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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不胜酒
“说什么呢你!”重离大窘,偷偷瞟了一眼清澜。清澜只是轻轻一笑,自顾自吃着杨梅,并没有说什么。
青竹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拿起杨梅就往嘴里放,重离把果盘抽过来,皱眉道:“哎,让你吃了没就拿。”
“小气。”青竹撇撇嘴,和那只狐狸精又腻歪到了一起,抱在一起啃来啃去,驾轻就熟的模样让重离看得尴尬不已。
清澜撑着腮,面不改色,偶尔往重离脸上看一眼,冲他微微一笑。
酒劲上来了。
重离脸热不已,在周围的嘈杂中都能听见自己上了发条一样的心跳声。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我不行了,要先走了。”
青竹抬起头:“这么快,你喝酒还上脸啊?”
“你有意见吗?”重离脚下轻飘飘的,一阵摇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
“阿离!”青竹赶紧伸手拉他,却连袖子都没碰到。重离晕乎乎地摔进一个人的臂弯,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杨梅汁水味道。
“没事吧?”清澜扶着他问道。
“没事。”重离把手抽回来,站直身子深呼吸了一阵,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几颗珍珠抛给青竹,“钱给你,省着点花啊。”
“我跟你一起回去。”青竹从狐狸精的怀里出来,笑着拉住了他的袖子。
“还想走捷径修仙是吧?”重离看向清澜,“公子和我一起去仙界吗?”
清澜道:“今日与朋友同来,抽不开身。”
重离道:“那等你有时间,捏一只小纸鹤到溯月城碧华殿,我看到了就会来找你。”
“碧华殿?”清澜一愣,“你是仙尊座下的人吗?”
“算…是吧。”
清澜站起来很有礼节地垂下头:“我不过随口一提,仙君不必如此费心。”
“有人教导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别人的事便不能悔改。”
看着他格外认真的表情,清澜忍俊不禁道:“尊师教导有方,能与仙君相识,是清澜之幸。”
尊师?
傅云疏虽然手把手教导了他许多年,但并未让他拜师。虽然开窍之后自己的修行速度几倍快于常人,但在他眼里,自己依旧不是能培养成大才的人吧。
出了妖界,青竹化成小蛇钻进了他的袖筒里。现在重离的飞行技术已然炉火纯青,不论是腾云御风还是御气,都能上下左右嗖嗖地飞。
从妖神境到云霄之上的仙界不过一瞬,情景却翻天覆地。
清凉的水汽弥漫四周,淡淡的霞光和风里,重离的脑袋不仅没有清醒,那种诡异莫名的冲动反而越来越强烈。
酒真不是个能碰的玩意儿,一喝就容易找不着头。
刚到星月天,重离收到了一只来自桃叶的小纸鹤,让他回来了赶紧去一趟碧落星海,傅云疏回来了,找他有事要交代。
傅云疏很喜欢一个人在星海里喝茶,但重离已经摸出了规律,他每次前去,大约都是有心事,才会一个人盯着无尽的星辰发呆。
撑着酒劲儿,重离踩着纤云落于孤峰顶的凉亭中,傅云疏手边煮着一壶清茶,茶盘上有两只被洗得鲜艳的茶宠,茶香扑鼻。
“尊上你回来了。”重离在他身后说道,“有事吩咐吗?”
“嗯,你的仙法已学完了,是么?”傅云疏背对着他问道。
“是呀。”重离觉得奇怪,自己学没学完,不应当是他最清楚么。
“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傅云疏有些严肃,声线寒意凛然。
听到这种再熟悉不过的嗓音,重离曾遭受过无数惩罚的记忆扑回了脑子里,大声道:“尊上我没有犯错啊!”
“我没有说你犯错,你怕什么?”傅云疏无奈地转过头,“你……”
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神,在看到换了红衣的重离时,微有凝滞。
星河如海浪轻涌,清风徐来,扬起两人的发,如青丝伴飞雪。重离与他对视着,静待他的指示。只不过这次,傅云疏许久没有说话。
“尊上?”
“嗯。”傅云疏移开目光,“今天天气很好。”
重离抬头看了看流光溢彩的天:“星海不一直都是晴天吗……”
傅云疏道:“你这衣裳哪来的?”
“妖界。”反正他神通广大,走到哪里都能被他知晓,自然也没有隐瞒行踪的必要。重离转了一圈,颇为兴奋道:“我养的那条小蛇化成人形了,他带我去逛了逛妖神境,便买了这衣裳,好看吗?”
傅云疏似乎是不太喜欢很热烈的色彩,身上的颜色长久是银白,青蓝交错,而至于大红大紫的颜色,从未见他上过身。
却不想他道:“好看。”
重离受宠若惊,傅云疏可不是一个能轻易夸人的人,说难听点就是那啥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傅云疏道。
“能闻到吗?”重离捂着嘴巴,“在那边喝了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得跟拍了一板砖似的,傅云疏道:“你酒量又不好,喝什么喝。”
“就喝了一丁点,很少一点点。”
傅云疏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刮去浮沫后给了他:“喝一杯,可以解酒。”
“我没喝醉啦。”重离乐滋滋地接过茶杯,尊上今天心情应当不错,温柔得让人心情也跟在酒里泡过一样暖洋洋。
一杯热茶下肚,他放下茶杯,像从前一样蹲在他腿边,傻笑道:“尊上找我有什么事呀?”
傅云疏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什么,只是告诉你好好准备,三日后天梦泽,你要与我切磋仙法。”
“什么?”重离笑容一僵。
没听错吧?跟他切磋仙法?这还用得着切磋,不被他挥剑劈成八块就已是大吉大利了。
“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是时候该瞧瞧你学到了多少。”傅云疏道。
“那能一样嘛,同样的仙法,修为高的和低的用起来怎能一样!我跟你比,那不是自不量力吗!”
傅云疏可是个熬死了所有龙族先辈的长生怪物,而自己才多大岁数,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傅云疏续满茶水,把茶壶放回火上煮,道:“并非要定个胜负,只是看你水平如何而已。倘若不行,还需再练个几十年。”
他顿了顿,复又道:“况且,你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重离依稀感觉这些话不是他本来要说的,仿佛刻意转移了话题一般。而看到他端起茶杯喝茶时,这些疑惑又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傅云疏竟然用了自己刚刚喝过的杯子!
他这个人,可是洁癖成性,从来不与任何人共用杯盘的!
傅云疏似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掀起的面纱下,薄唇贴在重离喝过茶的地方,将沁香的茶水啜进口中。
重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又撒了欢,而且比在妖神境时更急,仿佛随时都能冲破胸膛弹出来一样。
他就只喝了两杯酒啊,怎的喝出了心脏病?
“你怎么了?”傅云疏望着他红透了的脸。
重离摸着额头:“头、头晕。”
“一个人跑出去喝成这样,我看你是想被我打断腿。”傅云疏一挥袖子,把茶具收了起来,化作龙身飞出凉亭外,停栖在孤峰上,低下头来,“上来,带你回去。”
重离爬上他的背,平时都是抓着他的角,他想了想,抓住背上的鬃毛,俯身趴了下去。
脸贴在鳞片上,很快把一片冰凉烤成了暖热。
傅云疏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乘着他回了云殿。
方化回人形,重离腿脚一软,便靠着一株垂柳滑了下去,不仅是脸红,连胸膛都与衣裳颜色分不开了。
傅云疏试图把他拽起来,他都不甚配合,身子软的像泥,疑惑道:“你到底怎么了?”
“热。”重离扯开衣领,胸口起伏不止,“尊上,你那杯茶好像没什么用。”
不仅没用,反而更上头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
“真的不多,就两杯。”重离伸了三根手指出来。
“你喝傻了么。”傅云疏往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那还不至于。”重离捂着脑门。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傅云疏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似是在试他脸上的温度。手指冰凉,自己的脸一定是一片火烫。
重离有些贪恋他指尖的清凉,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指。傅云疏一顿,索性反握住重离的手:“站起来。”
“没、没力气。”重离试图站起来数次,都摔了回去。腿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劲儿,“那是不是假酒,我从前喝也没这样啊……”
傅云疏亦察觉出了不对,问道:“你在什么地方喝的酒?”
重离咬着嘴唇没说话。
“不说话我便亲自去瞧瞧。”
“别去。”重离小声道,“是青楼,不过不是我要去的,是那条蛇非要带拉我去的。”
傅云疏冷笑道:“你真是出息,离了长生天就逛妓院。”
“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喝酒来着。”重离急道。
“行了,起来回去睡觉。”
“我真的起不来。”重离懊恼不已,“好热,怎会这样……”
不仅如此,身体某处还发生了一些变化。傅云疏对他说了什么也没听清,耳中轰鸣不止,头晕得厉害。
身下一空,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这几年,傅云疏已经很少会这样抱他,猛然这么一来,激发了他的习惯,抬手就揽住了傅云疏的脖子。
傅云疏站在月下迎光的地方,脸庞耀得清白,似一朵盛放的空谷冷兰。
他身上真的好凉,每一寸皮肤都似能够浇灭他身上燃烧不完的火。重离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沁满诱人的清淡梅香。
重离好像真的喝糊涂了,手在他脖子里来回动。这大概是无意识动作,傅云疏有些招架不住,却没法再生出一只手来拨开他。
“别乱摸。”傅云疏低声道。
重离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快步把他抱回寝殿,在侍女惊诧的目光下把他扔在了床上。
凉意陡然消失,重离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直接把他扯歪倒在了自己身上。
“重离!”傅云疏手撑在他头旁边,有点费劲地支起身子,“撒手。”
重离的耳朵已经被酒塞住了,油盐不进,不仅不撒手,还环住了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蹭。
侍女的目光逐渐由惊诧转为“原来如此”,悄咪咪走了出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热…”
傅云疏的气息有些乱了:“热便放开我。”
“你…你凉。”
傅云疏撑在床头,手臂开始发麻,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开牛皮纸一样的重离,握着他的手半日,却还是没有这样做。
“难受……”
“哪里难受?”
重离没说话,把腿蜷了起来。傅云疏索性把他往里推了推,腾出一个勉强可以躺下的空,于是侧躺下,抬起手覆在了怀里人的额头上。
重离正浑身着火,神志都被烧得不清不楚,一缕清凉自眉心荡开,逐渐浇去四肢的火烫与躁动。
效果卓然,他不再扭来扭去动弹不安,像只猫一样静静团着身体,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但傅云疏没有,他解得了重离的酒劲儿,解不了自己身上被他蹭出来的躁热。想推开他去天梦泽里泡会儿降降温,谁知道他闭着眼,手却死死抓着他,掰都掰不开。
从前没觉得他有这么大的劲儿。
重离把头抵在他脖子里,偶尔扭动两下,窸窸窣窣地发痒。
“要睡就好好睡,别动了。”傅云疏被他蹭得难受,只好箍住了他的后脑勺,这才终于消停了。
傅云疏叹了口气,一阵折腾后困意袭来,干脆平躺下来不再挪动,看了重离的脸一会儿,慢慢阖上了眼。
重离口干舌燥,在凌晨天未亮的时候渴醒了过来。不过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床帐,而是一床雪一般的发丝。
傅云疏白如冷玉的脸颊近在咫尺,床上清香萦绕。
重离脑中转了八百个版本开天辟地的神话故事,才意识到傅云疏没在天梦泽,而是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
躺在自己身边!!!
心中呼啸而过狂风骤雨般的声音,昨晚断断续续的记忆涌了回来,他扯着傅云疏不让人家走,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差点把重离给淹没窒息。
傅云疏就这样被自己缠了一晚上,没走,还睡在这里了?!!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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