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野狗

　　44.

　　虐待自然不可能，只不过于归是真的馋孜然和辣椒面儿的味了。

　　初中那时候校门口总有这种摊，像一盏渺小又明亮的灯火，伴随着袅袅青烟温暖着少年们的心。

　　于归只吃过一次路边摊，因为不能带回家，不然被吴含看到一定会对他拳打脚踢加七分嚎啕大哭，吵着闹着威胁周丽萍买给他吃，于归不想徒生事端，所以买了淀粉肠后跑到离家挺远的小公园里，一个人坐到石墩上狼吞虎咽的吃掉。

　　他把一秒咬掉脑袋的五根淀粉肠伸到宋以眼皮下，“你要不要吃？真挺好吃的。”

　　宋以知道很好吃，也没打算跟他客气，刚要探过身张嘴去咬香味十足的淀粉肠，他后背突然被猛地拍了一巴掌，吓得他脸偏了一下，辣椒在白皙的皮肤上划过一道滑稽的红痕。

　　始作俑者秦奋怀里抱着替王婉抓来的毛绒兔子，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后面跟着一串儿人，大概也是转了一圈美食街，每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点东西，有些夸张的是熊夏，他手里举着串比他脸都长的轰炸大鱿鱼。

　　“我怎么突然觉得那鱿鱼也挺好吃......”于归目光落在熊夏咬着的鱿鱼上，嘴里低声喃喃道。

　　宋以拽过秦奋袖子往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惹得秦奋哇哇大叫，他转身熟练自然地将胳膊绕在于归后颈上，趁乱捏了捏于归的耳垂，大手一挥，阔气道：“买！”

　　“我发现他俩熟得比我妈煮的大青虾都熟的快，”季耀对熊夏说：“一个年过完勾肩搭背技术练的炉火纯青啊......”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俩是俩男的，我都觉得恋爱的酸臭味侵蚀到我了。”熊夏肯定地点头。

　　“我们要不找个地方一起吃东西吧，”王婉从拎着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副拆了包装的花里胡哨的卡牌：“刚刚用抓的娃娃兑来的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玩会？”

　　马屁精秦奋不用说，王婉去哪他去哪，恨不得直接跟着王婉回家，林豆豆瞅了两眼熊夏，红着脸也算同意，这几人没得说，关键是去买大鱿鱼的那俩，跑着跑着又不见影了。

　　等他们再次追踪到于归的定位，他和宋以已经合力吃完了一只大鱿鱼。

　　“幼稚不幼稚？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多背两个单词，多做一张卷子？”于归瞪着手里那副牌，随手抽了一张出来看：“大冒险，由其他人为输家指定一名左方或右方的游戏对象，进行长达一分钟......”

　　念不下去。

　　这玩意儿怎么可能随便念出来！

　　现在的大冒险都这么嚣张了吗？！

　　“我说这不会是个灵异世界，于哥其实被老岳附身了吧？你作为我们的同伴，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阴间话？”秦奋唰地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牌，看了两秒之后兴奋地吹了声口哨：“玩，必须玩，此时不玩更待何时？高考马上就来了，我想大家也肯定都明白聚少离多的道理......”

　　鬼扯最歪第一人都这么说了，宋以也没理由再拒绝，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

　　“去哪玩啊？”林豆豆问道。

　　“那边有一家奶茶店。”熊夏朝斜前方指了指。

　　于归的耳朵一路上都红得发烫，呼吸也有点不规律，没几分钟就被宋以看出了端倪。

　　“你没事吧？”宋以凑近他问道：“是不是又发烧了，耳朵这么红？”

　　于归正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无法自拔，他声音一出，吓得还抖了抖，抖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确实烧得要命，尤其冷风一扫，感觉这温度从耳朵烧到了心坎似的。

　　“没......没事。”他摇摇头。

　　于归你出息呢，不就是一张大冒险的破牌能让你激动成这样？！

　　但也不是就能百分之百抽到那张牌......还有真心话呢，抽到真心话什么的不就好了。

　　想到这儿，于归暗暗松了口气，在宋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中昂首挺胸跟进了奶茶店。

　　奶茶店暖气十足，几人点完奶茶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还没坐下便纷纷扒掉了外套，宋以穿着黑色毛衣，衣袖捋到手肘，白皙的皮肤被光线映得透亮。
　　他最近涨了点体重，胳膊上看着有肉了，线条更加流畅，勾勒出少年人迈向成熟的气息。王婉正大光明地盯着看了好久，于归不自然地轻轻咳了两声，拽过宋以的胳膊，二话不说将他袖子拽了下来。

　　王婉：“？”
　　秦奋：“？”
　　其他人：“？？？”

　　于归：“......”
　　操。

　　他光顾着吃醋，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他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些人的表情非常一致，于归能完美地解读出来——你他妈这套行云流水的小媳妇吃醋操作是怎么回事？？？

　　于归不得不硬着头皮找借口，此刻的脑子如同生锈的机器，没上润滑油根本无法运转，他张口结舌了半天，正打算干脆把嘴闭上省得越解释越乱，结果旁边的宋以突然拿起羽绒服穿上了。

　　众人：“？？？？”

　　这个店里不说跟夏天一样，起码温度也在二十以上，您这时候裹个羽绒服大衣，是不是有点夸张？

　　“我最近有点感冒，”宋以假装咳嗽了下，“马上快高考了，不能重感。”

　　理由没什么破绽，大家了然的赞同。

　　就在宋以以为替于归将刚刚那场小插曲掩饰得天衣无缝时，柜台那边喊了声‘奶茶好了’，秦奋乐颠颠的跑去拿，还和做奶茶的小姐姐交头接耳说了点什么，只见那个小姐姐惊讶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赶紧弯腰在柜台的抽屉里翻来翻去。

　　几分钟后，宋以觉得更热了。

　　额间细密的汗珠疯狂聚集，很快就攒成了豆大的水珠，顺着发丝边缘往下淌。

　　仿佛自己坐在活火山里洗桑拿浴，再多呼吸一秒热气，他就能跟着这座活火山一起炸了。

　　“我刚跟小姐姐说让她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些，”秦奋把奶茶挨个递给他们，“我们这儿可有重点保护对象，绝对不能在高考前出任何岔子。”

　　宋以：“......”

　　这话嘲讽拉满，他眸波平静地看着秦奋，唇角微扬：“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秦奋：“.......”

　　怎么回事？明明他宋哥礼貌的在向他道谢，他却觉得宋哥仿佛咬牙切齿地在咒他。

　　错觉吗？

　　宋以毛衣上的洗衣粉味道被温度蒸发出来，飘进了于归的鼻尖，于归愧疚的吸了吸鼻子。
　　如果刚刚他没脑抽帮宋以拽袖子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怎么办？男朋友要被热死了。

　　“来来来，我们先玩个小游戏，”秦奋将洗好的牌放在桌中央，“排7，就是从1开始报数，不能说带7的数字，否则就惩罚，简单吧？”

　　“要不还是脱了吧，”于归凑到宋以耳边：“等会外面冷，你这捂一身汗再出去吹冷风，铁定感冒。”

　　宋以没说话，片刻后才轻笑了声。

　　他往后仰靠在卡座靠背上，嗓音染上了暖洋洋的温度显得低沉而慵懒。

　　音量大小刚好只能于归听到。

　　宋以说：“你搞起来的火，你负责灭。”

　　于归：“......？”
　　他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排7是很简单，但此刻某人的心思脑筋都不在游戏上，才一圈下来，于归喊7喊的最多，连秦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拿着牌递给他的时候忍不住委婉地问：“于哥，你的数学最近是万老师辅导的吗？”

　　于归：“......”
　　他抽了张牌怼到自己眼皮儿底下看了看，懒洋洋的开口：“你数学才体育老师教的，真心话，想问什么问吧。”

　　轮到林豆豆问了，她咬了一下手指，思考片刻道：“于归，你的初吻还在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于归愣了两秒，扯扯嘴角大方承认：“不在。”

　　都不知道被狗啃多少回了，能在才怪，他鬼鬼祟祟扭头想看一眼宋以，视线在飞过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宋以的目光，于归像被电了似的慌忙转过脸，余光掠过宋以微抿的薄唇。

　　就是这张好看的唇吻过他好多好多次......于归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偷偷的。
　　越看他的耳朵越烫，脸颊两侧在持续高温下酝出了漂亮的火烧云。

　　“你老看宋以干嘛？”刚报完数安全过关的熊夏眼尖地捕捉到他的小动作：“话说大哥，你这脸也有点太红了吧？不知道的人以为感冒发烧的是你。”

　　红吗。
　　于归赶紧抬起手背挨了挨自己的脸。
　　像个刚出炉的山芋，烫手得要命。

　　宋以闻言抬眼看过来，正好轮到他说数字，他想也没想就冒了个37，其他人起哄似的嗷了一嗓子，纷纷拍手叫好。
　　“学霸也有出错的时候，”季耀哈哈大笑：“好家伙，这都多少轮了，总算逮住你了。”
　　“宋哥抽牌抽牌，”秦奋把牌递给他：“想啥着呢，还犯这么简单的错误，今晚你和于哥都挺心不在焉啊，怎么肥四？”
　　听到心不在焉这几个字，于归真的想表演原地钻缝。
　　宋以脑子里的想法他要是不明白，他就不配当宋二狗的男朋友。

　　宋以闷着嗓子轻轻笑了声，仿佛真的感冒了似的，嗓音低沉又带着磁性的沙哑，落进已经头昏脑涨的于归耳朵里，酥得他骨头都快化了。

　　“感冒了不是，脑子不好使。”宋以说。
　　他从中间随意抽了一张牌，在看清楚上面的大冒险以及下面那一长串小字后，眉峰一忖啧了声，成功引起了几双带着期待目光的注意，秦奋趴过来嗖地拽走了那张牌，非常不要脸地用他鬼哭狼嚎时的大嗓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来。

　　“由其他人为输家指定一名左方或者右方的游戏对象，进行长达一分钟的舌吻。”

　　他冒着咬到舌头的风险狠狠强调了最后两个字，众人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坐在柜台那边玩手机的小姐姐都听见了，抬起头震惊地盯着他们。

　　于归：“……”
　　日。
　　这不就是他那会抽到的那张牌？？？

　　宋二狗这什么辣鸡手气？还好他不买彩票，不然可能得光着屁股去要饭。

　　“要说你俩还挺有默契，”秦奋捏着那张破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于哥抽中过一次，宋哥也抽中过一次，是这张牌概率太大了吗？”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到了惩罚环节。

　　宋以左边坐着王婉，右边坐着于归。

　　王婉激动的眼睛都在放光。
　　这什么神仙福利？要不是人太多，她就先扑上去了。
　　正在她压抑着满腔热血强装矜持时，秦奋突然把她往旁边拽了一把，自己硬挤到了她和宋以中间。

　　王婉：“……”
　　她想杀了这个扫把星。

　　“干什么？”宋以环着臂眉梢一挑，“你不知道你屁股大吗？”

　　“我想了想，”大屁股秦奋捂住嘴哽咽道：“这游戏不适合班长这种清纯的小仙女，如果实在要牺牲一个人色相，我就只好奉献我自己……”

　　于归直接笑了出来。
　　熊夏季耀以及林豆豆三人已经笑累了，纷纷仰靠在卡座里捂着脸，但从他们急剧起伏的呼吸来看，还在闷头狂笑。

　　清纯小仙女王婉为刚刚不要脸的想法萌生出一丝愧疚。

　　“我非得选你是怎么回事？”宋以看着他，好笑的问道。

　　“你不选我你选……”谁这个字秦奋含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毕竟他看到，宋以侧了侧身，露出旁边看热闹的于归。

　　哦对，卡牌上说了是左方或者右方……

　　他白担心了不说，但是……

　　宋哥你一脸非常情愿的笑是几个意思？

　　“舌吻哎，好他妈刺激啊！”季耀咬着奶茶吸管：“虽然是俩男的，但看在他们长得帅的份上，我还是很乐意看的。”

　　宋以侧过身要去揽于归肩膀，结果令他意外的是于归竟然推开了他。

　　“怂了？”宋以挑眉：“一分钟而已，怕什么。”

　　于归才不是怕这个，只是他还没有想过和宋以的关系如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会有什么后果，而且马上要高考了，这种节骨眼上他俩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然而他还没想完，唇瓣上已经落了一片温热。

　　宋以按着他后脑勺，舌尖灵巧地撬开他齿关的时候，于归大脑完全处于空白状态。

　　他怎么……

　　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伸舌头！

　　……
　　一分钟后。

　　于归喘着气将羽绒服蒙在了自己脸上。

　　操。

　　被拿捏得死死的。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宋以，心说这不过就是个大冒险退一万步讲就算于归拒绝你也可以干点别的怎么不顾人家想法就强行上嘴了？

　　还是王婉先反应过来，脸色有点苍白地开口：“你们俩不会是在……”

　　谈恋爱吧……？

　　宋以没有否认，秦奋又追着把话问全了他才点头：“嗯。”

　　“我的天啊，”林豆豆震惊地捂住嘴：“现在帅哥都喜欢帅哥了，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没有帅哥你又不是活不下去了，”熊夏不满道：“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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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预想的不一样？于归缓慢扯下自己脸上的羽绒服，发现其他人并没有出现什么厌恶恶心的表情，而是轻松地活络着气氛，难道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你们……不觉得同性恋……”于归试探着问道。

　　“同性恋有什么的，”季耀说：“再说了，这个世界有哪条规定规定了只能男的喜欢女的？”

　　“就是啊，”王婉跟着附和：“太在意世俗的眼光会活得很累的，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多好。”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们一下啊，”秦奋小声说：“小心点秀娥娘娘，她最近杀疯了。”

　　于归感动地看着他们，小拇指突然被攥进温暖的手掌。
　　宋以摩挲着他的骨节，偏头靠近他。

　　于归：“？”

　　“告诉你两件事，”宋以说：“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于归点头。

　　“还有。”

　　他听见宋以笑得很轻。

　　“你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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