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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
新学期第一节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许清源还来得及和白问渠说两句话,听到铃声后拍了拍白问渠的背,叮嘱道:“坐好,学习。”
白问渠立即坐正,连连点头,“是,班长。”
许清源转身往座位上走,发现后座的李成凯竟然还没有来,桌子面上光滑一片,桌斗里面也就几张上学期残留下来的几张没有清理的草稿纸。许清源心里奇怪,想想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也就坐了下来。
马坤穿着一身黑,捧着玻璃杯从后门踱着步子慢慢走进来,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讲台前。
按理来说,新学期还没考试,应该没什么烦心事,但是面目一向和善的马坤从进教室开始就一直愁眉不展,站在讲台上,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更显得整个人阴郁起来。
他把玻璃杯放在讲台上,一个人收拾了一下讲台上上学期留下来的报纸和粉笔盒,后又洗了抹布把讲台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之后,才终于闲下来把目光扫向了底下的学生。
底下乌压压一片,学生们非常自觉地埋头学习,虽说新学期还没上课,但大家都会给自己找事做,预习的预习,做题的做题,教室里静得只听得到笔尖和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
“晃一晃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这日子过得快得很,这学期一过,你们就是高三,时间紧迫,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一点紧张感。有是最好,还没有的同学就要注意了,不要等到查分那天才有,到时候一慌可能就要哭了啊。”马坤说话向来毫无预兆,他也不让学生们都停笔下来听他讲,他就聊天似的说着,底下的学生虽不抬头,但也听了进去。
马坤说着走下讲台,“做老师能图个什么,工资也就那么点,说都不好意思说出去,那又为什么做老师呢?”
“少壮不努力,老大站讲台。”杨晨低声说着,周围学生跟着哄笑一片。
马坤一直压着的嘴角也受了突然活跃起来的气氛的影响,微扬着道:“你以为老师是你相当就能当的。”
马坤顿了一下接着道:“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盼着你们好,希望你们功成名就,将来出了名,也不求你们能记得这么个小县城里还有个糟老头子是你们老师。我们就坐在电视机前,等将来一群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打牌的时候能指着电视说这谁谁谁是我的学生。”
“老师啊,就希望你们好,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你们也争争气,都放自觉点,不要非得我看着,说了多少遍学习都是替你自己学的,将来直接的受益者也是你自己,天天搞得跟警匪片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把你吓个半死……”
马坤一个人念念叨叨念了大半节课,说来说去无非也就一个意思就是让学生要珍惜时间,学会自觉学习,一直到下课他才收了话音,捧着玻璃杯走出教室,融入黑暗中,许清源抬头望去,莫名地竟觉得那背影里透着一股落寞。
许清源转身,后座的李成凯还是没有来,许清源想想,还是决定去办公室直接问马坤。
“李成凯请了假,他们家里出了点事。”办公室里,马坤坐着道。
既然是请过假,许清源了解过后也就放了心,刚准备出办公室,马坤突然叫住他。
“清源,校里马上要评三好学生报到市里再评市三好学生,我们班这个名额我想留给你。”
许清源没有想到马坤如此决断,愣了一下道:“马老师,我们班只有一个名额,难道不用同学一起投票来决定吗?”
马坤道:“往年都是班主任自己推荐的,也有班级投票的。我是觉得我们班投不投票都一样,你为班级付出了那么多,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个名额不给你还能给谁?”
“马老师,我既然是班长就应该承担起作为班长的责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还有很多没有做到位的地方。三好学生的评判标准不一样,我觉得您还是跟其他同学说一声,问问他们的意见比较好。”许清源诚恳地说道。
马坤想了想点头道:“好,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下节课就去问问。”
“还有一件事。”许清源以为没什么事了,准备走,马坤忽有叫住了他。
“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这学期我可能要请长假,到时候可能会拜托数学杨老师帮我代管一下,杨老师不可能一直看着你们,所以到时候你就得多留点心,有什么事要及时跟我说。”
许清源忽然明白过来,难怪马老师今天这么多话,原来是放心不下班上的学生,想在自己请假之前把事情交代清楚。再看老师勉强露出的笑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马老师,您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许清源问。
“嗯,我女儿病了,县里医院要不行可能得转到市里去。”
“您女儿一定会好起来的。”许清源道。
“一定会的。”马坤笑笑,起来拍了拍许清源的肩膀,“回教室吧。”
许清源刚进后门,上课铃声跟着响起,马坤随后也进了教室,虽说上面还没具体通知下来,但马坤想着趁自己还在学校,还是提前把推选三好学生的事情公布出来好。
“我本来的意思是把这个名额给许清源,但是许清源坚持让我问问大家的意思,所以你们有不同想法的吗?”马坤扫视着底下。
方雅婷跟着就举起手,“马老师,我觉得祝言也可以成为候选人。”
坐在一旁的祝言脸刷地红了起来,她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方雅婷的另一只手。
方雅婷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低下头小声说道:“你又不比他差,这种事不能让的,该争就得争。”
说出嘴的话又收不回来,祝言没有办法,低头看着书闷声不语。
马坤点头,“可以。班上选出来之后,学校再选,然后推到市里,如果能成为市三好学生那当然最好,高考录取学校的时候,当然能成为你优先录取的指标,要是能成为省三好学生那更不得了,高考直接加十分,你们重视起来也是应该。那要不这样吧,想参选的人多,到时候通知下来了,我们再搞个投票,谁票数多就推荐谁,这段时间呢,大家就好好表现,怎么样?”
底下的学生三三两两议论起来,一时弄出一阵动静,最后稀稀拉拉地也都点头或者应声同意了下来。
一到新学期的开始,白问渠总躲不了一个问题。
“这学期跟我坐一桌怎么样?”中午午休时间,许清源坐到胡昊位子上,倾身靠近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白问渠的脸,温言问道。
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白问渠原以为许清源是放弃了,没想到他终是来了。白问渠知道许清源是知道自己最讨厌别人妨碍他睡觉的,可许清源总是明知故犯。白问渠蹙了蹙眉头,把脸埋到胳膊肘里面,懒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行。”
“为什么?”许清源自觉和白问渠的关系已经是今非昔比,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患难兄弟了,顺理成章地也该坐一桌。
“我的成绩进步这么大是多亏了你,以后呢,你不用再花心思在我身上,而应该多去帮帮爬不上来的人。”白问渠继续埋着头。
“才一次考试而已,而且我希望的是你有更大的进步,所以路还远着,跟我坐一桌绝对是你这一生最赚的事!”许清源一只手压在白问渠肩膀上摇得白问渠根本没有办法休息。
“你去问问胡昊,看他同不同意。”白问渠忍着“强震”,一直维持着他埋头的姿势。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白问渠才说完,后门那边就出现了胡昊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影。
“胡昊,跟你商量个事行不?”许清源非常主动地起身,让胡昊坐下。
胡昊一脸狐疑,“什么事?”
“为了你的学业着想,经组织决定,要特意给你安排一位新同桌。”许清源煞有介事地说着。
“我有白哥就行了。”胡昊一口拒绝得干脆。
“你白哥自身难保,救不了你,我……不是,是组织要派位学霸来指导指导你。”
“白哥就是我心里的学霸,有他就够了,成绩太好的我受用不起。”胡昊道。
“这有什么受用不起的!”许清源有些不解,这是往你碗里送肉的好事居然还有人都不要。许清源继续解释着:“我们要实行的就是一帮一政策,一个成绩好的带一个成绩差的。”
“那你以后可以去帮胡昊。”白问渠终于坐直,凑热闹似的侧身看着胡昊桌旁的许清源,“或者你带两个,也或者我把你传授给我的我再传授给他,我觉得我当他的老师还是可以的。”
“我觉得行,你帮白哥,白哥再把你教给他的再教给我,这样还可以起到帮白哥巩固知识的作用。”胡昊附和道。
白问渠紧接着又道:“是啊,你不总说是双赢嘛。”
许清源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自己一时竟无法反驳,但再转念一想,这跟自己来这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吗?他是想来说服人换同桌的,再顺带解决一下这俩的学习成绩问题。
“这样间接的传授总没有直接的好,还是给你换个同桌好。”许清源立即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让我跟俞文翰坐一桌?”胡昊挤着眼睛问。
许清源笑着“嗯”了一声。
“不行!”胡昊把头扭回来不看许清源,“不干,门都没有。”
“古月日天同学。”许清源拖着声音喊了一声。
胡昊感觉全身发毛,缩着脖子,“只要白哥还在一天,你就别想让我跟俞文翰坐一桌。”
这是什么逻辑?许清源蓦然发现,胡昊似乎搞错了自己来的重点,可是看人家低头看书,显然是要拒绝再和自己交流。
“那你说想跟谁坐一桌?除了白问渠,都可以选。”许清源还是不罢休。
胡昊闭嘴不言,只是摇头,看来是铁了心了,许清源终是无计可施。
“许班长放心,我保证完成组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监督胡昊同志学习!”白问渠假装正色道。
许清源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败兴而归。
从第一学期选定同桌之后,马坤就很少把他们调开,除非有些主动要求的,所以每学期换座位的调动都不大。许清源没能说服胡昊,所以最终想换同桌也换不成,但是这次他们换了组。白问渠和胡昊换到了第一组倒数第二排,许清源和俞文翰在第一组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正好在窗户旁,而倒数第二排却只能沾到一点光亮,白问渠想看窗户外只能仰着身子往后靠才行,坐了几天之后,白问渠怎么看都觉得不是滋味,在和胡昊商量之后,他俩一致想换到最后一排去。
许清源想说服白问渠的事总是雷都打不动,结果往往无疾而终,而白问渠想要的事情,只要说几遍许清源就招架不住,最后答应了下来,于是白问渠和胡昊成功地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回到老位子的白问渠心情大好,于是在换好位子之后的第一节课就整整欣赏了一节课的窗外春景。
在春的召唤下,樱花树的枝丫上又冒出了绿芽,樱花树下是一片嫩绿的草地,想着想着,白问渠的思绪不觉地就飘到了去年樱花盛开的那个季节,那日樱花树下……白问渠拍了拍脑子,感觉再想下去就有些奇怪了,明明只是一起拍个照而已,怎么会让人难忘呢?白问渠强制自己遏制住自己可怕的思想。
身经百战的白问渠已不再是昨日那个天真的白问渠了,如今的他对窗外闪过的影子特别敏感,只要感觉到开阔明亮的视野里有一点压迫他就立即转头去看讲台。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路过的别的班的班主任,但也有碰上马坤的情况,每次马坤把脸贴到窗户上,白问渠总能装得脸不红,心不跳,认认真真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而且还时不时点点头,简直就像是得了胡昊的真传,于是有时候两人点头的频率竟是出奇地一致,以至于表演的痕迹的太过严重,马坤看穿后也就笑笑这俩,随后转身离开。
又是这招,白问渠现在可不会上当,继续跟着胡昊的频率一起点头,果不其然,黑影很快又压了回来,马坤抓不到这两人开小差,之后看多了,有时候竟还真产生了自我怀疑,心里暗忖这俩人是不是真的洗心革面,要一起好好学习了。
明面上看着这两人是真的在洗心革面,而实际上虽不及演的那么好,但比起以前还是真的认真了许多。
白问渠说到做到,真的开始了监督胡昊的工作,胡昊有几次手痒把手机带到教室准备上课玩,结果才掏出来,被白问渠看到后,白问渠立即就展开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什么人生理想,什么老师同学的关怀,父母的爱,下到刚会走受到过的照顾,上到以后是开奔驰还是开拖拉机,等等关怀和理想全都变成了白问渠“教训”胡昊的话。
胡昊每次听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白问渠以前肯定听的不少,要不然张口就能说得这么顺溜。白问渠这么一顿唠叨自然也有效果,胡昊也往往能强忍住被蚂蚁啃噬的心,不过一般忍不了多久,到了大课间或者午休就总要躲着白问渠玩几局才能暂时解了自己的相思之苦。
白问渠能管得了他在教室的时候,而其余时间却鞭长莫及,所以其余时间完全只能靠自觉,胡昊自己控制不了,那谁也没有办法。
今天下午第一节是地理课,但是上课几分钟之后,马坤还是没有出现,许清源去办公室找,回来的时候却还是一个人。
“马老师暂时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杨老师会代为管理我们班,以后地理课会换成别的课,今天这节先自习。马老师说,他不在学校,大家也不能放松学习,自己抽出点时间来看看地理,还有,如果大家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和杨老师。”许清源在讲台说道。
“马老师为什么请假啊?”底下有人问。
“马老师让大家关心学习就行,不用想其他的,他就是家里有点事,处理好了就回来,大家安静,继续学习。”许清源一脸正色,说完回到座位。
严肃起来的许清源还是很有威严的,他一发话,班上立即静默一片,尽管心里有疑问,但很快还是抛到了脑后,开始在题海里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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