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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渡
方沐云走后,牧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初以为那个人只是性格暴烈,那么自己只要小心忍耐,顺从一些也许能平静地过几个月;后来听说他好色,除了对他人品的厌恶,也没太为自己担心,也许他还看不上自己呢,很快就会转移目标;及至听说他同时要娶三个,心中才为自己担心,自己虽然无意,难保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这是她最不愿意陷入的泥淖了。她原本也想到,等到那将军对自己没兴趣了,要娶妾了,就想个办法让他休离自己,而如今这局面,她实在是没想到对策。再加上那一世母亲因父亲而受到的伤害也让她从小就觉得女人为一个男人争实在是太没意义了,她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让别的女人来伤害自己。嫉妒的嘴脸会让任何一张美丽的脸变得丑陋,自己不想变得如此丑陋,自然也不希望看到这种丑陋的脸。
她坐在床上想了想,终究还是慢慢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最重要的当然是银票了,随身的首饰也带一些。正收着,门却被推开了,紫依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包袱,牧冶倒是被她弄呆了。紫依反手合上门,问道:“小姐,你又要扔下紫依自己走了吗?”牧冶被她猜中心思,一时没有回答,紫依又说:“小姐,你曾说我们是朋友的,那我们是不是到哪里都应该在一起?从在临渠吃饭那天起我就知道小姐还是想逃走的,小姐没有人照顾还是不行,你带上我吧。”牧冶最终点了头。两人决定四更时就出发,到北城门口等着开门。牧冶这次并没有打算走远,越是近的地方越不容易被想到,不如就呆在这晅城四周。
牧冶带着紫依等天亮城门开后直接到码头渡晅河到了对岸。这是一个叫七渡的小城,小城边上也有一座山,叫硕峰。牧冶当天是住在七渡的客栈里的,第二日和紫依两人到小城周边寻可租住的房子。看到硕峰山不高而风光秀丽,不觉走上山来,在半山腰间看到一个小院,仅三间房,小院中却有树有井看上去十分齐整,一个中年妇人正要锁门,牧冶上前问道:“请问大婶,可是此间主人?”那妇人摇头,说:“这房是邻居的,我只负责帮忙看看。”牧冶心里一喜,忙问这房租不租,妇人道:“这房主是个秀才,前不久赴京寻功名去了,估计没个一两年回不来,当时是说能租便租掉的。”牧冶喜欢这里的清净,当时就决定租下来。妇人也没多要,只要了十两租金,又热心地帮忙打扫好房屋,抱来了柴火等日常用品。牧冶打量了这三间屋,其中一间是厨房,一间卧室一间厅堂,光线很好,家什也都很齐整。卧室很大,隔出了一间书房,现在房里还有些书,有一张榻,紫依便收拾收拾住在书房里了。
天色还很早,两人决定去七渡城里置办些被褥粮食等日用品,那中年妇女姓王,就住在不远的村子里,她热心地叫来自己的丈夫,套了一辆驴车跟着牧冶她们进城采办物品,不消一个时辰便置办妥贴,下午两人就住进了小院。王婶又送来了一些柴草,牧冶看她夫妻两人都老实本份,便和她约好,定时让他们的送些柴薪、蔬菜来。
两人在山上平静地过着日子,牧冶常和紫依在山上走走,闲来也翻翻秀才留下的书,和村里来串门的小媳妇们说些闲话,村人朴实,但也会好奇地问她们的来由,牧冶总说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这里空气清新,适于休养,因此租住在此。牧冶也会想到方家不见自己会怎么样,却宁肯做个鸵鸟,她也许真的自私,真的懦弱,实在不想因为方家而葬送自己。每每想到这事,总是坐在房前皱眉不语。紫依知她根本还是放不下方家和那桩令她痛苦的婚事,有次期期艾艾地提到:“小姐,你可还记得那位辛门主?”
牧冶惊讶:“无刃门辛追?不过离别二个月,怎么会忘记?”
紫依靠近一些说:“我那次听惊墨大哥说,辛门主他很喜欢小姐。”
牧冶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紫依见她没有不高兴,便继续说:“惊墨大哥说他从没见过门主对女人这么上心过,送首饰,时常跟着,为你挑鱼刺。更关键的是,他还说了,无论小姐你许了谁,他主子都有办法~嗯~就象滕先生说的那种~摆平,对,摆平。”
牧冶失笑,回想了一下二个月前辛追的举动,又想起那日,他让自己叫他辛追,拂去她肩上那片黄叶的情景,似乎是有点意思,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深想。但就算是那样又如何?辛追性情冷淡,他的狠跟那位将军也不相上下了,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想到这儿,便说:“如果我去找他,就算他真能摆平,我岂不是离了虎穴又进狼窝?”
紫依道:“我也说小姐不会喜欢辛门主这样的人,可是仔细想想,辛门主对小姐其实也挺好的,所以才这么说。”
牧冶听了只是不语,心里却想,也许他是对我好,可我却觉得他难以接近,实在是无法回报。
如此过了十来天。这日,紫依看见家中的用品有些短少了,天气也愈来愈冷,要去买点炭来取暖,便跟着王嫂下山去了七渡城。牧冶一人在家,看到太阳很好,便拿了被褥晒在院子里,自己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紫依早上走时没有熄灭灶膛里的火,牧冶中午自己随便蒸了两个馒头,又小心地留好了火。下午日头偏西,她将满是阳光味的被子收进房里,紫依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没回来。她便走出院子,到山路上去看看。等了许久,竟然还不见人影,正打算回前面的院子,忽然被坡下一抹红色吸引住了,站到路边仔细瞧瞧,原来是一丛野花,看着象是山茶,却是花大色艳,牧冶一时玩心大起,便想着去摘来插在瓶里,也好让房间添点颜色。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地势,发现这是一个陡坡,不过也不算很陡,坡下也都是灌木,花是长在陡坡的半中间的,距路边不算太远。这要是放在过去,牧冶虽然还只是个菜驴,但在这种坡上上下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放到现在么,这身衣服就有点碍事,身体也弱了点。但想着最近这段时间经过锻炼,又吃了好些药,这身体是好了许多许多了,也不妨一试。想到这儿,她小心地跨出了路边,慢慢地沿着坡,S形地走到了那丛花边上,摘到手后她不由得意地一笑,幸亏这会儿紫依不在,要不然,准要被这个小管家婆唠叨死。她直起身子来一看,这丛花下面竟然还有一丛,比手里这丛还要大,于是她又往下挪去。正走着,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草丛中窜了出来,毛绒绒地从她腿边擦过,她吓了一大跳,往旁边一跳,却忘了自己是在陡坡上,脚上被树根绊了一下,摔倒了。还没等她抓住什么东西,人就朝下滚去。更没想到的是,那灌木之下竟是近乎直立的山壁,等牧冶清醒过来抓住一根藤的时候,人已经被挂在山壁上了。距上面那丛灌木不过是五六米,牧冶想拉着藤爬上去,却是高估了这付身体的体力,她竟然连脚都不能抵住山壁。不能往上那就往下,牧冶低头一看,距下面倒有个十几米的样子,底下是十来个平方的平地,草很高。牧冶用力住下扯这根藤,假如能扯着它到底,那么如果想要爬上去也是有可能的。可惜,藤在离地三四米的地方断了,牧冶抓住边上的树枝,连跌带滑地溜到了那一小块平地上。
那片枯草倒是很厚实,牧冶坐下来喘喘气定定神。她看了下太阳,已经落到西边的树梢了,应该快到酉时了吧,紫依再晚,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这里虽然很下面了,但距那条山路却不太远,糟糕的是那片灌木可能挡了视线,让她不容易被人发现。她将手拢在嘴边叫了几声,可是除了空谷回音,没有任何动静。夕阳渐渐西沉,光线越来越暗,牧冶恨恨地盯着那块二十米左右的山壁,目测坡度应该在七十五度以上,但是要是放在从前,这对经过攀岩培训的牧冶根本不在话下,可惜这付身子是方沐野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枯坐原地,隔一段时间叫一下紫依,看看有没有人来救她。天边的黑暗终于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山风起来了。牧冶虽然穿得挺多,但也渐渐地感到了寒意,她身边没有带火石,无法取火,如果没人救她,她恐怕是要冻死在这里了。而且她渐渐地觉得嗓子发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叫喊了,她索性不再喊,保存体力。等听到紫依喊她时再回答。
露水渐起,寒意更甚,她期待中的呼喊并没有响起,牧冶无奈地移到一个避风处。她心里十分后悔,牧冶牧冶,玩什么情调,要采花插瓶,这会儿怕是要被自己玩死了。难道上苍是要让她快点再穿回去?她不知自己已经呆了多久,瞌睡和疲倦袭来,她已经有点迷糊了,心里却在提醒自己:不能睡,千万不能睡,要不然在这农历十一月末的冬夜自己就有可能冻死。在留着最后的神志前,她还在想:假如是要穿回去了,自己原来的身体不知还在不在,大哥二哥不会已将自己火化了吧,那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也好,也许能碰上方沐野也不一定。下辈子可别爬山了,看样子山与我有仇呐。
在一片迷糊中,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叫:“牧冶,牧冶,小冶,别睡,别睡。”她心想,果然要回去了,都听到大哥在叫她,但她实在是好困啊。她又觉得有温暖的东西包围着她,好象是人,她的眼皮已经重得睁不开了,只凭着仅有的感觉,觉得是个人,有宽厚的胸膛,还有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传来,这味道有点熟悉,好象是辛追的。牧冶又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会是辛追,被紫依这么说了一下,居然也会肖想他么?陷入黑甜之前,牧冶在心里想,这个怀抱多么温暖啊,如果真是辛追,那么,嫁给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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