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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邺城又开始繁荣起来,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这样的繁华明眼人看了都知道是表象,内里透着一座城的无力。邺城大大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根本恢复不过来。
洛茯苓站在都水监的大门口,看着将要前往滨州的整装起来的马车。马车上挂满了彩带,马儿踏着蹄子发出哒哒的声音,车帘也随风晃荡着。
洛茯苓的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这一次她得自己去赶路,舒妍和璎珞早已经出发,算日子已经到了滨州,魏川在自己完婚第二天便快马加鞭赶到平川去找雨茗,陈召倒是想跟着一起走,但是张祎修死活不同意,为这事还闹了好几天脾气,最后陈召实在没办法只能留下哄他。大舟卿桑明站在她身侧,经过了那么多事,这位看着尖酸刻薄的大舟卿也收敛了自己浑身的刺,他仍旧不喜欢洛茯苓,却也对她心生钦佩。
“先前滨州来信,说要将阜蔺河和裕安河挖通修建新运河,你怎么看?”洛茯苓望着天空中的云彩,幽幽地说道。
大舟卿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如今民生凋敝国库空虚,外忧内患,哪里还能挖得起运河。”
“你看得比宫里那位清楚。”洛茯苓冷声道。
大舟卿小声道:“大人还需慎言。”
“挖通了这条运河,圣上可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洛大人,此话怎讲?”
洛茯苓并不理睬,自顾又道:“这邺城的气味实在不好,伸头去闻一鼻子血腥味。”
大舟卿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都水监现在也算是清洗完了,剩的这点人怕是处理邺城事务都人手不够。”
“大人放心,已经上报朝廷调遣官员来了,台州莅州和禹州的官员很快就能顶上各个职位。”大舟卿道。
洛茯苓扯着嘴角笑笑转头看着他:“这是我手令,我不在,你来代管都水监。”说着从袖中拢出一个赤色小牌子递给他:“都水监是刘大人的心血,万不可再叫人糟践。”
大舟卿接过赤色牌子,郑重地收入怀里,躬身道:“大人请放心。”
洛茯苓没回话,踱着步子走到马车边。
“大人慢走。”
大舟卿看着洛茯苓纤细的背影,眼底流泻出一抹阴霾。
“走吧。”许远宁道,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大舟卿,眼底的戾气让人胆寒。
马车摇摇晃晃,洛茯苓靠着车壁,心绪难宁。
许远宁握着她的手,温暖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让她感觉心情好受了些许,洛茯苓回过头看向许远宁,轻轻一笑:“放心,滨州都安排妥当了,舒妍已经在那里住下,我有人照料,你不用为我忧心。”
许远宁皱眉,看着她,欲言又止。车厢内很静谧,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洛茯苓才睁眼开口道:“运河的事你怎么看?”
“现下禹州台州边境不稳,皇帝需要猛火油,从滨州到邺城水路最快,所以这个时候,运河必须尽快挖通。”许远宁答道。
洛茯苓微微眯着双眼:“现在国库怕是掏不出那么多钱,况且,能充作劳工的成年男子几乎都被征为兵丁,没钱没人,我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许远宁抿唇:“现在朝堂不稳,不论做什么都是劳民伤财。皇帝本就不是什么明君,这么下去怕是要把整个赵国耗完了。”
洛茯苓没说话,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你不用着急,舒家的商队还用得上,运河开通之前还得叫舒妍多担待着。”许远宁继续道。
洛茯苓睁开眼,看向许远宁:“舒妍自然不会有什么怨怼,什么都愿意担着,但是伴君如伴虎,舒家好不容易摆脱皇商的身份,现在又与朝堂纠缠不休,难免引人非议。”
“茯苓,没有人能脱身,你和我不能,舒妍她也没办法,难道皇帝会因为舒妍已经被褫夺家财与势力而放过她吗。”许远宁道。
洛茯苓叹了口气:“我到了滨州再与舒妍商议这件事吧。”
许远宁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牵着她的手。
马车一路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向滨州进发,山路两侧有人持戟站岗,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行至颦山停下,车队浩浩荡荡排了一列。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去了滨州就给我来信报平安。我安排了人一路护送,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许远宁不舍松开洛茯苓的手,低头看着她,认真嘱咐。
“嗯。”洛茯苓应了声,看着许远宁下了车,挥手和他告别。
马车缓缓驶离了许远宁的视线,他看着车轮碾压过路面留下的痕迹,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揪着,很疼。
他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再也瞧不见车队的影子才转身离开。
一行人到达滨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三傍晚了,太阳西斜,霞光洒下来映照着大地,金黄一片。舒妍穿着淡青色的裙裳,头戴白玉珠花簪,身姿窈窕,端庄典雅。平安迎上来接着包裹,阿姐长阿姐短问候着,璎珞将头发盘起,俨然已经是人妇的打扮,莫原站在她身前指挥着一大伙人忙前忙后。
舒妍抄手仰着头道:“再要见不着你我都得沿着官道去寻你了,这回怎么又这样晚?”
“一路都下雨,路上泥泞不好走。”洛茯苓笑道。
舒妍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新婚燕尔就与许将军分隔两地心中不悦,但也得想着这边也有一大伙人昂首期盼,你这耽搁的,实在叫人担心。”
“我若是不悦就甩脸子不来了。”洛茯苓笑笑,挽着她便往院子里走:“这一路歇歇走走,途中听了不少关于惠州的事,你这么急着到滨州来是不是惠州真如他人所说出了事。”
舒妍顿了顿,苦笑着摇头:“你是朝廷里的人。消息应当比我更灵通。惠州的确落入了梁国之手,那边甚至没有费一兵一卒。”
洛茯苓叹了口气:“那你这边是怎么打算的?”
舒妍拢了拢头发,脸色十分苍白:“我到了惠州之后宗族早已因为乾州之乱死的死散的散,我那一大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家也被彻底分得七七八八了。这一摊子事本就棘手又遇上知州把惠州整个卖了,思来想去我确实不能再在惠州待下去。这次到滨州来算是把我所有的家底带来了,愿意跟着我的家眷伙计也都安置好了。或许以后,舒家得努力在滨州立足。”
舒妍顿了顿,小声道:“说白了我本事再大,若大厦将倾我也毫无办法。”
洛茯苓垂眸沉吟了一阵道:“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然很了不起了,不要太勉强自己。”
舒妍笑笑拉着她坐下,笑容里带着几丝凄楚。案几上的茶已经热了好几次,茶香袅袅的飘散在空中,舒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叹气道:“这几年天灾不断,好茶供给越发紧缺,这竹海金铭过了今年怕是再也喝不到了。”
莫原皱了皱眉,自顾拿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不过是杯茶,何必如此伤神?”
璎珞夺过他的杯子嗔怪道:“你是真憨傻还是装糊涂,这到底是在说茶的事吗!”然后往案前一坐忧心忡忡地对洛茯苓说道:“我们从邺城到惠州,再从惠州到滨州,遇到的多是各处逃难的。一路过来死了好多人,尸体都堆成了山。
洛茯苓沉默着不说话,舒妍看她表情也就不好继续这样说下去,岔开话题道:“你莫想这些,快养好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莫原轻咳一声,低头吃东西,边吃边嘟囔道:“滨州早也没什么好日子了,庞蔚这家伙自己招揽了兵众日日在山头挑事,矿山那边一摊子事我又不好与他正面冲突,如今下一趟山得绕远路过,日子难过得很。”
“话说到这里。”洛茯苓也抿了口茶,抬头道:“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布防在矿山周围的兵力撤下来。”
舒妍一怔,诧异的问:“怎么?”
莫原也惊地坐下来:“这是什么话,撤下来那日后不就只能看庞蔚那老小子的脸色了?!”
“如今新帝登基,没有必要再将矿山藏着掖着,况且如今边境不太平,撤下来的兵需要莫大哥你带回邺城去,等朝中安排。”洛茯苓揉了揉眼睛:“再说滨州本就不是你我的,何必要与庞蔚兵戎相向。”
“滨州撤了军你怎么办,我去邺城留着你们在这里如何是好。”莫原面露难色,看起来对这种安排十分不满意。
舒妍也蹙眉不解。
洛茯苓却是笑道:“我既然说了这话便不怕庞蔚为难,便是再大的地头蛇也是臣子不是,以前只是我们占了人家的山头人家心中不悦罢了,现在我们退一步,庞蔚大人是明白人,不会难为我们的。”
莫原还是摇头,舒妍道:“既然这样说了你就信茯苓的吧,况且现在邺城许将军那边也需要你的助力。”
璎珞眉眼间满是落寞,她与莫原也才刚刚好上,一转眼便要分隔两地心中难免失落。莫原也瞥眼看看她,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好明白地讲给他人听,只好默不作声的喝茶。
洛茯苓见二人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好笑,脸上却是一派严肃:“我走之前有贺家人从禹州到了邺城,如今贺府已经空了,我们作为贺府旧人理应照顾一二,我是腾不出手了,璎珞你便随莫原一道回去,贺老爷年纪大了,你平日有空便多去看望看望。”
听了这话二人的眼睛都闪了闪,璎珞无法抑制地扬起嘴角,感激地点点头。
洛茯苓看了看莫原和舒妍,又道:“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们一声。”
莫原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她:“你说。”
洛茯苓沉吟了片刻方缓缓道:\"此次公派,由头是要开挖联通滨州到邺城的运河。你们都是明白人,应当知道我须为此事推脱找些借口。\"
“圣上这是要将猛火油直接从滨州运往邺城啊。”莫原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目:“运河一旦开通,以咱这位圣上的脾性,赵国可算是永无宁日了。”
“不错,圣上大张旗鼓告诉天下自己手中有猛火油,摆明了要立威。”舒妍也赞同的附和道。
洛茯苓扯着嘴角无奈地笑笑:“此刻的情形,朝中可用臣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前些年与代国梁国打了那么多次致使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梁国现下又虎视眈眈,趁着圣上登基将惠州吞了,生生打了赵国一个嘴巴。内忧外患之时还收回了大将军的兵权,现在要明目张胆运猛火油去邺城,摆明了要树敌!”
莫原皱眉担忧道:“拖延不能了事,便是你能拖个十年八年,该打的仗还是得打。”
洛茯苓拢住自己冰凉的手,眉眼低垂不再回话。现如没有人可以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如许远宁所说,大势使然,大厦将倾,怕是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了。
庞蔚来见的时候客客气气的,不过两三年人便瘦的脱了相。给洛茯苓下毒还是让他有些许愧疚的,尤其听说了她在邺城的事之后便也不再时刻想着找她的麻烦。
洛茯苓将狐裘裹紧,对着庞蔚微微颔首:“庞大人见谅,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怕冷。”庞蔚摆摆手:“晓得洛大人身上不便,带了些许补品来,还有银丝碳,烧着烟尘小些。”
洛茯苓接过来,淡淡一笑:“多谢庞大人。大人也莫觉着有什么隔阂,你当知晓我已经将禹州军调离了矿山,往后滨州还是庞大人的滨州。我怕是要在滨州多住些日子,有什么错处还望大人多担待。”
“滨州是圣上的滨州,不是我的,听闻洛大人不计以往恩怨在朝中曾为我美言,如此大恩实在叫我感激。”庞蔚说完拱手道谢,脸上露出诚挚的神态:“洛大人,请受我一拜。”
洛茯苓急忙避过他的礼,淡声道:“庞大人言重了,您有功绩在身,受圣上赏识是自己德行与政绩优异,我不过实话实说,受不起您这一拜。”
庞蔚听了便没再说什么,只在洛茯苓面前坐下来,有些心虚的问:“洛大人眼睛好些了吗?”
洛茯苓浅笑点头:“嗯,好多了,谢谢庞大人挂念。”
庞蔚显出一抹尴尬之色:“我...我不知你的病情竟严重至此,若是早知道便不应该对你下毒。”
洛茯苓笑道:“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我不是记仇的人。”
庞蔚松了口气,有些拘谨地搓搓手:“前些日子便接到了修筑运河的圣谕,不知洛大人要从何处着手施工。”
洛茯苓捧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抬眸轻声问:“我想问问庞大人怎么看修筑运河一事?”
庞蔚愣了愣,旋即苦笑一声:“说实在的,我并未参加过任何建设工程,对于运河之事实在摸不清头脑,只希望洛大人能指点迷津。”
“庞大人与我便不要装傻了,你我共事两年,大人心中有想法不必瞒我。”
庞蔚迟疑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水坝还未建好,水灾后民生也未能恢复如前,此时修筑运河,怕是要掏空咱滨州百姓了。”
“大人是好官,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
庞蔚咬咬牙:“咱们身为官员理当以民为先,可是我...”他顿了顿,看着洛茯苓道:“朝廷来的旨意我不敢违抗,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再修筑运河的话,百姓怕是会有怨言。”
“那便不修!”洛茯苓淡声道:“既然庞大人对运河之事也有顾虑那我便直说了,庞大人应当知晓邺城这些日子的血雨腥风,整座邺城,如今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圣上对一国之都尚且如此,待其余州县又能有多仁善。矿山如今猛火油的产出尚不稳定,圣上便将这些火油用于烧城劫掠铲除异己,若到时运河通了,火油源源不断送到邺城去,天下何安。”
“这。。。那依洛大人看要如何是好?”庞蔚一阵心惊肉跳。
\"这。。。那依洛大人看要如何是好?\"庞蔚一阵心惊肉跳。
洛茯苓起身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窗外已经凋敝的草木道:“为今之计便是拖着,能拖多久拖多久,既然要修运河,往后几年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拨款,你我只需装装样子将钱收好便可,反正天高皇帝远。”
“这是什么话!贪污拨饷是要满门朝斩的。况且我们身为父母官,怎可弃百姓不顾私吞朝廷所拨钱款,这便是死了也会让祖宗戳脊梁骨啊。”
“城门外饿死了多少人,滨州百姓是百姓,他们也是,滨州现在可以自给自足活下去,他们活不了,这笔钱可以换很多粮食救活很多人。庞大人不愿也无碍,此等罪名我担便好。”洛茯苓神色肃穆:“我在邺城名声不好,虱子多了不怕痒。”
庞蔚怔了怔,忽而站起来向洛茯苓作揖,语气认真道:“此事洛大人愿意讲与我听足见您对我的信任,您的为人我相信,大人愿意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滨州有我在一日定护洛大人周全。”
洛茯苓微讶,继而笑道:“庞大人,您可以拒绝,毕竟兹事体大,往后我要抗衡的,是皇帝。”
庞蔚坚持摇头:“抗衡又如何?大丈夫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洛大人不必顾及我的名声,我虽无才,亦能为黎民尽绵薄之力。”洛茯苓深吸口气,笑容变得柔和许多。她走近庞蔚行了个大礼:“大人忠义,在下铭记。”
两个人聊的甚欢,一直到了申时才各自散去。
洛茯苓从园子出来时天边夕阳斜照,将她纤细娇弱的背影染成橘红,看着有种别样的凄冷孤寂。她转身,遥遥望向远方的天际,眼底似有泪光涌动。
平安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姐,咱们家的鸭子现在养得可肥了呢。莫原大哥之前教我怎么烤鸭子,我给你烤一个好不好。”
说完便拉着她往鸭棚去,洛茯苓还没说话他便雀跃地钻进鸭棚去抓鸭了。
莫原就蹲在门槛边上,见她和平安进来了,笑道:\"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说罢便熟练的拿了刀开始刮毛剔内脏,再洗净后架在火堆上烤,很快鸭肉香味便飘了出来,惹得平安咽口水。
洛茯苓抬手把平安头上的鸭毛摘下来:“你别光想着吃,长这么大了半点不顾形象怎么行,以后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平安撅了撅嘴,不服气的反驳道:“男儿汉不能整日守着媳妇孩子。”
“谁跟你讲这个!”洛茯苓伸手弹了一下他脑袋:“舒妍见你这个样子不说你吗?”
莫原扯着嘴角笑道:“在舒妍面前哪里是这幅样子,自打从惠州回来,这小子笑都不敢笑了。”
说罢莫原将烤好的一块鸭肉递给平安,自己拿了一条腿准备啃。
平安不好意思地边啃便说道:“舒妍姐这些日子都不高兴,我想了很多办法她都高兴不起来,见她不高兴我便也高兴不起来了。我知道死了很多人,也知道商队受了重创,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唉。”
“平安。”洛茯苓拉起他的胳膊严肃道:“你莫要管旁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商队也好,外头那些受难的人也好,不是你一个孩子能够改变的。”
“阿姐,可我不想做胆小鬼,我想做想大哥和许将军一样的人,可以保护你们。”
闻言,洛茯苓沉默片刻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能这么想阿姐很欣慰,不枉我这么多年教你。可是平安,阿姐已经没有谷子了,不能再没有你。”
“阿姐。。。”平安鼻子酸涩的厉害,他低垂了头瓮声瓮气地答道:“阿姐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伤心的。”
洛茯苓揉揉他的脑袋:“乖。”
莫原轻轻叹口气,把手上的油往衣角擦了擦对着平安道:“待会儿舒妍和璎珞也来,你这鸭子也不够呀,快去再抓两只来。”
平安眼睛亮了亮一跃而起:“放心,我这就去抓那只最肥的。”话罢便跑走了。
门檐下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莫原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给自己片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小洛洛,我真的不知道你跟远宁怎么打算的,此番为着圣上做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你们有多大的把握全身而退。”
洛茯苓哀哀地笑了笑,也抬头看着夕阳:“说到底我们只是普通人,又不是神仙,能否全身而退只能期盼命运的眷顾。”
莫原幽幽地转头瞥了她一眼:“你哪里是什么信命之人,远宁更不是。”
洛茯苓扯了一下嘴角:“莫大哥,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给我升官吗,他就是想把我牢牢捏在自己手里好牵制远宁,历来开国功臣有几个是能善终的,他谋反篡位名声不正,更会忌惮功臣以作为借口制约他的权利。派我到滨州来也是想借庞蔚来与我制衡以防我手里攥着火油矿的权柄对邺城产生威胁。虽然远在滨州,但你也知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嫁给远宁已然是将他拖进深渊了,如今朝局尚不稳定,我更不能在他身边给他添乱成为他的负担。”
“他已是权势最大的人,怎么会护不住你?怎会将你视作负担?”
“权势最大!”洛茯苓苦笑着喃喃道:“为臣子最忌功高震主,看看现在大将军楚桓英的境遇便知晓了,谁敢保证咱这位圣上不会龙颜一怒也让远宁跌下泥潭。”
“。。。”
莫原低头开始片肉,刀锋划过油滋滋的肉,他觉得脊背隐隐发凉。
抱着一只肥鸭的平安回头看看那两人悲戚的脸,很懂事地将头别过去,洛茯苓也好舒妍也好都将他保护得很好,但平安还是很敏感地知道每一个人心情的沉重和不安,他走远一些好给大家缓和心情的时间。
莫原和璎珞离开不到两天就接到了陈召的信,说魏川带着雨茗回了家,婚礼没有大办,只简单地拜了个堂,雨茗作为大嫂在红布里包了一个玉笄随着陈召的信一并被送到,这似乎是压抑的时节中唯一能叫人喜悦的事情。雨茗不识字,也借着陈召简单给洛茯苓带了几句话,说自己对她充满了感激,也对人生有了新的希冀,魏川对她很好,到了平川见到她的第一面便向她求亲,他们两人也走过了很艰难的日子,如今能有这样美满的结局已然是老天眷顾。
洛茯苓将玉笈带上,觉着心中总算有某一处浅浅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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