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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哈利因为震惊飞出老远，但是头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没有擅自离开庄园的范围，而是落在靠近边缘的一棵枯树上。绿色的眼睛惊惶未定地望着斯内普卧室那扇窗所在的方向……虽然那里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知道那个人还在那里。
——那个男人……西弗勒斯·斯内普……从一进霍格沃茨就在恨着他的人，从学生时代就跟父亲是死对头的人——竟然——竟然喜欢他的母亲……他爱她！
所以斯内普会有母亲的魔杖，所以他会帮母亲保护他最恨的人的儿子，所以他才会对着母亲的魔杖露出那样的表情！
哈利觉得大脑里一片混乱，冬夜的冷风让他从心底感觉到一阵凉意……
——那些帮助都不是给你的……
哈利·波特从来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这句话里真正的含义！全部……全部都是给妈妈的……绿色的眼睛里出现一道深深的伤痕，龟裂的纹路在眸中蔓延……
在他自己也感觉不到的心中的角落，一丝被背叛的感觉伴随着莫名的情绪隐隐滋长——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哈利知道的只是，在斯内普眼中的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那个男人从不曾隔着那样的光环看待自己，作为魔药学教授和斯莱特林院长的他对待自己和其他格兰芬多一样，严酷苛刻甚至总是无故挑刺。
不过他看着的是哈利·波特，而不是什么大难不死的男孩——在战争中得知他是间谍的时候，自己曾经这样认为……
但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他恨他是因为他的父亲，帮助他是因为他的母亲。哈利·波特在那个自己甚至尊敬着的男人眼中，除了詹姆斯和莉莉的替代品以外，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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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莉莉的魔杖在他起身时滚落到脚边，他却没有弯下身去捡起来，只是养着头，闭眼靠在椅背上。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苍白的颈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
那是魔药大师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另外一面……深深地藏在黑暗中。仿佛独自舔舐着伤口的毒蛇，收拢着最后的自尊和骄傲。
刚才窗口出现的毫无疑问是哈利·波特那个蠢狮子……现在是蠢乌鸦了！
就算是一张乌鸦的脸，就算对方隐藏在光线的死角，身为优秀间谍的斯内普还是能从那双祖母绿里面看到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情绪……那一闪而过的惊惶和振翅逃离的畏惧也完全落入他眼中。
重新睁开眼魔药大师嘴边出现一丝冷冽的弧度，苍白的皮肤和消瘦的样子在月光下有如一个行将朽木的老者，而眼眶里空洞深邃的眼珠让他更像是一具骨架。
——哈利·波特在想些什么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魔药完成事情解决之后，前半生的一切都可以远离，痛苦也好罪孽也罢……那些真的就与他再没有一丝联系。到时候……他终于能够得到应有的平静。
有些蜡黄的指尖在月色下也泛出一种诡异的白，它们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扶手，展露出主人罕见的——牢不可破的内心的松动。
这么多年……邓布利多和黑魔王都已经死去，而波特家的小鬼是邓布利多最后的托付。
棋局终将彻底结束，他这个棋子却……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些什么——除了永远的离开这些过去以外。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告别……将那些东西封在心底，永远。
庄园里混乱的两人在今夜都将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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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哈利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歪歪斜斜的飞进宅子，平时这个时间斯内普已经在魔药实验室里继续研究了，所以他不用担心碰到魔药大师。
——那不仅仅是因为他害怕因为窥见了秘密而被那个男人诅咒，更因为自己的脑子里依然一片混乱。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跟那个男人好好对话——最好是连面都不要见。
但是梅林没有听到哈利的愿望，在他飞进宅子里的时候，正好撞见走下楼梯的魔药大师。
斯内普的脊背无论什么时候都直挺而骄傲，他带着跟平时一样优雅且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直直地闯入哈利的眼中，让那只乌鸦甚至来不及堵住自己嘴。
“斯内普——你这个老蝙蝠魔药狂不是应该在做实验了吗？”
忽略那些没有一点攻击力的外号，斯内普轻蔑地撇了撇嘴：“是什么让你以为我必须按照你的设想行动？波特？”他嗤了一声，全部的神情和动作都在诉说着他有多么的不屑，“一只救世主牌乌鸦？”
——该死的他怎么能……
“你怎么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昨天看到我了对吧？你知道我发现了你——爱着我的母亲！”想要刹住口的哈利悲哀地发现魔药堵死了他的后路，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毫不客气地撕开了魔药大师依然在流血的伤口。
“与你无关，波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但是斯内普话里的温度前所未有的低下，哈利甚至在他的话中感到自己置身千年不化的冰封之中。
“她是——我的母亲！我有权利知道！”乌鸦愤怒地叫着。
斯内普幽深的黑色眼睛看向哈利，带着古怪的神色。
“你要知道什么？波特？”他嘲笑着，但却让人弄不清嘲笑的目标，“知道那些对你目前的情况不会有丝毫改变，你依旧是被追捕要靠‘我’帮忙的可怜的‘救世主’，而我，依然不能摆脱你这个令人恶心的小鬼和这种令人厌恶的状况。如果有多余的精力就像只鸟一样多出去飞两圈，你那个蠢父亲的危险天赋不是让你很自豪吗？”
——这个男人怎么有办法把每一句话都说得充满不屑和轻蔑！哈利觉得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就算他是个蠢父亲，妈妈还是选择了他——而不是你！”
话刚出口，他就立刻后悔了……身为一个格兰芬多，他的愧疚几乎立刻涌上心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格兰芬多。”斯内普冷哼，他的话语里漠然而平静，右手甚至没有摸上他的魔杖——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冷淡地说着。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这个该死的魔药我恨透它了！”乌鸦气愤地发出了几声叫唤，听起来和真正的乌鸦有些相似。
“不要把一切都归于魔药，波特，格兰芬多永远学不会谨慎怎么写，当然也就不可能慎言慎行。”
嘴里讥讽着哈利，魔药大师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动摇。在战争结束之前，他或许会因为那些话而对波特扔上一打恶咒，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那样做……
西弗勒斯·斯内普曾用极短的时间陷入一个叫做莉莉·伊万斯的魔咒，然而那个魔咒却一直持续到如今。虽然那个魔咒曾一度被打破，他走上了斯莱特林们追求力量的道路，但是另一个错误的选择让他不得不用余下全部的时间去为此赎罪。
可是昨晚……他得知魔药有效，这件事很快就能结束之后，就决定与过去道别……罪或许永远无法偿清，但是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需要他去偿还。
邓布利多不在了……他可以带着最后仅剩的尊严离开——即使那些尊严已经支离破碎，但依然是他的尊严和骄傲——然后去过他自己的平静生活。
“波特，我没有兴趣听你那颠三倒四的道歉，你最好安安分分地呆着，不要挡路碍眼惹是生非。”面上依旧波澜不兴的魔药大师大步朝波特禁地走去。
“斯内普，你——现在依然爱着她吗？”
哈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也许是狮子一时的好奇，又或者是他本能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回答他的是用力关上的魔药实验室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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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站在魔药实验室中，冷静地开始准备各种魔药材料。
一旁的罗斯特花一天比一天美丽，甚至散发着诱人的芳香——那种味道能使人迷惑，甚至出现幻觉……魔药大师几乎在觉察到那种香味的同时就用玻璃器皿罩住了那盆花，并在里面放了一瓶挥发性的魔药，中和了那种香味。
斯内普在坩埚前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停止了准备的动作，抽出魔杖念出了那句咒语——银色的母鹿从魔杖中跃出，轻盈地转了个身，然后静静地立在他身前，温润的双眼露出疑惑地神情盯着自己的主人。
——还爱她吗？
“……永远。”他闭上眼，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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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就快要完了……于是黎明前还有最后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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