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朱弦望川知【水仙】

作者:万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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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看云起时(七)


      自那日过后萧望川便接过了青云门掌教的权柄。

      原先在门派内他就胜有美名,加之于前不久那震艳众人的一回出手,更是进一步立稳了他在门内的威信。而今青云门死伤惨重,百废待兴,奔赴先线的弟子更是生死未卜,纵然萧望川不再主动提起,沈容青还是帮他瞒下了修为尽毁的消息。

      正如二十年前清虚仙尊的出现给介时的仙门百家打了一剂强心剂,二十年后他的弟子萧望川的归来同样也给青云门的诸位吃了一粒定心丸。他们渐渐从往日的苦痛中走了出来,纷纷开始描想相距不久的将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也只是似乎罢了。

      门派内所要操持的事宜数不胜数,萧望川极少有时间修行,沉重的疲惫感宛若山一般将他重重压倒,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伏在案牍之上睡去了。好梦难寻,每每午夜惊醒之时他总惶惶不得终日,只顾自呆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似是笃定自己做不好这个掌门,因为无人教导他该如何去做,故而他只得下意识地去仿了记忆中师尊的一言一行。时日久了,他竟开始分不清自己是何人,更已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宽厚,仁慈,温和,却又疏离。

      清冷一如水中月,天上仙,若即若离,终是触之不及。

      一日夜,他正于莫问轩处理门派琐事,殿门外却是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轻响。

      “谁?”萧望川停下握笔的手,面露警惕。

      “是我。”殿门推开,来人原是沈容青。

      “怎的把殿门关上了?”

      “近些日子有点冷,殿外的风吹得人头疼,我便顺手关了。”寒风自缝隙中吹了进来,萧望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

      沈容青一愣,还是再又把殿门阖上,笑着应和一声:“是啊,兴许是快入冬了才这么冷,我在来路上还想着要不要再多添件衣裳。”

      他走到案前,先将桌上写好的文书收起,堆叠成整齐的一摞,再把自己藏于袖中的两个坛子并排着放在整理过后空出的一块桌面上。

      “这是?”

      沈容青没有回他,而是顾自将封坛的粗绳和软布给解了下来,只刚一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登时在殿内弥散开来。

      他开了两坛酒,将其中一的坛推到萧望川面前,“掌教为门中弟子所操良多,而今我亦有一愿心要烦请掌教师助以一臂之力,不知掌教意下如何?”

      萧望川低着头,看那坛中的酒水因晃动泛起圈圈涟漪,苦笑说道:“何时你求我做事还要稍上份礼了,你我之间竟是如此生分了吗。”

      “非也。”抱着坛子,沈容青似乎尚在苦恼要如何下口。他忘了带酒盏,又觉着直接抱坛痛饮有失体面,这会当真是前后为难了,“我是想请师弟替我尝尝这酒滋味如何。沈某唇舌拙笨,唯恐尝不出好歹,只怕是浪费了这坛酒。”

      “好。”萧望川应下。

      后者先是在坛口浅抿一口,因着没能尝出什么味道,后又干脆抱着坛子吨吨地一口气饮下了半坛,正当他要点评之时,抬眼却发现沈容青正学着他的模样在一旁苦着脸强灌下去。

      被抓包的沈容青只得略显尴尬地看着他,两人相对无言。

      看得久了却又憋不住笑意,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总归是等反应过来后两人早都无厘头地笑岔了气。

      “你不是不饮酒吗?还记得先前,我不过是只是抓了把瓜子吃你都能在我耳边念叨许久,怎么今天反而想着要来找我喝酒了?”萧望川笑得涨红了脸,喘着粗气问道。

      沈容青先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过来,回说:“如此良辰美景,若少了美酒一坛又怎算得上圆满?只是一人独饮未免太过孤凄,便就来寻你作陪了。我只是古板,却非迂腐,这阵子越觉得你那时所说言之有理,大道三千,苦修多年若是能被一口吃食拘泥心性,那这修行之路真可谓是白走一遭。”

      萧望川把酒坛子抱得紧,眸光晦暗:“都是孩子话,不当真的。”

      “现在也是孩子。”沈容青淡然笑笑,“分明就寿数不大,学前人的样子故作深沉地念叨两句便真拿自己当了长辈?你若是算不得孩子,那沈某便算是半截入土之人了。催人修行的沈某早已见多不怪,可这催命的倒是今生罕见。”

      “你从哪学来的这一套一套的,我竟也是险些说不过你了。”萧望川仰头,将余下的半坛也一并灌入腹中,不料却是听得面前之人接道。

      “都是和你学的,你以前总同我讲这些,听多了便记下了。”

      萧望川闻言一下顿住。

      是啊,分明自己从前惯会如此说道的,怎的才过不久就连如何与人交谈都快忘了。

      不等他心生感慨,沈容青便接着说了下去:“我若问你,假若有幸重活一遭,你可还愿随清虚仙尊一道上山?”

      萧望川眼珠子一转,深思片刻,旋即闷声一笑,借着酒精上头的架势痛痛快快地骂道:“修个劳资的仙,早知修仙这般辛苦,小爷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窝在我那皇城当个富贵闲人,反正家大业大够我霍霍一辈子,皇位我也不要,最好整日钻进酒楼喝他个昏天地暗。”

      沈容青被他这番话逗得不行,嗤笑出声:“照你这个活法怕是短命得很。你说的那扬名天下呢,还算不算的事了?”

      “我生有如此模样还怕不能美名远扬?只怕说亲的媒人都能把整座京城给塞得满满当当。短命又如何?百年是活,二十来岁莫非就算不得活过一世么,来日不都是作了一捧土灰,谁又比谁活得肆意潇洒?大不了下辈子再做好汉一条。”

      “你倒是活得通透。”沈容青摩挲着他那最后的“下辈子”三字,脑中忽而想着了许多。

      “你说的那既无仙魔,又无灵脉,百姓死后尚能轮回转世的世界,当真是存在吗?”

      “这是自然!”萧望川神色激动。沈容青所酿的梨花白入口清甜,乍一口饮下还当是坊间新出的饮品,实则却是酒劲十足。这会酒气返了上来,不知不觉中萧望川又卸下了那些个伪装,口如悬河,滔滔不绝地和沈容青讲着他在现世所见的一切。从山顶猿人讲到土地富农,从宫廷王爵论到资本经济,最后又是原子弹啊,飞机火车高铁那一类的,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

      沈容青也是吃醉了酒,不过比那醉鬼明显好上不少,甭管听没听懂,凡是萧望川讲的他一概是照单全收,只是这看似玩笑话的只言片语竟当真是在他的面前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身处其中,他只觉得有万般美好,却又诸多遗憾。

      “真好啊,你说的真好。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眼看看那个世界。”他感叹道。

      彼时醉得不清的萧望川自然是回不了他的话,可说多了便难免觉得口干。他伸手去够那滚落一边的酒坛子,举起候了好一会也不见反应,这才发现是里头的酒早已见了底,于是再又吵着闹着说自己还要喝下去。

      沈容青坳不过他,只好假借去帮他拿酒的名义才成功脱了身。

      临走前,萧望川忽而发现他的腰间有光闪烁,便是抢着也要拿来看看,抓到手后才发现原是一柄短匕首。模样倒是精巧,触手便觉寒气逼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件上好的灵器。

      “这是彦宁送我的,你若说喜欢我定也是不肯给你的。”

      只听萧望川敷衍着嗯了两声,而后却变本加厉地把匕首拢于怀中捂得更紧了。

      沈容青扶住额头,颇觉无奈地看着地上这撒泼打滚的泼皮无赖,最后还是只能妥协着决定先将匕首放在他那一段时间,等来日有机会再来要就是了。

      这般想着,他走出了莫问轩外,走前还不忘把殿门阖上。护山结界破后青云门便不复此前那般四季如春了,高阶修士对此兴许无感,可旁余的便就不一定了,若非今日来此见了一面萧望川,饶是沈容青自己都快忘了,竟是这么快便要入冬了。

      “既然如此挂念,顾公子何不自己进去看看呢?”

      山内别样的花草早就谢了,可唯有莫问轩外的这一片桃花林依是开得鼎盛。花开花落,永不止息,顾渊便就静默地站在林中,也不知呆了多久,上身已然覆了厚厚的一层桃花。

      正是昨日,顾渊忽的来寻他,问他要了两坛酒。

      “你要酒做甚?”沈容青并不清楚,可仍是依言从院中树下挖出了两坛酒,摆到他的面前。

      撕开酒封,那人只往其中一坛内撒了把不知名的药粉,后而又把坛子给细细封上,再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沈容青。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太初峰的方向。

      沈容青一下会意,“你是要我拿去和乐安一道吃,对吗?可你适才加进去的又是什么?”

      顾渊看着那坛酒,良久,他才解释道。

      “让他,一夜安眠。”

      ......

      无须回复,沈容青便识趣地径自走回了栖梧峰,徒留顾渊一人立于原地等待。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他才好似终于下定某种决心,推门走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萧望川不似先前那般发疯耍赖,只是呆坐在地,神色空空,仿佛三魂七魄尽散。

      顾渊走上前去,这才发觉他的眼下有两道浅淡的泪痕。

      抚着前者的脸,他用拇指拭去那人眼角泪痕,只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好像捧在手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精美易碎的玻璃瓷器。

      半晌,他说。

      “晚安。”

      可正是这一声反倒唤“回”了眼前人的心智。

      萧望川着急慌忙地拽住他的袍角,哑声说道:“求求您,不要走,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顾渊蹲下身,任由他拽扯,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好,不走。”

      那人愣了愣,显然是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大着胆子再又摸了上去,直至摸着了他略带微凉的脸庞,才痴痴笑道。

      “真好,您又来我的梦了。”

      “又?”

      “是啊,您总进到我的梦里。”

      萧望川再摸了摸,“这是我第一次碰到您,以前不等碰到您,您就走了。”

      “真好,您又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他抚着顾渊的脸,双眸空洞失神,好似深陷梦魇,口中只颠来倒去地一直这么说道。

      忽而,顾渊覆住了他乱动的手,揽过腰将他拉近,同他额头相抵,迫使萧望川那双漆黑的眼里只塞满了他一人的倒影。

      “你生出心魔了?”

      因为距离太近,湿热的鼻息全然打在了萧望川的脸上。后者略睁大眼,眼中带着宛若稚子的懵懂。

      “心魔?”

      “嗯。”顾渊在喉咙底应了一声,“萧望川,你看到了什么,你的心魔又是什么?”

      “我......我的心魔?我的心魔是......”闻言,他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萧望川痛苦地抱住头,识海深处有一声音不受控制的响起。

      “是啊,没发现么?我就在这里哦。”身着孤儿院服的少年“萧望川”站在了他的面前,正戏谑地看着顾渊,“你也觉得他同那个人很像吧。”

      只见心魔双手合十,作出虔诚祷告的模样,“求求您,别离开我,别留下我一个人。”

      见状,萧望川好似被火烫般一把将面前与他相隔极近的顾渊推开,捂着耳朵高声吼道,“闭嘴!”

      “可再想有什么用呢?你的神明早就抛弃你了。瞧瞧你,真是可怜,修行这么久又有什么好处呢,到头来还不是沦为了废人一个。你觉得青云门的弟子还能敬你爱你到几时?更别说......”心魔凑到他的耳边,用极具蛊惑的声音说道,“更别说你已生出了心魔。呵呵,生了心魔的剑客,早晚有一日将堕落成魔。”

      他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早晚都有这么一日,为什么不干脆将身体交付于我,由我来替你活下去?在识海深处,我会亲手为你编织一段幸福的美梦,在梦里,你大可以真做一回风流公子,兴许还能与那人相守一生。”

      说着,心魔便朝着顾渊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若就将你日思夜想的那人捏作这番模样,可好?”

      “闭嘴!别用你那龌龊的思想玷污他!”

      “我龌龊?”闻声,心魔反觉得好笑,“萧大仙师,你可不要忘了,你我本就是一人,我说出的话不正就是你心中的切实所想吗?只不过你还要惦记着你那点无用的仁义礼信,而我却不用。”

      身处外界的顾渊自然听不到前人与其心魔间的对话,他见萧望川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不料自己的手腕却是为那人借势握住。

      “放手。”无奈,他沉声说道。

      但萧望川反得寸进尺地扑了上去,紧接着对着顾渊裸露在外的一截脖颈便是直接啃咬了上去。

      他咬得极狠,哪怕舌尖已透过齿关尝到了一丝腥甜仍舍不得松口。

      原因无他,他只觉此刻自己的脑子胀痛无比,好似要被就此一分为二。他渴望杀戮与鲜血,仿佛仅有如此才能抚平他内心躁动的火焰。

      “只这样就够了吗?”心魔还在叨叨地念着,“不若一剑杀了他,再把他的头砍下来,剁成个稀巴烂不是更有意思?”

      不,不,不!萧望川在心里绝望地叫嚣着,可他的手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快走,求你了,快走!他逐渐控制不了自己内心对于厮杀的欲望,情急之下只能无声地祈求着前人能意会他此时的窘迫,而后快些逃走,再将今日所遭遇的一切选择性地忘却。

      但顾渊并不愿如他所愿。

      那人伸出手,反将他拥入了怀中,紧接着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脊背。

      萧望川忽觉自己的识海好似在他这安抚性的动作下开始重归于清明。

      “别听他的声音。”顾渊抽出另一只手来,替他捂住了耳朵。照理说,心魔的声音是起于他自己,他就是个聋子也丝毫不妨碍心魔侵蚀他的心智,可当顾渊的手覆上他的耳朵时,那些嘈杂的声音竟是真的全然听不见了。

      于是乎,萧望川渐渐松了口。

      看向顾渊,他的嘴唇几经开合,最后只吐露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怪异音节。

      “你叫我什么?”后者眉头微挑,若有所思地抚过他白皙的后颈。

      “顾兄。”眼角一弯,也不知前人是醉是醒,却在说出这两个字后笑得开怀灿烂。

      “知道是我还不放手?”瞧见他此刻人畜无害的模样,顾渊喉结滚动,嗓间隐隐发涩。

      “不放。”只说完还不够,萧望川还要借机将他给抱了个满怀。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思虑良久,他终于说道。

      顾渊不发一言,就这般由他抱着,静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年终于是安稳地睡死过去,于是乎他才敢轻着手脚将他放在桌前椅上,再替他拢紧鹤氅,最后悄然离去,宛若今夜之一切当真不过是梦中泡影。

      可有幸记下这场美梦倒底仅他一人。

      ......

      醒酒后的萧望川忘了醉时发生的所有事,他只觉着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也渐渐找回了原先的生机与活力,就是可惜因为偷了一夜的懒而导致堆积起来要处理的事也由之变得更多,于是乎连带着将那柄短匕归还给沈容青之事被一再搁置,久而久之这件事便为其被抛在脑后。

      直至两月后,前线终于传来消息。

      仙门又一次大败。

      全军覆没。青云门弟子,无一人生还。

      战火被再一次点燃。而更为不幸的是,此次已无人能救青云门。

      数以万计的魔修再度攻上青云门,屹立千年不倒的第一仙门也终将于今日走向终结。他们还是走上了当年土龙宗的老路,到最后只能用一声声自爆以做对这世道不公的最后一回抗议。

      萧望川坐在莫问轩内,今日他的案上没有公文。他那孱弱的身子早已负担不起使出他曾引以为傲的本门剑招,而今他至多只能执笔,用白纸黑墨绘下他记忆中青云门的每寸光景。

      殿门被再次推开,这一回进来的还是沈容青。

      “掌教,不走吗?”

      “你都唤我一声掌教了,我岂还有落逃的道理?”见来者是他,萧望川笑着走下阶去,而后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匕。

      “哝,还给你。”

      说完他便再又抢去了沈容青挂在腰间的仙剑,掂了掂,笑说:“不是什么好剑,归我了。”

      “不是好剑你还要,你的佩剑呢?”

      “藏起来了,那可是镇派之宝,可不能被旁人抢去了。宗门内余下的弟子呢?”

      “已经暗中托送去赤鬼堂了。”

      “那就好。”萧望川回眸笑道。丢去剑鞘,将仙剑横在身前,听着殿门外渐进的脚步声,他与沈容青相背而抵。

      他倏而再又打趣道:“没想到这亡国之君虽不曾叫我轮上,却反是让我做了一回灭派掌门。若是师尊在世,想来他定会狠狠地打我一顿。万彦宁那厮胡诌了小半辈子,倒真给她说中了一件事,青云门还真是栽在了我手上。”

      沈容青强硬着笑笑,并无多少苦中作乐之趣。

      只是怪了,分明此次山下前来参与围剿的魔修有乌泱泱的一大片,可到这时萧望川却只能于恍惚中听见几声悠扬的琵琶乐声。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越来越近,越发明晰。

      直至殿门被再次推开。

      开门前的一瞬,萧望川仿佛再又闻到了殿外那顺风而来的桃花香气,于此同时,他的脑中却是不由得浮现出了另一人的身影。

      “诶,阿青,你说顾...兄......”

      他说不出话来。

      一柄短匕自后扎入了他的心里,他无比熟悉,因为正是自己在片刻钟之前将此匕交还给了身后之人。

      惊恐地转身看去,他却只能瞧见沈容青今时阴暗冰冷的脸色。

      一语未毕,他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刻,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手里貌似还抱着个什么,从声音听来,应当是把琵琶。

      是许清平。

      殿门大开,她对着沈容青跪下。

      “恭迎魔尊出世。”

      山脚的群魔也在此刻纷纷跪下,齐声喊道。

      “恭迎魔尊出世。"

      为...什么......

      萧望川问不出声,他于震惊与绝望中阖眼,自此,再无声息。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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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坐看云起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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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时间:10个月前 来自: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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