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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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梦书拈棋凋碧叶,韦一鸣挥掌摧青娥


      这一日,山下归来的弟子将太原英雄大会的消息带上了翠屏峰,很快便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说屏门子弟一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可自从听说了英雄大会的消息,便一个个心猿意马、魂不守舍起来,毕竟,谁不想知道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功在江湖同辈中是何水准?谁不想适逢其会,一睹天下英雄风采,与天下英雄以武会友?
      起初,单定邦及四位长老还能假作不知,可总撞见弟子们窃窃私语谈论英雄大会,又感觉不少弟子练功不如平时那般专心致志,五人也难免头疼。
      风过岗最先忍不住,他找到单定邦,道:“单兄,英雄大会的事听说了吗?”
      单定邦苦笑道:“诶,梦书那丫头一天在我耳边念几百遍,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风过岗哈哈一笑,道:“与其每天对着兔崽子们谈论英雄大会时双眼放光的鬼样子,还不如痛痛快快放他们去呢。”
      单定邦道:“并非我不肯放孩子们去,只是,屏门一向以守土安邦为己任,似英雄大会这等争名夺利之事,我等实在不宜卷入其中,一个不慎,还会被江湖中人笑话我屏门沽名钓誉。”
      风过岗道:“只要我们俯仰无愧,还怕什么人言可畏?”
      单定邦捋须沉吟片刻,道:“那么,以风兄之见,该当如何?”
      风过岗道:“风某愚见,不妨在四院之中各选拔一两名武功杰出的弟子,由他们代表屏门参加英雄大会。只要你我几人不现身,谁也不会说我屏门沽名钓誉;凭他们的本事,就算不能技惊四座,也会丢了屏门的脸面;其余弟子技不如人,从今往后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单定邦点点头,道:“风兄这么说,倒也不失可行。既然如此,选拔弟子之事,就由风兄和各位长老商量着办吧。”
      转过头去,风过岗就将山海院长老史万山、居庸院长老袁安德、函谷院长老祝严武三人召集到一起,共同商议推选弟子参加英雄大会之事。
      得知可以派人参加英雄大会,史万山、袁安德、祝严武三人自然兴高采烈,可单定邦定下每院只能推选一两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倒教四人好生为难。
      风过岗一拍手,道:“既要参加英雄大会,何不先在各院搞个英雄小会,让兔崽子们手底下见真章,总好过我们几个老东西在这里抓破头。”
      三位长老一脸苦笑,史万山道:“也只能如此了。”
      风过岗哈哈一笑,道:“那就恕风某不奉陪了,风某要去张罗雁门院的英雄小会去了。对了,门主有令,此事不可张扬。”
      很快,各地屏门弟子纷纷接到消息:凡有意参加英雄大会者,皆可回屏门与同院师兄弟一较高下,争取两个参加太原英雄大会的名额。
      虽说英雄小会人人皆可参加,可同院弟子之间经常切磋武艺,彼此武功孰优孰劣早就心知肚明。因此,那些自知技不如人又不愿自取其辱者,早早便放弃了参加本院英雄小会,再加上部分有要务在身无暇返回屏门者,真正返回屏门参加英雄小会的,每院也就二三十之数。
      半个月后,四院八个名额便已决出,此时距离英雄大会时日尚早,八人便留在屏门由本门长老悉心指导武功,为英雄大会做着准备。
      照说单梦书天资聪颖、武功不弱,原本大有机会从雁门院众弟子中脱颖而出,可风过岗却对她道:“你若下场,其他师兄定会让着你,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肯让单梦书参加。
      单梦书把嘴一撇,道:“谁要他们让,本姑娘一定会输吗?”
      风过岗道:“师父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求你爹,他若让你去,你也不必跟师兄们争这两个名额,他若不让你去,你争上了也是白瞎。”
      单梦书一想也有道理,便真跑去找她爹单定邦。二人一见,单梦书便假哭着道:“爹,师兄们在搞什么英雄小会,争去太原英雄大会的名额,梦书不管,梦书也要去。”
      单定邦眉头一皱,道:“你要去,便该去找你风师父,在爹面前胡搅蛮缠做什么?”
      单梦书道:“师父说了,我要是参加英雄小会,师兄们一定会让着我,就算梦书凭真本事赢了,他们也一定不服气,这……这还有什么意思?”
      单定邦素来疼惜单梦书,心道:“这傻丫头好不容易才从萧意坠崖这件事情中走出来,若真不准她去,她定会每天过来又哭又闹、死缠烂打,到头来还是要答应她,倒不如痛痛快快答应了她。”便道,“你要去也可以,不过,为免你那些师兄说爹偏心,你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这样,明天爹亲自考你暗器功夫,若你通过,爹便准你去,若通不过,你便老老实实呆在山上好好练功,如何?”
      单梦书银牙一咬,道:“考就考,谁怕谁嘛!”
      次日,单定邦召集屏门上下,对单梦书道:“梦书,爹手里有一把树叶,待会爹会把这些树叶扔到空中,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让这些树叶在落地之前没有一片是完整的,便算你赢,你可听明白了?”
      众人一看,无不在心中道:“门主手中这把树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在落地之前将其一一击中,就算是风长老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做到,门主这是不想让小师妹参加英雄大会啊。”
      就在众人以为单定邦存心为难单梦书时,单梦书略一思索,扭头跑进单定邦的书房中,出来时,手上已捧着一罐白色棋子。
      风过岗一看,哈哈大笑道:“看来,今晚有人要下不成棋了。”
      单定邦一脸苦笑着连连摇头。
      单梦书在场中站定,将罐子置于脚边,双手从罐中各抓了一把白子在手,对单定邦道:“爹,梦书准备好了!”
      单定邦一咬牙,道:“好!你看好了!”接着大手一挥,顿时,数不清的树叶漫天飞舞。众人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场内一丝风也没有,一枚枚树叶升到半空,很快便朝地上落去。
      单梦书不慌不忙,双手收放如风,雪白的棋子从她雪白的柔荑中疾掠而出,如电光火石一般,径直飞向快要落地的树叶,接触的一瞬间,树叶便化作一团绿色的碎屑。击碎树叶后,棋子飞去之势丝毫不减,直至打在墙上、树上、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咚咚声。
      很快,单梦书两手棋子用尽,可空中仍有不少树叶悠悠下落,眼看就要着地。只见单梦书俯身从地上的罐子里又抓出一把棋子,接着一个鲤鱼,人已凌空跃起。未等身子站稳,棋子便已飞出,只一刹那,又有十多片树叶被棋子击中。
      单梦书以为大功告成,长吁了一口气,一边拍手一边向单定邦走去,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小师妹!”
      单梦书一听便知不妙,急忙环顾四周,果然,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片小树叶徐徐下落,距离地面最多只有三寸!
      单梦书手中已无棋子,又来不及去罐中取棋子。情急之下,单梦书一个鹞子翻身,不等身子落地,又是一个纵跃,顷刻间,便来到距离树叶三尺不到处。
      此时,树叶距离地面也只剩下一寸有余,单梦书不假思索,抬脚便照树叶踢了过去。
      眼看脚尖就要踢中树叶,单梦书却又突然收起劲道,顿时,脚尖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众人自然不难看出,单梦书脚尖停这一下,要比踢出去难上十倍、百倍。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喝彩。
      说时迟,那时快,单梦书脚尖所至,那片树叶悠然落下,不偏不倚,恰好停在单梦书雪白的靴面上。单梦书脚尖一勾,树叶腾空而起,她一伸手,将树叶接在手中,微一用力,树叶化作粉末纷纷扬扬落下。
      从单定邦抛出树叶开始到单梦书捻碎最后一片树叶,这弹指一挥间的功夫,单梦书便如穿梭于缥缈之境的仙子,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曼妙绝伦,一辗转一腾挪,皆是妙至毫巅,正应了那句“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直看得一众屏门弟子直眉楞眼,全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待回过神来,单梦书已盈盈一笑,蹦蹦跳跳着朝单定邦奔去。
      单梦书这几手功夫,也令风过岗喜出望外,忍不住高喊一声:“好!”
      众人既回过神来,也都跟着风过岗后面拍手叫好。
      虽说单梦书并未参加英雄小会,可她刚刚露的这一手,放眼整个屏门,能办到者绝不超过三个人。凭此让她破例参加英雄大会,众屏门弟子谁不心悦诚服?
      眼见单梦书不但轻而易举通过了自己的考验,还完成得近乎天衣无缝,单定邦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可他毕竟一门之主,嘴上依旧道:“虽然马马虎虎,可总算通过了。爹说话算话,你想去英雄大会便去吧。”
      单梦书闻言,欢呼雀跃,口中连道:“谢谢爹!谢谢爹!”
      单定邦轻咳一声,单梦书才知自己得意忘形,忙收敛笑容、端正姿态,摆出一副乖巧模样。
      众人散去,单梦书兀自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更想快些将这好消息告诉石亨。于是,不等向单定邦、风过岗辞行,单梦书直奔山下,骑马往大同方向而去。
      好巧不巧,石亨此刻也正打算启程前往太原去赴英雄大会。
      原来,于谦在追查瓦剌人借朝贡之名暗中大肆采购弓箭一案时,意外打探到有几名瓦剌高手并未跟随方元保护那二十万支弓箭,而是直奔太原方向而去。
      于谦心生警觉,便找来石亨相商。那时候,太原英雄大会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石亨也有所耳闻,二人一合计,都觉得这几名瓦剌高手是冲着英雄大会去的。
      大明开国以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对朝廷而言,中原武林已经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二者由此渐行渐远,如今更是各行其是,秋毫无犯。
      经历过白虎堂刺杀、与屏门也偶有来往的于谦深知“江湖宁,则天下宁;江湖兴,则贼莫敢侵”的道理,因此,他十分担心瓦剌人对太原英雄大会有所图谋,进而对中原武林不利。
      只是,瓦剌高手的去向和动机不明,而他又要全力追查瓦剌人走私弓箭一事,与石亨一番计议后,于谦决定派石亨赶赴太原,务必查明并揭穿瓦剌人的阴谋。
      石亨出身江湖,对英雄大会亦心向往之,只苦于军务在身无法成行,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前往,实在令他喜出望外。
      石亨回家后,便收拾行李准备启程,恰在此时,单梦书翩翩而至。
      石亨心道:“我正愁一个人去太原路上没人说话解闷,就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送上门来了。”便喜孜孜道,“石某正好也要去英雄大会,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单梦书闻言大喜,道:“真的?那还等什么?”她原本是打算和屏门八位师兄一道去的,可单定邦有命,众人一定要等到英雄大会前几日才可出发,顿时叫单梦书去太原途中顺带着游山玩水的计划泡了汤。此刻得知石亨也要赴英雄大会,单梦书顿时心痒难耐,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怕回到翠屏峰便出不来,单梦书便托在大同的师兄送了封信回去,只说自己出门散心,叫爹爹、师父等人莫要担心。
      于是,单梦书、石亨二人便一路西行,途中吃喝玩乐、优哉游哉自不待言。
      路上,单梦书问石亨为何要去英雄大会,石亨也不隐瞒,坦言此行是受于谦于大人之托,调查一群瓦剌高手的去向和动机。
      单梦书自幼在屏门长大,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都是以抵御蒙古、匡扶社稷为己任,一听石亨肩负如此要务,更觉兴奋不已,当场表示要助石亨一臂之力。有美相伴,石亨自然求之不得,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告诫单梦书道:“事关重大,绝不可对他人说起。”
      二人到了山西,便开始四处打探这伙瓦剌高手的行踪。
      二人都不少与蒙古人打交道,要在人群之中认出瓦剌人原本不难,然而,不知是这伙瓦剌人藏得太深太好,还是二人将时间都用在了游山玩水上,一连几个月过去,二人连瓦剌高手的影子都没碰到。
      很快便到了英雄大会预试的日子,猜测瓦剌人或许会报名参加英雄大会,于是二人兵分两路,单梦书在古剑山庄、石亨在信义堂,藏在报名的人群中细细搜寻着瓦剌人的痕迹。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二人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这天晚上,屏门太原联络处的一位师兄不知用什么法子找到了单梦书,跟她说屏门参加英雄大会的八位师兄已经来到太原,眼下就在联络处。
      于是,单梦书与石亨便跟着这位师兄来到联络处,众人久别重逢,场面自然热闹非凡。单梦书也从赶来的师兄口中得知,爹爹和师父料到她已经提前来了太原,因此并未太过担心。
      众人已经打听过,按照预试规则,若拖到最后才报名,则极有可能因为没有对手而无法进入次轮,进而失去参加英雄大会的资格。于是,众人商议后决定次日一起报名参加预试。
      英雄大会预试来到第三日,朝天台四周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看客区较前两日更加水泄不通,蜂拥而至的人群将原本在这里摆摊做小生意的人也统统挤了出去,令他们只能在远处山坡上和道路两旁叫卖。
      看的人越来越多,可报名下场的人却呈急转直下之势:想要报名的基本都在前面几天报过了,还没报名的,见识过其他人的武功后,知道自己报名也是自讨苦吃,也就放弃了报名下场的念头。
      而随着报名人数的减少,朝天台上,次轮、第三轮的比试也渐次开始,于是便不断有乙字、丙字号预试者决出。有人胜出,便有人败北,被汰出英雄大会的人也越来越多。
      报名人数虽然在减少,可在一连围观了三日预试,摸清了各路英雄的武功深浅后,仍决定报名下场的,往往都是些身怀绝技、有信心胜出的人。
      所以,无论是空闻六人,还是休憩区各路豪杰,都会惊奇地发现今日下场的这些首轮预试者,其武功甚至比那些晋级次轮、三轮的预试者还要高出许多。
      到了下午,终于轮到屏门众人,率先下场的是函谷院弟子伍煜。
      只见伍煜身背两把峨眉刺,稳步走到台上,朗声道:“屏门,伍煜,请赐教。”
      “屏门”二字一出,场上顿时一片惊呼,瞬间,众人就将目光从场上其他几对预试者身上转向了伍煜这边,惊讶者有之,好奇者有之。这也难怪,屏门虽有天下第一门之美誉,却因其一向只在北疆一带活动,甚少涉足中原武林,因此,江湖中人多闻屏门之名,却少见屏门中人。
      一时间,四周窃窃私语之声大作:“没想到屏门也派人来参加英雄大会了!”“不知道屏门四院四大长老有没有人来?”“正好可以看看这天下第一门是否浪得虚名!”“听说不久前,屏门的人在宁夏一带劫下蒙古人一批弓箭,数量有几十万支!”“真的?啧啧,这批弓箭要是落在蒙古人手中,我大明可就要遭殃喽。”
      就在这时,凭空响起一声暴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凌空飞起,接着便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响声过后,黑影稳稳落在擂台前,人高马大,宛如天神下凡。
      黑影大手一挥,一柄大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一阵“呛啷啷”响,刀光所到之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黑影飞起、落地、亮刀,不但极为潇洒利落,兼且气势逼人,顿时引来一阵喝彩之声。
      黑影收刀在胸,抱拳道:“原来是屏门的人,伍兄弟,久仰了!在下定远龚有德,请赐教!”这种只报籍贯、姓名者,要么无门无派,要么故意隐瞒,不过,英雄大会只看武功高低,不问出身来路,所以,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二人既行过礼,也就不再多话,挥动兵刃便向对方冲了过去。
      伍煜的峨眉刺乃是短兵,而龚有德的大环刀乃是长兵,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光从兵器来看,伍煜劣势明显,再回想二人登场的场景,在场众人大多更看好龚有德一些。
      也正如众人所想,甫一交手,龚有德的大环刀便将伍煜笼罩在了刀光当中。随着大环刀一刀接一刀朝伍煜身上砍去,刀背上的金环发出刺耳的交击之声,不但震慑对手心魂,更分散对手注意力,当真将大环刀的效用发挥到了极致。
      常人眼里,龚有德的大环刀步步紧逼,占尽上风,大环刀每次与峨眉刺相击,都能逼得伍煜退让三分,照这般下去,一旦伍煜露出破绽,龚有德必能一招致胜。
      只有空闻这等高手方能看出,伍煜虽处劣势,却无败相。只见他腾挪转跃不错分毫,一招一式恰到好处,手中两把峨眉刺或点或刺,或削或缠,绵绵不绝,丝丝入扣,有如两把银梭,在身体四周织出一道铁幕,端的是水泼不进、针刺不入。
      龚有德刀法不俗,招式却有限,三十六招用尽,依旧没能拿下伍煜,便知这场比试有败无胜。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弃刀认输,无奈之下,只得将三十六路刀法重新再使一遍,心绪已不免有些焦躁。
      伍煜能在函谷院脱颖而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一眼便看出龚有德招式用老且心绪不宁,当下不动声色,一边凝神应对,一边伺机寻找龚有德刀法中的破绽。
      擂台上,空闻六人已看出龚有德必败无疑,纷纷将目光转向其余几对预试者身上。
      果然,未等龚有德第二套刀法使完,伍煜便已觑准机会,左手峨眉刺顺着大环刀来势穿入刀背上的金环,右手峨眉刺直指龚有德双目。
      龚有德见势不妙,想要抽刀回撤,可大环刀金环已被峨眉刺锁住,欲撤不能。
      伍煜这一招,倒也并非真要取龚有德双目,他只是想逼龚有德弃刀认输,结束这场比试。
      不成想,龚有德自幼便受“刀在人在,刀去人亡”之严训,明知若不弃刀,一只眼睛就要毁在伍煜峨眉刺下,手中大环刀就是不肯松手。眼见峨眉刺刺来,龚有德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电光火石间,伍煜四指一弹,峨眉刺脱手而出,向上飞去,接着化掌为指,将刚才这一招用完。
      龚有德没感觉到疼痛,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停在他眼前的不是峨眉刺,而是伍煜的两根手指。
      接着,耳边传来“叮”的一声,是峨眉刺落在了地上。
      伍煜左手一收,另一支峨眉刺从金环中退出,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伍煜抱拳在胸,恭恭敬敬道:“龚兄,承让了!”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峨眉刺,依旧插回后背鞘中。
      龚有德回过神来,忙拱手道:“伍兄弟大仁大义,龚某输得心服口服。告辞!”说罢,曳刀肋下,朝休憩区缓缓走去。
      休憩区另一边的单梦书等人见伍煜轻松取胜,无不欢欣鼓舞,齐声喝彩。
      随着伍煜载胜归来,紧随其后下场的屏门众人也都势如破竹,一一胜出。
      如此场面,自然令场内场外所有人暗暗惊叹:过去这三天,虽然也有不少门派与屏门一样安排几人甚至几十人下场,却没有一个门派能如屏门这般无往不利、所向披靡,还是在高手云集的预试第三天!
      旁人的惊叹还只是这几场比试的结果,而空闻的惊叹,则更多是屏门弟子取胜的过程。少林被尊为武林泰山北斗,更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美誉,空闻能凭一人之力重建少林藏经阁,涉猎之广,修为之深,说其登峰造极也毫不为过。
      可即便造诣、修为高深如空闻,仍惊奇地发现:屏门下场这八人,或拳脚、或刀剑、或枪棍、或短兵,无一重复,无一雷同,而每个人又都将所学功夫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以小见大,屏门武学之博大精深,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单梦书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施施然走到场中,向四周行了个团团礼,道:“屏门单梦书,向各位英雄问好。”话未落音,整个朝天台已是一片沸腾。
      连日来,下场的女侠并不在少数,却无一人似单梦书这般年华正芳、容颜绝世。围观众人多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陡然见到这样一位绝代佳人下场,怎能不热血澎湃、激情昂扬?
      有对屏门了解一二者与身边人交头接耳道:“屏门的门主也是姓单,莫非这姑娘……”有人接道:“我看一定是了!一般女子,又怎敢代表屏门下场?”又有人咋舌道:“没想到屏门还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就是不知道武功怎么样!”另一人插话道:“看屏门今日这架势,这丫头要是没两下子,又怎么会出手?”众人纷纷点头。
      窦怀古多年前曾与单定邦有过一面之缘,此刻一听“单梦书”三个字,便知台下女子正是单定邦的爱女。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并不见单定邦或屏门几位长老,窦怀古心中暗道:“一别多年,没想到单兄的千金已是亭亭玉立。想来是单兄和几位长老门中事务繁忙不曾来太原,否则又怎会不来与我叙旧。”
      这时,一人走到单梦书面前,拱手道:“在下韦一鸣,请单姑娘多多指教。”声如洪钟,却既不报师门,也不道籍贯。
      众人一看,这韦一鸣身材高大,脸方额阔,须短眉粗,纤巧娇俏的单梦书往他面前一站,更显娇小玲珑。
      单梦书隐隐觉得这韦一鸣不似中土之人,可二人比试一触即发,她也来不及细想。
      虽说场上另有九对预试者正在比试,可全场的目光却齐刷刷地汇聚在了单梦书、韦一鸣二人身上,当然,主要还是在单梦书身上。——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妙龄女子,在哪里都会格外吸引目光。
      韦一鸣较单梦书年长,只见他站定原地,双腿立了个弓马,双手托了个手挥琵琶,静静等待单梦书出手。
      单梦书银牙一咬,左掌右拳,一招“飞花逐月”,便朝韦一鸣攻了过去。这招“飞花逐月”,正是雁门院的本门功夫。
      韦一鸣不慌不忙,提气往后疾掠了半丈多远,依旧是腿站弓马,手挥琵琶。
      单梦书一招扑空,丝毫不乱,只见她双脚微微点地,一个纵跃,整个人高高跃起,向前疾掠。单梦书本就貌若天仙,这一跃起,顿时秀发如飞,裙摆如束,更衬她体态轻盈,身姿曼妙,引来围观人群彩声如雷。
      转瞬之间,单梦书已跃至韦一鸣跟前,接着,一招“虎鹤双形”分攻韦一鸣上中两路。单梦书出自雁门院,内力自然不弱,这一招使出,端的是拳快如风、掌劲如潮。
      韦一鸣闷喝一声:“来得好!”单手斜停在胸口,竟就这么轻巧地将上中两路护了起来。
      单梦书见韦一鸣如此托大,竟要以单手接她这招“虎鹤双形”,当下也不留情,一拳一掌重重推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韦一鸣“噌”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可观他一脸神情自若,显然是毫发未伤。
      单梦书飘然落地,眉头一锁,心道:“适才一招,虽然我只用了七成功力,可毕竟借了一跃之力,又是以双手对单手,可谓占尽了便宜。没想到,这韦一鸣竟竟只是向后退了半步,此人功力之深,恐怕比师父也差不了多少。”
      单梦书一向对师父风过岗的武功推崇备至,眼见这韦一鸣三十左右年纪,却有一身能和师父一较高下的武功,叫她怎能不大吃一惊。
      吃惊归吃惊,单梦书却并不想认输服软,只见她双手运掌,又朝韦一鸣胸口推了过去。这一回,单梦书用足了十成功力。
      韦一鸣见单梦书这一掌来势汹汹,顿时神色一凝。这一回,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双掌朝单梦书迎了上去。
      但凡有些武学修为之人都已看出:二人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是要比拼内力的先兆。比拼内力虽然不如比拼招式精彩好看,却极为考验双方的武学修为,更重要的是,内力比拼往往一发而不可收拾,进而演变为生死之争。
      顿时,懂行的围观者一个个神色凝重起来,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二人,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擂台上的六人也都屏息凝神,空闻更是捏决在手,随时准备上前分开二人。
      两人四掌相交,却并未发出一丝声响,仿佛四周的空气被二人的掌力凝固了一般。
      突然,韦一鸣的双掌向前进了三四寸。
      顿时,单梦书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一股滔天巨浪中,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爆退,顷刻间便退出七八步远,好不容易站定,樱口微张,一口鲜血喷出。
      胜负已定,韦一鸣收掌在胸,抱拳道:“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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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单梦书拈棋凋碧叶,韦一鸣挥掌摧青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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