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向导之后

　　“敏姐姐！”

　　一个小男孩欣喜地跑过来，抱住唐敏的腰，仰头望着她。

　　唐敏摸了摸他的头：“小景，我好想你呀。”

　　“我也想敏姐姐！”男孩小景用头蹭了蹭唐敏，然后眼珠子移向旁边的顾鸣飞打招呼：“顾哥！”

　　“小景最近有没有用心看家？”

　　顾鸣飞背起汪德音，微笑问。

　　“有的！附近的地下城都被我及时发现，张姐姐和小川他们都解决掉了！”

　　小景说着，整张脸朝向顾鸣飞这边，汪昭被那视线扫过，几乎就要尖叫。

　　顾鸣飞不着痕迹迅速挡在她面前，不让小景看见她的表情。

　　“小景，给这两个姐姐安排两个住处”他支开小景，脸上没了柔和笑意。

　　唐敏抱臂走了过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选择住在这里吗？”

　　她望着前面安逸祥和的小村庄，眼神里有着化不开的悲伤，嗓音低下来：“我们，都是有残缺的改造人。”

　　她拉开袖子，她的整条手臂从小臂往上，如同冻住的冰碴，血脉是冰蓝色，甚至能看见深蓝的液体在血管里流动。

　　汪昭捂住嘴，掩饰吃惊的表情。

　　她瞳孔骤缩，后退几步，声音发抖：“谁，谁做的？”

　　刚刚那个名叫小景的男孩，他的左眼，和他们一路骑着的野猪右眼一模一样。

　　眼皮是棕黑色，有着细密的黑毛延伸至额角，瞳孔是兽瞳，左右两只各异的眼珠子在主人的控制下，同步移动，画面比恐怖片还诡异。

　　她很难想象，唐敏说他们是改造人，改造……这个村子目测有三十来人，全部都是被改造过的？

　　究竟是谁有这个能力，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丧失人性的实验！

　　顾鸣飞抬脚踩死一只爬至他脚边的毒虫，马丁靴上沾染棕黑的泥土：“进去吧。”

　　小景做事很利落，很快就招呼他们过去。

　　汪昭一路上，只看见很少几个大人，更多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角落里有太阳能板还有发电机，还有伸出木桩围栏的粗水管，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里弄的能够生活。

　　这些孩子，大多都有缺陷。

　　她看见比较正常的像失去一条腿，一只手臂，缺一只耳朵的，而更多的是像小景、唐敏一样，身上有怪物特种，有头上长出扭曲山羊角的，有肚子以下变成蛇尾的，有两只手变得只有骨头没有血肉的……

　　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周围孩童好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只能极力保持自己，让自己就像看普通人一样。

　　小景抬头看她：“姐姐我叫唐景，你叫什么呀？”

　　顾鸣飞和唐敏紧盯着她，似乎是怕她说错话，她从上衣口袋摸出飞机上拿到的免费糖果蹲下来递给他：“我叫汪昭，吃糖吗？”

　　唐景脸蛋圆润，皮肤是被紫外线照成小麦色，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世界上最干净的宝石，只是左边的不协调让一切显得怪异，恐怖。

　　她可以选择撒谎，编造一个假名，但当那孩子看向她时，她却改口了。

　　他眼睛一亮，高兴地伸手接过：“谢谢昭姐姐！”

　　将姐姐安置在铺好的木床上，顾鸣飞拍了拍手：“你等着，我去把连接装置拿过来。”

　　他深刻的五官如同开刃的刀，睨了她一眼：“不出意外，明天，你就可以尝试进入你姐姐大脑了。”

　　门外，传来小景疑惑的声音：“敏姐姐，林哥怎么还没回来？”

　　“你们不是去接林哥的吗？”

　　汪昭吸了口气：“你的条件呢？”

　　正要离开的顾鸣飞脚步一顿，这个木屋对他来说太过狭小，空气好像都变得逼仄。

　　“你猜到了吧？”

　　他靠近汪昭，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如果能活着从你姐姐脑子里出来，并且真的把人救醒了——”

　　他带着茧子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硬朗英俊的面容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救我母亲”

　　他弯下腰，两人凑的极近，汪昭闻到他身上的烟味，“那样，你和你姐姐才能活着离开。”

　　.

　　“我只能告诉你，你潜入别人的大脑，只需要遵守一点”

　　第二日，顾鸣飞坐在木墩上，竖起一根手指，认真对已经戴好连接头盔的汪昭提醒：

　　“记住你是谁，找到本体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汪昭比了个ok的手势。

　　“那就开始吧，祝你好运。”

　　顾鸣飞按下按钮，连接着汪昭和汪德音头部的机器同时亮起。

　　顾鸣飞起身走到屋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起一根抽了起来。

　　他吸了一口，手指夹住烟，头靠住墙，望着天空，眯起眼，缓慢吐出白雾。

　　他没告诉汪昭的是，本体会对外界入侵的精神体发起攻击。

　　在大脑里，精神力强弱根本无效，哪怕你是3s级，本体想让你死，你的精神体就会被立刻粉碎。

　　这样的结果就是，入侵者脑死亡，本体继续陷入封闭状态直至身体机能完全衰败而死。

　　他又抽了一口，回想当初和汪昭第一次见面，从她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察觉到的特殊。

　　或许，他的母亲，能够醒来。

　　他当初选择帮助汪昭进入地下城救人，也是因为看重这点，如果不是汪昭主动离开了段升的保护范围，他原本的打算是利用那个条件让她帮助他唤醒母亲。

　　全身干瘪如同枯枝败叶的女人，他闭了闭眼。

　　机器启动，汪昭立刻感觉她的思维被抽离，这是很奇妙的感觉，她似乎“看见”自己从一个小管道潜入一片大海。

　　很黑，她在下坠，她其实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淹死，但是转眼又提醒自己这里是姐姐的大脑，这不是真的海，她也不用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了一缕光，整片海颜色开始变浅，她看见阳光穿透海水，蔚蓝无垠的大海。

　　猛地从海里钻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这完全是下意识动作，然后她发现她可以呼吸了，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干的，前面是沙滩，有椰子树，有排球。

　　一家四口，正在打排球。

　　汪昭鼻子发酸，视线开始模糊。

　　不远处动作蹩脚地将排球拍过网的少女注意到海边多出来的人，发出咦的声音。

　　她指着汪昭的方向，扭头对和她一边的汪世群问：“爸爸，这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汪世群乐呵呵的将大女儿拍过来的排球拍回去，然后顺着小女儿的指引望向汪昭。

　　汪昭眨了眨眼睛，挤掉泪水，看见年轻了十几岁的父亲，还有更年轻的自己。

　　吴娟秀穿着浅蓝色宽松长裙，头发散下烫着微卷，她的脸色被太阳晒得红润，笑容满面，真个人精气神十足，很漂亮。

　　最开始发现她的人走近，有些惊讶：“哎呀，你怎么在哭呀？”

　　她想到什么，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贝壳，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粉，“给你，别哭了。”

　　眼前这个初中年纪的小汪昭，似乎格外善良无邪，眼里透着清澈的光芒，能看得出是被家人精心呵护着的。

　　“汪昭，快回来。”

　　汪昭和小汪昭都作出反应，小汪昭点头回应边跑了回去，汪昭则愣在了原地，下意识迈开的腿在看见小汪昭行动后生生制止。

　　那个人，汪德音，和她一样，脸颊一侧有个酒窝，眼睛很大，瓜子脸，她望着汪昭方向，低下身子跟小汪昭说什么。

　　隐隐约约，汪昭听见汪德音在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很危险，知道了吗？”

　　被她这个“陌生人”打搅，一家四口终止家庭排球活动，离开这片沙滩。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她是汪昭。

　　望着他们的背影，汪昭嘴唇张合，几欲开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

　　她望着他们离开。

　　原来，姐姐一直做着这样幸福的梦。

　　如果是她，或许她也不愿醒来。

　　……

　　汪德音在晒日光浴，一道人影凑了过来，是个讨人厌的跟踪狂。

　　她坐起身，摘掉墨镜，即使有良好的教养，在将近一个星期外出不断被骚扰之下，她也忍无可忍了。

　　“你够了！再跟着我我现在就报警！”

　　汪昭嘿嘿一笑，“不会，你不会报警”

　　“你哪里来的自信？”

　　汪德音怒气冲冲就要拿起旁边的手机拨打110。

　　汪昭觉得有些好玩。

　　现实里的姐姐总是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比如出去散步，比如和她聊天。

　　在这里，汪德音不认识她，把她当做变态，认为她是个疯子。

　　“你是我姐姐啊，你怎么舍得打电话让警察抓我。”

　　汪昭摊手，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真要按下拨通键的手。

　　汪德音身体一抖，望着眼前这个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五官的女人，从在海边遇到她开始，她就缠上了她。

　　只要出现在她面前，就会胡言乱语说她是她妹妹。

　　疯子。

　　但是到底，她没有按下绿色拨通键，只是猛地站起，离开沙滩。

　　她决定告诉爸爸妈妈，度假结束，明天就回家。

　　她赶不走，那她躲还不成吗！

　　身后，那个疯子还在喊：“我真的是你妹妹，你现在所处的地方，都是假的！”

　　她怒气冲冲侧头怼回去：“你才是假的，你全家都是假的！”

　　“噗哈哈”汪昭控制不住地抱住肚子一屁股坐在沙子上，边笑边被沙子的温度烫的嗷嗷叫，也没空去管汪德音已经走远。

　　她笑累了，没想到姐姐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从来没见过的一面呢。

　　她望着这片天地，蓝天白云沙滩海洋，依稀记得，她和汪德音曾经躺在被窝里说以后要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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