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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纸鸢
毓秀王府。
“王爷,这是在海州叛乱中,为首的四名叛匪的供词。”
毓秀王府内,一素衣打扮的武人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密函呈上。
“总兵大人说,此事事关重要,特意命下属日夜兼程,亲自将此物送给十三王爷。”
“嗯,孙总兵思虑周到,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十三爷拿到了密函,展开匆匆看了一眼,收起。
“总兵大人还说了,”这武人抬起头,轻声道:“……若是十三爷需要,漕军必当鼎力支持……”
听了这话,十三爷眼神忽然凌厉,“需要?本王有什么需要?哼!好好当你们的差!”
“是!请王爷恕罪!”
“行了,你回去吧,替我谢谢孙德礼。”
“是!小的告退!”
十三爷将这密函收进书架的夹层里。
海州叛乱,为首的四名叛党被抓后,便被杀了,海州之事死无对证。
李玄甫私自调兵去平叛,已经是犯了死罪,漕运总署为求自保,统一口径,说是遭遇李玄甫胁迫,朝廷里若有人想杀李玄甫,那太容易了。
虽然李玄甫是个文人,但他也很欣赏,有这样的臣在,是大晟的福气,是天下的福气。
送走了漕军,管家来报:“王爷,御史台胡言吾胡大人求见。”
“不见。”
“是。”
“慢着,”十三思索了一会儿,“算了,让他进来吧。”
上次在七里河,他们双方闹的很不愉快,胡言吾被轰了出去,颜面全失,后面他们力排众议,强推赋税新法,十三对这伙人才稍微有些改观。
胡言吾拎着一只沙燕儿见了十三爷,“十三王爷安康,”胡言吾将沙燕儿放在桌上,向十三爷行礼。
胡言吾每次过来都会带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十三爷也是见怪不怪。
“哟,风筝。”
“啊,这个啊,这是方才十八爷给买的,花了一两,哈哈,还没来得及放,路过您家,就顺便过来坐坐。”
“胡大人真是好兴致。”
“落日明沙岸,微风上纸鸢。下官贪玩,让十三爷笑话了。”
“不笑话,谁没放过风筝?”十三淡道,“你今日过来,可有事?”
“呃……”胡言吾犹豫了一下,接着道:“确实。”
说完他又从兜里取出了那把梳子。
“十三爷,您上次和我说,这东西是您当年大婚时赠予在场女眷的,但后来我去问了当年的一些人,都说并没有什么梳子礼品。”
十三看着他,一脸的高深莫测,隐隐地有些不悦。
胡言吾一抱拳,“实不相瞒,这个梳子,并非从琉璃厂找到的,而是李玄甫大人所托,这物件是李夫人的遗物,李夫人,姓曹名鸢夕,去年死在了钱塘。”
听到了这件事,十三爷依旧是一派淡定,看来,李玄甫和曹鸢夕那些事,他是知道的。
那看来,离山村惨案,他也是知道的。
“上次上官欺骗了王爷,实在是情非得已,离山村之事,涉及甚广,还请王爷见谅!”
十三默不作声,只是眼神冰冷,眼见着又有轰他走的架势。
胡言吾面露窘色,但仍旧硬着头皮道:“上次多有得罪,小人自知不该再找十三爷,但这次,小的还是厚着脸皮来——”
十三忽然开口,打断胡言吾的话。
“你既然来问这事,那说明你肯定查到了些什么。”
“是。”
十三瞥一眼那梳子,依旧是一脸阴沉,“我之前骗你,是因为这件事一来丢皇家的脸面,二来你掺和进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是。”
看着毕恭毕敬的胡言吾,十三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查下去?”
安安静静地抄书,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
“下官自知愚昧,没有金刚钻却偏要揽瓷器活,十三爷说的对,这些事下官本不该查,但下官像个蚂蚱一般,一蹦三尺高,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下官……无非是好奇。”
十三冷笑,“你好奇什么?好奇曹鸢夕的故事?还是好奇六爷的故事?”
胡言吾:“都有。”
“撒谎!”十三厉声道,“曹鸢夕是李玄甫的妻子,但你并不是为了李玄甫来查这些事!你不过是好奇党争!你是在替老十八来查这些事!”
胡言吾闭口不语,算是默认。
“现如今,你入了御史台,御史台是六爷的地方,你的日子,想必过得不好,”十三道,“我一直搞不清,为何父皇将你调入御史台,现如今,算是明白了。”
胡言吾目光炯炯,他倒也不羞,他没什么本事,却进了御史台,别人冷眼相待也是活该。
十三爷看着那桌上的风筝,在屋里静静踱了会儿步,“你若真想调查老六,想知道当年曹家发生了的事,你去找一个人吧,那人叫蔡吉翁。”
蔡吉翁?胡言吾眉头一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十三:“蔡吉翁是前大理寺寺卿,查明案里被发配关外,但他没死,他刚偷偷回了京,曹家当年的事,就是他审的。”
胡言吾记起来了,老毕和他说过,蔡吉翁要回来这件事。
“蔡大人,来找过您了?”
十三点点头,这时,毕云山走了进来。
“王爷,大营派人传话,让您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十三爷应声起身,“小胡大人,我这里就不多接待了,您请自便吧。”
胡言吾一抱拳,“多谢十三爷!今日多有得罪!小人就此拜别!”
胡言吾在毕云山的带领下朝着毓秀王府外走去。
胡言吾暗自思忖十三刚刚说的话,对老毕都有些生疏客套,这样的客套倒是让毕云山有些不自在。
“你在御史台,干的怎么样?”毕云山尝试性的开口。
“不怎么样,”胡言吾丧道。
“看不出,胡哥儿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毕云山这句看似嘲讽的话,实则是开玩笑,若是往日,胡言吾定然和他吵吵上半天,但这次,他只回了句“嗯。”
明显是不想说话。
毕云山便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认真道:“胡哥儿,在你来之前,有人来过了。”
胡言吾眼中精光一闪,“谁啊?”
“南方过来的,听说,好像是清江浦的漕兵。”
毕云山点到为止,也不多作缀叙,胡言吾心中了然,也不声张。
胡言吾又是一笑,他话锋一转,道:“毕家的那个亲家,蔡吉翁回京了?”
见他来了些精神,毕云山也是高兴,重重的点了点头。
“住哪儿?”
“住将军府。”
胡言吾一边心里卧槽一边点头觉得做的对。
“你要去见他?”
“嗯,”胡言吾一脚跨了毓秀王府,“有些事我要去弄清楚。”
毕云山祝他一路好运。
胡言吾之前笑话蔡老头子老当益壮,不在西北颐养天年,反而想着回朝发挥余热。
现在想想,得亏老头儿回了京都,自己才能查下去。
出来毓秀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起了一阵小风,胡言吾在内城巷子里顺势小跑起来,边跑边放风筝的线。
内城巷子里本就窄,风也不该有多大,按理说是放不上去的,可偏偏又是一阵狂风刮了起来。
沙燕儿便一口气,升了上去。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风大,风筝线一扯,把他的手割了个口子。
鲜血从胡言吾的食指的伤口里渐渐渗出,一滴,两滴,很快就流到了地上……
风筝线越放越长,但到了后面,线竟然扣了个死结,下面的线,是怎么也拉不开了。
胡言吾也不管自己的满手鲜血,风筝线是系在木架子上的,他用混着血的手指努力将风筝线解开。
可这死结系的太紧了,解不开。
眼看着线的那头,沙燕儿不断的拉扯他……胡言吾便用牙将风筝的线咬断,目视着沙燕儿慢悠悠消失在黑夜里。
这纸鸢可值一两银子呢,就这么放了……
……
胡言吾脸上扯开一个淡淡的笑,管他呢,有钱难买爷高兴。
胡言吾到家时,胡家已经吃过了晚饭。
胡老爹的屋亮着灯,胡言吾看了一眼就回自己屋了。
胡老爹现在顺天府当差,上次胡杨氏给准备的‘甑糕外交’显然是没起什么作用,胡老爹越发的阴沉,一天都不愿和别人说话。
胡氏父子一个当了顺天府的差,一个当了御史台的差,怎么看都是六爷的人。
但事实上,没人把他们当六爷的人。
因为胡言吾是个彻彻底底的‘十八王妃’。
和胡言吾分别后,段暄入了宫,他在宫里一直留到了戌时。
赋税新法利国利民,但阻碍甚多,关于赋税新法他同皇帝提了很多确实可行的建议,皇帝很是欣慰,于是将赋税司给了段暄。
这次,段暄竟破天荒的没有拒绝。
段暄离开晟宁宫时,一等宫人冯保儿特意将他送到了光华门外。
“十八爷,皇上让小的给您带句话。”
“公公请讲。”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段暄:“多谢陛下。”
言罢,挥挥衣袖,转身消失在了京都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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