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

　　这一晚，姜澜又没有睡好。

　　这段时间夜里经常做梦，梦里大多是从前的发生的事。

　　但这晚不同。

　　梦里，她和几个朋友夜间去荒林探险，半途中有人因为害怕提前折返了。她和剩下的唯一一个同伴回到营地后遭遇了伏击。

　　万幸车还在。她和同伴驾车逃离，但伏击者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在身后穷追不舍，开枪砸烂了车子的后玻璃窗。

　　随着车辆不断前进，四周的环境迅速发生变化，他们转眼间从荒山来到了海边。车子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一处山崖，崖壁一侧是波涛翻涌的大海。

　　姜澜曾痴迷过一款类似“大逃杀”的求生游戏，眼前的场景有些像游戏地图里的海岛。

　　山崖上站了一群人。嗯，看打扮应该是不是正派人物。

　　紧张之下，姜澜开车的方向不稳，撞死了他们中的一个人。

　　然后车子停住，她和同伴狼狈地滚下来。

　　这群人非常生气，开枪打死了姜澜的同伴。

　　而姜澜则趁着这个空档一跃跳进了海里。

　　本以为可以就此逃脱，但随后那群人中的一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为了摆脱追兵，姜澜在海里迅速下沉，下沉，再下沉。她觉得只要自己沉的够深，便不会被发现。

　　但事与愿违，追她的这个人水性极好，也跟着下沉，下沉，再下沉。

　　姜澜的手摁上了石头，她已经沉到了海底，对方也已经跟了过来，就在距离姜澜几米远的地方。

　　她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个五官深邃的英俊青年。

　　青年紧闭双眼，并没有完全沉到底。在距离海底2米多高的位置，继续往前游。

　　还好他闭着眼！

　　姜澜心中暗喜，但手上一刻也不敢停。两只手抓着海底凸起的石头，开始往后退。

　　她仰面朝上，海水的浮力让她身体悬空，两手抓着下方的石头交错发力迅速后退。

　　但青年竟也精准地朝姜澜所在方向游了过来。

　　奇怪？他明明闭着眼，为什么知道我在哪里？

　　难道是......他感应到了水流？

　　两人的距离在慢慢拉近，姜澜知道自己速度拼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青年距离海底两米多远，而姜澜几乎是贴着海底的。那如果她停下来，青年会不会从她上方游过去？

　　没有更多时间考虑了，他们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姜澜停止了后退，然后让整个身体贴在海底。

　　最后几波水流被青年感知到，他徇着方向继续前进。

　　两人的身体开始重叠。

　　姜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只要他别睁眼！只要他别睁眼！

　　青年很快从姜澜上方游了过去，姜澜略松了口气，上半身卷起来，准备上浮。

　　水流消失了，青年似乎发现了不对，停下来没有继续前进。

　　姜澜定在他背后不远处，悬着心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在这场梦中，她的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层层叠加。

　　这一刻，恐惧和紧张感或许突破了某条线，大脑保护机制起了作用，她从梦里醒了过来。

　　卧室里光线很暗，天应该还没亮。姜澜拥着被子一动不动，还没从刚刚的氛围中缓过来。

　　她躺了会儿，等脑子清醒点后，开始思考梦的内容。

　　她梦到了一个青年在水底追她。

　　在梦里，她非常恐惧。

　　她为什么要恐惧？尤其是水底。

　　水是她最擅长的魔法元素，说是她统治的领域都不为过。那她为什么要怕这个青年？

　　姜澜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梦境，最后定格在青年的脸上。

　　他闭着眼，但也能看出样貌不凡，而且......姜澜隐约觉得，自己曾见过这张脸。

　　她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卧室房间小，昨晚又开了空调，一夜过去室内空气浑浊起来，姜澜觉得气闷，披上外套起床。

　　她在客厅的阳台吹了一会儿冷风，对于梦境内容还是没有丝毫头绪，反倒越发觉得不安。

　　姜澜突然觉得很委屈，揉揉脑袋跑去主卧，钻进了母亲的被窝。

　　叶玲在她刚进屋时就醒了，笑着嗔怪一句，然后把她搂进怀里。

　　母亲温暖的怀抱让她获得了巨大的安全感，她再次陷入了睡眠。

　　但很快又被吵醒。

　　--

　　天刚蒙蒙亮时，X市下了一场雨。

　　持续时间很短，前后不过5分钟，但雨如墨汁般黑，杀伤力极强。

　　姜澜隐约听到窗外有惊叫声，叶玲也被吵醒，母女俩迷迷糊糊凑到窗边，看到街上有四五个人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惊叫声当然也是他们发出来的。

　　姜澜一眼就瞥到了地上零星的黑色液体，她眼皮猛的一跳，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她当机立断，迅速联系了在医院值夜班的姜昌，确认了对方早上没有淋到黑雨后，然后让他尽快回家。

　　接着叮嘱叶玲用干净的器皿储存一些水，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小区里没说停水的事儿啊。”小区群里七嘴八舌在讨论，极少数人被吵醒后目睹了这场短暂的黑雨。

　　“你就照我说的做吧！”姜澜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叶玲被女儿的眼神吓到了，乖乖去找器皿接水。

　　姜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紧门钻进飘窗里。

　　玻璃窗上的纱帘是半透明的，保险起见她还是在窗上做了一层屏障。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注重细节。

　　青袅显然也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主人，刚刚那场黑雨您看到了吗？”

　　“嗯。我已经知道了。”

　　姜澜拿出笺石，注入魔力后默念数字2，很快封燚皱着冷峻的面容出现在水雾中。

　　姜澜顾不上寒暄，直奔主题：“我在X市，大约十分钟前这里下了一场黑雨。”

　　封燚：“我也正想找你说这件事，S市今早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什么？S市也？”

　　封燚点头：“看来事态果然如我们所料想的那样，越来越严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姜澜毫不犹豫地说：“今晚，最迟明晚，我会回魔疆。”

　　“好。”封燚表情缓和了些，“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一会儿和休纨交代几句，今晚或者明晚就走了。”

　　“最迟明晚，我一定会回去，所以......”姜澜看着风衣，语气变得严肃，“后天早上6点，你一定要回到魔疆。届时我会加强结界，彻底隔绝两界的联系，到时候你就是想回也回不来了。记住，最迟后天早上6点，千万不要迟到！”

　　“放心吧。这里可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察觉到封燚话里意有所指，姜澜有点心虚，移开了视线：“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

　　通信结束后，封燚站在书房窗前，看到休纨和程牧进了院门。

　　他们也一早就发现了黑雨，雨刚停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封燚所在的别墅。

　　刚一进门，罗罗就迎了上来：“殿下在书房等你。”

　　“好。”休纨转身要上楼，却被罗罗抓住了胳膊。

　　“都这个时候了，可千万别犯糊涂！有的人，该放弃就放弃吧！”

　　休纨明白他话里所指，一言不发地挣开了罗罗的手，转身上楼。

　　程牧看着主人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明晚12点返回魔疆。机会只有一次，休纨，你决定好了吗？”封燚坐在书桌后，摩挲着手里的貔貅。

　　书房十分安静，对面不答，封燚也不急。

　　终于，休纨平静地开口：“殿下，如果我离开，我的妻子绝难存活。”

　　封燚露出个不屑的笑容：“一世不够，二世、三世......到现在，上百世了吧。还不够？”

　　休纨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封燚看他这个样子，有些窝火。

　　片刻后，休纨跪了下来，封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这是要求他？

　　休纨喘了几口粗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殿下，属下知道，属下的做法丢了魔族的脸。我不该和一个人类女子无止境的纠缠下去。就这一世，我只陪她这最后一世！她死后，再也不会寻找她的转世了。能不能恳请您，让我带她回魔疆，我保证不会让任何魔族发现她的存在，只陪她走完这一......”

　　“咣！”

　　封燚将貔貅往桌上狠狠一砸，实木桌面立刻裂开了一条缝，休纨脸色惨白，忙住了口。

　　“你还真敢提！”封燚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怒火，站了起来：“你看看自己在说些什么？居然要把一个人类带回魔疆！”

　　“属下知错！”休纨的头重重地磕向地面，“属下鬼迷心窍了，求殿下责罚，但请不要迁怒我的妻子！”

　　这话不说还好，封燚一听更生气了，手臂一扫，杯子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指着休纨：“这话我就当没听到，你明天跟我回去！”

　　“殿下。”休纨再次重重磕了两个头，“属下知错，求殿下让属下留在人界吧！以人界眼下的情形，我的妻子独自留在这里，一定会死的！”

　　封燚深吸了两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他最得力的下属，说：“休纨，我从前从不过问你感情上的事，这是你的私生活，我虽看不惯，但懒得管。可现在情况特殊，从魔疆割断与人界一切联系的那刻起，就意味着，魔族要完全放弃人界了。所以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成为那个被放弃的魔族吗？”

　　休纨垂头不语，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选择。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