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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章
傀魔的逃窜速度极快，白色的尸气急追而去，看似飘忽的动作，下手却一点也不含糊。
刚将其逮住，便见傀魔的阴气仿佛断了一节一般，直接分为了两股继续逃脱。
这便是傀魔的本事，如壁虎断尾一般的替身本领，比许多妖孽都玩的炉火纯青。
宁宸渊抬手一挥，一道符文的光样便朝着傀魔直直飞去，硬生生将它定在了楼内的立柱之上！
傀魔慢慢显出原型，在光符的镇压下不断的挣扎着，它满脸惊恐与不甘，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殿中之人，咬牙切齿的怨毒与愤怒道了一句。
“宁宸渊！你不得好死！”
是的，宁宸渊用速度较快且有多条命可以替身的傀魔，作为了可以钓出孽主的诱饵！
后者听到这句，眼神清冷而淡漠，他从来就不是善类。
白色的尸气不断升腾，朝着傀魔飘然而去，宁宸渊眼中一凌，待对方完全接触到傀魔的身体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出了手中锁魂的红线，将这股阴气直接与楼内朱砂浇涂的桃木立柱捆绑在了一起！
傀魔不断的挣扎，再次用替身逃出了宁宸渊的封锁！
“我杀了你！”
这种用它做饵的举动彻底的激怒了傀魔，它不由分说朝着宁宸渊直扑而上！
此刻的宁宸渊哪有心思对付它，染过自己鲜血的金藤刻绘长剑，在他的手中泛着森森锋芒。
他的右腕轻抬，左切而上朝着傀魔一剑斩去！
剑芒过处，傀魔竟直接被斩为了两段！
宁宸渊的血蕴含着无穷山河正气，比寒剑锋利，更有数法力加持。
被尸气重伤之下才出世的傀魔，哪里是宁宸渊的对手，不消一个回合便败落下来！
尸骸坠在一旁的地板上，片刻便化为了一滩青色的脓血！
可就在这时，本被固定在石柱上的白色尸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似得，与玄天井中的联系断裂而开！
立柱上的红线纷纷滑落，坠在地板上，而那股断裂的白色尸气竟然也跟着翩然落下，化为了几缕白色的碎发！
宁宸渊眼中一凌，心中大惊！
他看着这飘落的银丝，俨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适时，在玄天井中也从最底端，传来了脚步声。
像是赤足踩在石梯上发出的声音，细碎却分外清晰……
宁宸渊的视线再次落在井中，一点荧白的星光从幽深的深渊中一点点扩大，它绕着井边的石梯，仿佛从地狱中踏血而来！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令人讨厌的模样喃……”
这声音雌雄莫变，却分外的凉薄，说话的语调像是打趣，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乖戾气息。
阴气如荧光一般，在它的身边围绕，像是夜空中的一盏明灯，整个身子都带着流萤的光彩！
宁宸渊看着对方缓缓的从井下走出，眉头深锁。
他万万没有想到，醒来的厉主会是它！
“宁王，你的脸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喃……”
它一步步走出井口，整个身躯显现了出来，模样却与大多的厉主都不太相同。
没有恐怖的外貌，没有庞大的体型，甚至连身子周围的气息都是极为纯粹的！
没有黑色的死气，只是被实质一般的阴气与尸气围绕，它的模样更接近一个人类。
宁宸渊贝齿轻启，唤出了对方的名讳。
“玄光！”
眼前的孽主便是南疆之王，被誉为【千面仙尊】的厉主，玄光！
玄光是他曾经人类时候的名字，只是他的本体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只“虚”。
“虚”这种邪祟，非妖非魔，介于鬼与尸之间。
它们的成因一直是个谜，而玄光成为“虚”的原因却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大抵来说，玄光本是南疆的域主，一方的王。可他为了得道修仙，练就了邪法，便将自己搞成了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时的他，需要每日食用死人的尸肉作为食物，并且用阴气锻体来保持本尊的思维与本性。
可哪怕这样，他也并未堕入魔道，玄光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除了杀戮，他甚至还从南疆的极阴之地潜龙渊中挖掘出的一副“犼”的尸骨，并将它与南疆秘法锻制，炼成了一件邪物！
这件邪物是一副面具。
一副外观近乎白玉般通透，却有着一副人类的面孔，还会呼吸一般的面具！
这张面具，比常人的脸庞略大了一些。带上后，需要活人的精血供养，它能吸食阳气转为阴气，一直供给滋养玄光的灵魂。
由此，玄光便达到了他长生的目的。
这样近乎扭曲一般的“道”，让玄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将自己炼成了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宁宸渊从来理解不了。
身体被阴气不断侵蚀的痛苦，被心魔不断的吞噬的煎熬，这些非人的折磨都是玄光在清醒时候做下的一切恶果。
他所求的“道”，是一种极致的偏执！
最终的结果，便是玄光真悟出了一门属于他独特的法则，甚至真的能长生不死，被南疆领域的众位信徒奉为成仙的圣者！
那里的人，称呼他为【千面仙尊】！
所谓“千面”，那是因为他的身体早已无法承载他至阴的魂，皮肤会溃烂，骨头会侵蚀，最终被病痛等腐朽掉。
人类的身躯从来都是脆弱的。
所以，玄光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新鲜的尸体作为他魂魄的躯壳。
尸气与阴气的特殊性，会在他换取身体后进行全身的淬炼，他的身体会变得异常白皙，甚至里面的魂体本尊都是一种近乎玉一般的润白晶莹。
他所习得的邪法还能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他人之身，不断吸取对方的阳寿。
但这一切最终都是因为这张面具控制了他的心，只是长久的依附下，他与面具达到了一种共生体系，是分割不开的一体。
眼前玄光，就是他脱离了肉身之后的魂体本尊，举手投足之间都飘散着一层层实质状的尸气，乍看之下，貌美谪仙的真跟观音下凡一样！
满头的银丝及地，微微垂在身后。一身洁白的广袖华服，暗纹上绘着五毒的样式，玄光赤着双足，飘在宁宸渊跟前！
玄光依旧戴着那副不变的面具，微微转过身立在玄天井的对面，面具上是一张万年不变邪魅的笑颜！
这笑容太过虚假，宁宸渊不知道这副面具之下的面孔，是否如同这副面具上的表情一样，满是嘲讽一般的心境！
宁宸渊有些恍惚，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手腕上，黑曜石配着象牙的手串上。
那是自己亲手赠与对方的！
是的，宁宸渊与玄光交情不低，那是在对方成为“虚”之前。
是在宁宸渊醒来之后不久的事，便与对方相识了。
这么算来，已久千年了……
澈阳元年，嘉善皇帝刘瑞于盛京称帝，南疆域主玄光进京朝见。
那时候的玄光，一心修道，意外与身为皇叔的宁王一见如故。
域主请示皇帝后，在东唐逗留了月余。两人从饮酒作赋，聊到古今道法，宁宸渊与对方交流彼此的心得。
那是宁宸渊漫长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欢愉时光。
从碧桃离开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开怀过了。
他甚至还亲手做了一串法串赠与对方，而玄光也教会了自己南疆特有的百果酿。
宁宸渊不知玄光为何会如此偏执于长生不老，修仙即为修道，修道便是修心。
当他听闻玄光为了修道习了邪法，不但用活人祭祀、死人制尸，还拿那些尸身炼制成了“魃”，并食用其肉的时候，宁宸渊整个人都懵了。
他脱掉了王族的繁琐的华服，卸掉头上的玉冠，不顾刘瑞反对重臣劝诫，依旧纵马千里，只身前往了南疆。
他就是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当他跨入南疆地域的时候，他心都凉了半截。
整个南疆已经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灾祸无数，而始作俑者也正是南疆之王，玄光！
还记得自己打伤对方的护卫，冲进角楼与之对峙的时候，玄光正坐在王座上，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他什么也没说，屏退了紧随其后的护卫，虽然那些护卫也早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宁宸渊一方面是愤怒，另一方面便是难以置信的满腹疑问。
半晌，玄光回了自己一句。那句答案，哪怕现在宁宸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修行之路，从来都是一人之事。你无需拦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玄光的“道”已经入了魔，宁宸渊无论如何归劝，对方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宁宸渊，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你我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所求不同罢了。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我，不过想换个活法……”
他要什么活法？宁宸渊哪怕到现在都不懂。
只是之后，玄光倾尽全力从潜龙渊中得了一副犼的尸骨，将它与南疆秘法锻制，炼成了一副鬼面。
不断的屠杀活人，生生将自己变为了一只“虚”。
这就是玄光选择的“活法！
战火渐渐向北延伸，整个世道人心惶惶。
宁宸渊向嘉善皇帝刘瑞请战，并亲自率军围剿了整个南疆的四十万乌合之众。
至于玄光，宁宸渊未能将他绞杀。
一方面，宁宸渊动了恻隐之心。
另一方面，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杀掉对方。
犼的尸骨制成的鬼面，已食万人阳气转为阴气，滋养着玄光的灵魂。
哪怕自己毁了对方的肉身，阴气也能转为尸气为之疗养。
宁宸渊不知该如何毁掉这幅面具，便只能将其镇压封进了自己醒来时候的那间古墓里，并用自己所躺的棺椁锁住了对方，这才算是将对方给暂时消灭了。
那一战，宁宸渊重伤后沉睡了足足两年。
再之后，便是自己将其转封在玄天井中。三百年前，自己在井上又起这座古楼，亲笔书上“凉广楼”三个字。
只是宁宸渊从来没有想过，还能与对方再见，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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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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