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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的亡命徒
倪小小到医院时,阿官已经不哭了。他把官不黑给秦勒奈,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倪小小拉住他,“你这浑身是血,还有伤……”
“医生说没事。”阿官道,“我想回家换衣服,好脏。”
倪小小为难,不知该说什么。
“让他走吧。”秦勒奈开口。
倪小小对阿官道:“让秦勒奈送你回去。”
“不用,我想一个人。”阿官推掉倪小小的手,沉默地出了病房。
“阿官最近怎么了?”倪小小问。
秦勒奈摇头,好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一个高中生喜欢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变态。”
“……如果你也可能喜欢他呢?”
“那我真是个变态……”倪小小呢喃,抬头道,“你问这些干嘛?”
秦勒奈以前很嫌弃倪小小不稳定的智商,现在觉得和这样的人交往很舒服。
她慢的半拍,其实给了对方很多空间。秦勒奈不必解释很多,也能将秘密片刻释放。
人在相识时,防备多于渴望了解,了解后,便会生出事端。倪小小的这种事端,秦勒奈欢迎,阿官的事端,他快要招架不住。
如果重来一次……
“问你话呢。”倪小小突然道。
“随便问问。”秦勒奈把外套拿上,“我回家了。”
倪小小跟上:“你去看看阿官吧,我有点儿担心。”
“他都说了想一个人。”
“……”
阿官的伤差不多好全时,大壮终于能出院了。这是从南师大回来两星期,第一件开心事。
周五晚上,阿官请了假去医院接大壮。刚进医院,意外看到了韩父。
韩世君被一巴掌打进医院了?
阿官后他一步上电梯,站在最前面的角落。韩父站在里面,中间挤着不少人,他应该没看见阿官。
电梯停在四楼,陈安的病房就在这层。
阿官听到韩父喊:“让一下,麻烦让一下!”
他背着公文包提着果篮,从阿官身旁出了电梯。阿官犹豫了下,电梯关门之前,也走了出去。
既然都来医院了,也该去看看陈安,进进孝心。
韩父像知道阿官的心事,一路走在他前面,停在了陈安病房前。
他整整衣服,走了进去。
他或许是陈安的朋友、下属、商业伙伴?阿官要是现在进去,实在是没有眼色。
进孝心不分早晚,坏了父亲兴致才是“得不偿失”。
“陈总,听说您住院了,我们萧总非常关心,让我替他来探望您。”病房里,韩父恭敬道。
韩……韩清越?难怪阿官觉得眼熟,这不是千云峰萧子毅的那位助理吗。
“有劳。”陈安道,“其实…不必麻烦。”
“慰问合作伙伴,应该的。”韩清越道,“眼下的项目,还请陈总多考虑我们千云峰。”
陈安道:“聪明人…不必绕弯子,既然是…为了项目,萧总面…面都不露只派个下属,未免…不尽人意。”
韩清越没说话,病房内静默了会儿。
“……开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陈安玩笑道,“最近公司的事都是我…夫人着手,我还…不知道她的决断,您见谅。”
“陈总客气,贵夫人辛苦。”韩清越道,“要是这样我就先不打扰了,祝陈总早日康复。”
“借您吉言。哦对了,”陈安道,“我夫人…早年不理商务,眼下的…项目还请萧总多担待,静候佳音。”
“陈总说得是,我会转告萧总的,我们回见。”
“嗯。”
阿官听到脚步声,避在拐角看到韩清越出了病房。等他走远,阿官又推开了陈安的门。
“先生还有其他事吗……”陈安闭着的眼睁开,“阿官?你今天没课吗?”
“大壮今天出院,我请假来接他。”阿官说,“顺便来看看爸。”
陈安哼笑,又闭上眼:“别担心,我还死不了。”
“爸不想和千云峰合作吗?”阿官突然道。
陈安睁眼:“你偷听?”
阿官没否认。
“没想…到啊,我的好儿子既然学会偷听了。”陈安看阿官,讳莫如深,“听说我…进医院那天,你去胜年了?”
阿官点头:“我那天想找爸问问,能不能参加我的家长会。办公室和休息室都找不到,不小心进了药房……胜年怎么会有药房?爸怎么会在哪儿?”
陈安盯着阿官,阿官不怕他盯着自己。
他现在觉得不被关注也挺好。陈安会觉得阿官眼瞎纯真没脑子,但绝不会想到,他连每句话都精心设计。
阿官守拙,而陈安对他没有了解。一明一暗,阿官自然而然成了掌舵人。
摆渡陈安,实在小事一桩。
“生了点儿小病。”陈安说。
“小病吗?可爸那天在药房床上缩成一团,好像很痛苦。爸还一直喊……喊的什么来着?”阿官想道,“姐姐?对,爸一直喊姐姐,爸有姐姐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安皱了皱眉,没说话。
“如果爸有姐姐,那我就有姑姑了。”
“你没姑姑。”
“没有吗?我真要以为我有个姑姑了。”阿官一副无邪模样看着陈安,“上次千云峰的萧总非让我喊他姑爷,我……”
“喊……喊什么?”陈安口吃道。
“姑爷啊。”
陈安忽脸色微变,像是不舒服。
阿官起身,漠然道:“爸,你怎么了?”
“头……头疼……”
“爸,你还说没事,你看上去很严重啊。”阿官往后退了退,“头疼,说话也不流利了……爸,你说话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不……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爸,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啪!陈安把床头的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阿官冷眼看他:“爸?”
“出去!”
“生病了还发这么大火?”阿官问,“我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不……不知道。”陈安愣神,然后怒视阿官,“你滚!”
阿官无所谓:“那我就先走了。”他朝门去又停下,“不过爸要多注意自己身体,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行,没事多想想。”
他回头看陈安呼吸急促,莞尔一笑出了病房。
回到电梯上到六楼,迎面秦勒奈走过来。他拿着电话,似乎没看见自己。
“……没去学校……他怎么……”
秦勒奈抬眼停步,电话那头秦暄叫嚣:“哥哥又去哪儿了啊啊啊啊……”
“……医院。”他说完挂了电话,问阿官,“你来医院干嘛?”
“接大壮。”阿官说着往前走。
巧了,秦勒奈今天也是来找大壮的。阿官最近像变了个人,他已经无奈到要求助大壮了。
但……
“护士说大壮已经被接走了?”秦勒奈皱眉道。
阿官变了脸色,这怎么回事?
他往大壮病房走,秦勒奈跟在后面。走廊尽头,推开门确实不见一人。
这时手机响,阿官拿出看是个陌生电话,他接通:
“少爷!不要来不要——嗯——”
啪的一声响亮巴掌。
阿官瞬间反应过来:“韩世君!”
“哈哈哈哈哈哈……”对面笑得张扬,“校第三可不是盖的,我们少爷就是聪明。”
“你想干嘛?”阿官冷声,秦勒奈看到他拿手机的手经络分明。
“你猜猜。”
“别伤害他。”阿官说着大步往电梯走。
秦勒奈皱眉,大概明白是怎么个事儿:韩世君那傻逼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化工废工厂,一个人来。”韩世君沉声,“敢耍花招,立马撕票。”
他说完挂了电话,阿官要按电梯,秦勒奈先他一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阿官道。
“别逞能,韩世君是个杂碎。”
“你是担心我吗?”阿官转头看他。
“我……”秦勒奈心烦,“这和救人有半毛钱关系!”
“韩世君让我一个人去。”电梯门开,阿官走进去,“所以别来,你去没用,不担心最好。我能保护大壮,我一个就可以。”
秦勒奈与他对视,懊恼怒火在身体横冲直撞。
阿官好陌生,他不需要自己了。
他像个亡命之徒。
交错的视线被门截断,秦勒奈猛地回神,快速按电梯,等不及又跑上楼梯。
他妈的亡命徒对疯子,根本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
刚出医院看到阿官上了车,秦勒奈骂了句脏话。好半天终于拦下辆车,阿官已经驶离好远。
“跟上前面那辆。”秦勒奈道。
司机难得不是话痨,车子左弯右拐穿过桃花路,停在一座废弃工厂前。
秦勒奈跑进去,见韩世君坐在工厂正中央的破椅上,旁边柱子绑着大壮。他被堵了嘴,面色通红,挣扎不断。
阿官看到秦勒奈:“你……让你别来!”
他下意识走向秦勒奈,挡在他面前,对韩世君说:“我在医院遇到他了,我没……”
“哈哈哈……”韩世君挑眉,“无妨无妨,多个人多份热闹,我还愁没观众呢。”
秦勒奈冷眼,二话没说冲上去提起韩世君就是一拳。
“秦勒奈!”阿官斥道,上去拉秦勒奈。
上锈的柱子被大壮磨得滋滋响,他说不了话,只能嗯嗯劝阻。
秦勒奈怒气不消,又准备挥拳,韩世君高声悠哉道:“这拳下去那憨货就没活路了。”
拳挥到半空,秦勒奈深吸口气把韩世君推倒在地:“放了他!”
“没想到陪我爸去趟医院,既然捡了个宝。”韩世君站起,抹了下嘴角的血,“放他可以,杀他我还真不敢呢。不过,你们总要拿出些诚意……哦不,是阿官,阿官要拿出些诚意啊。”
阿官没说话,秦勒奈咬牙道:“我换他。”
“要账还来讨价还价?一报还一报,阿官算计我,让我颜面扫地,这债得他来还。”韩世君说着走向大壮,把柱上的绳子取下拿在手里,“你做个观众就是帮他大忙了。”
阿官平淡道:“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嗯——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韩世君抬脚解了鞋带,藐视阿官,“跪下吧,跪着爬到这儿,帮我把不小心弄掉的鞋带系上,这憨货就还你。”
“你他妈!”秦勒奈吼道,阿官拉住他。
大壮阵阵哀鸣。
“跪!”韩世君吼道,然后踹了大壮膝弯,大壮一下跪到地上,“你他妈给我安静点儿。”
阿官轻笑,然后躬身。
秦勒奈拉他,惭愧难耐,低着头让他不要。
阿官推掉他的手。就像很久以前,秦勒奈因韩世君误会他那次,阿官也是这样心死般推掉秦勒奈的手。
阿官跪下了。
万事轮回流转,最让人无奈的是在轮回中没有任何改变。曾经秦勒奈是伤害阿官的人,现在他是任由他被伤害的人。
本质没什么不同。
阿官□□着背,缓慢向韩世君挪去。他还想用漂亮的姿态向世界讨个公道,他本没做错什么。
却只能匍匐在他人脚下。
秦勒奈的手攥出了血,恨到流出眼泪。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好漫长的路,漫长到大壮都沉默了,漫长到韩世君没了自喜的傲态,漫长到秦勒奈的血液冷凝停滞。
有时,一个人的心死撼过千人的情绪高涨。
阿官低头给韩世君系鞋带,然后抬头仰视他。韩世君满意勾唇,撇下大壮扬长而去。
秦勒奈上前拉阿官,阿官错开他的手,给大壮松绑。
“少爷……少爷……”大壮哽咽颤抖。
阿官无话,扶起大壮:“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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