去帮她。还有那个小姑娘也睡在我们房间呢。陈青野……那个小姑娘,和我长的好像啊。我和师兄刚才都看愣了呢。”
陈青野脸上的笑意一滞:“有多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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