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基建项目组

　　在殷昭的设想中，进来这个看起来十分奇妙的村子可不是来读书的。

　　他虽然自称不通诗书，但也是从小在宫里面七八个先生围着启蒙念书。当年为了讨好先帝——也就是他的父皇，他还下过苦工研读过许多书文兵法，多年熏陶。他虽然自称不懂诗文，但也不过是谦辞罢了。

　　面上种种谦辞，心中不以为然，在他从乔宓那边接过一大摞书之后消失殆尽。

　　书他当然是见过的——但横着排的书他没见过，一本也没见过。

　　带着几分好奇翻开了这些书，只见这上面的字体十分规整，方正且整齐，密密麻麻一页，上面还有加粗和重点。

　　字是认识的，只是组合起来基本看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如第一行——他非常努力适应了一会才忍住了这个横排阅读方式——上面第一句是这样的：

　　【究竟什么是‘经济学’？西方经济学家从各个不同角度提出过许多观点，但并没有一个普遍被接受的统一定义。】①

　　经济学是什么？

　　经济他倒是知道，仕途经济，经世济民，延伸开来不过是治国平天下，但是这个要讲经济学？教人怎么治国平天下？

　　那么西方又是哪里？西方还有经济学家？

　　西方就他所知的确有一些小国，但是大多不怎么发达，也没怎么听说过还有专门的经济学家啊？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和旁边那个叫袁序的男子去说听不懂的什么发动机之类的东西的乔宓，殷昭强忍住了疑惑继续往下看。

　　【目前流行的、较为简明的、并为多数经济学家所接受的定义如下：经济学是研究个人和团体从事生产、交换以及对产品和服务消费的一种社会科学，它研究怎样最佳使用稀缺的资源以满足人们的无限需求。】②

　　这都是什么？？？

　　殷昭感觉自己仿佛在看天书一般了。

　　他看向了旁边问完了发动机又开始说什么电磁电力法拉第的袁序，又看了看对着这样完全听不懂的名词还能侃侃而谈的乔宓，内心忽然闪过了一些悚然——他自得的那些书本知识，在这里是不是一无是处？难怪他会被要求来念书！

　　这么一想，便是心有戚戚，之前心中那些自得自满也便消失无踪了。

　　.

　　袁序缠着乔宓问了好久发动机，最后被乔宓用70分的卷子糊了一脸。

　　“什么时候一百分了，什么时候再来问东问西。”乔宓冷酷无情地把卷子按照系统给的标答批改之后还给了袁序，“问那么多，基础没打好，都是白搭！你带话给梁季，他也准备来拿卷子做，一个个都要把基础给我打牢固了！”

　　“啊？！”袁序蔫蔫地把脸上的卷子给揭了下来，“姐，那以后这个考试要每天考吗？满分是一百分就要考一百吗？”

　　“当然了！基础要打牢。”乔宓一边看着旁边殷昭的状态，一边对着袁序循循善诱，“这就好比是一个人，要先学会了走路才能跑步，走路走稳了，跑步才不会跌倒，明白吗？”

　　“那我还能继续研究发动机吗，还是非要考一百分才能研究……”袁序低头看了看卷子，又抬头看了看乔宓。

　　“研究当然可以继续研究。”乔宓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有什么问题就冲过来找我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很多事情你可以在书里面找到，可以通过书里面的案例进行复原，要是不懂，那肯定是因为基础没打好。基础不好，那就做卷子。”顿了顿，她又想了想古今知识体系的差异，补充道，“为了知道你们的基础情况，我会很经常给你们拿卷子来做来考核的，不是完全让你们自己来。”

　　得了最后这句话，袁序也心满意足了。他所担忧的也还是倘若有问题没人解答怎么办，现在既然并不是不解答，那么他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忧心。于是他把卷子收起来，才有心思看了一眼旁边的殷昭和那厚厚的一大摞无法忽视的书。

　　伸头看了看，只见上面都是什么经济学原理，政策科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史诸如此类一些组合起来不太明白的词语，袁序迟疑了一会，看向了乔宓：“姐，这些我要学吗？”

　　“现在不用，你好好去搞你的数理化。”乔宓示意他先出去，“这些都是文科的，有兴趣你也可以翻一翻。”

　　“好的好的。”袁序点头，便抱着书和卷子先出去了。

　　.

　　这边袁序出了屋子，殷昭抬眼看向了乔宓。

　　手里是看不懂的书，耳朵里听的是听不懂的话，他的骄傲和自豪都已经在此时此刻快要消失殆尽了。

　　略带着几分茫然地抿了抿嘴唇，殷昭漂亮的脸蛋上显露出了失落：“我并看不懂这些所谓文科……文科又是指什么？”

　　文科，乔宓的老本行。

　　这些什么经济学政策科学管理学马列主义社会主义组织学社会学，乔宓的本科和研究生时期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教材，甚至毕业论文啥的都是这些。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茫然的帅哥，乔宓已经明白这玩意大概让古人来理解和数理化是一个难度系数。

　　这里面涉及到的名词解释和词意变迁，大概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完全解释清楚的。

　　但是文科有文科的优势，只要能解释清楚一些特定名词，那么理解起来并不会太让人茫然，并且由于文科与生活实际的相关性比较强，放在古代背景中来，眼前这个殷昭还是皇室中人，应当很容易把他学习过的关于朝野政策之类的东西和这些文科理论结合。

　　关键问题就是殷昭愿不愿意学习了。

　　乔宓想了想，问道：“你愿意学，我就教。”她还是很乐意教一教的，尤其这里面还有非常洗脑的马列毛概，“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学，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等会吃了午饭就可以走了。”强求这种事情她也不想做，如果殷昭不乐意学，那就算了，按头强行学是学不出什么玩意的。

　　“倘若学了这些，会有什么用？”殷昭好奇地问。

　　“让你感觉到各种规律和社会理应运行的样子。”乔宓说道，“以你曾经是皇子的身份来说，应当理解起来不难，不过这个还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学。”

　　“应当有的样子？”殷昭眉头微微皱了皱，露出了思考的神色，“所以这上面说的经济，也的确是经世济民的治国之道么？”

　　“哈？”乔宓伸手拿了殷昭手里的书看了看封面——《现代西方经济学原理》，顿时失笑了，“这个不是，这个经济不是你说的经济。”

　　“不是？”殷昭迷惑不解了。

　　“这个经济当然也对最后你所说的治国之道有着深远影响，有句话说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乔宓侃侃而谈到一半，看到殷昭完全已经是听不明白的状态，好笑地把后半句咽了下去，“这个经济你可以理解为交换，流通。”

　　“贸易？”殷昭很敏捷地开始从自己已有的知识体系里面来寻找一个能让他理解的词语。

　　“没错，这个的确是经济这个词语涵盖当中的重要一环。”乔宓点头，“但经济这个概念可大可小，小可以是你我之间，大可以是国家与国家之间。”

　　殷昭思索了一会，重新从乔宓手里把那本经济学原理拿过来翻了翻，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那么这本书讲的是如何进行贸易？如何行商么？”

　　“啊不是，你看后面原理两个字。”乔宓重新让殷昭看封面，“原理这个词你能理解吗？就是原本的具有普遍意义的规律，是其他规律的基础。”

　　“他能概括其他的行为。”殷昭显然不蠢，这会儿他面对他完全不懂的东西，已经开始积极地思考了起来，“就好像是兵法，兵法能概括一场战役中要采取的方式和行为，但是具体要如何实施，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反过来概括战役的时候，就仍然能概括为兵法中的一条。”

　　“没错。”文科的魅力也就是在这里了，虽然也许古今有很多隔阂，但是的确很多名词只要有了准确的理解，那么看起来就是一点都不吃力的，乔宓拍了拍旁边那一摞书，“你可以把这些书都看了，看完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吧！”

　　“我可以就在这里看么？”殷昭提出了要求，“我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及时问你。”

　　“可以，你还可以找纸笔来记一记。”乔宓指了指堆在墙角的一大堆纸，这是系统在弄教材的时候顺便弄出来的纸张，由于纸质太好超越了现在的时代，一部分被何东升当做宝贝买走去卖了，剩下的袁序他们觉得太珍贵不适合用来打草稿，于是都放在这里只有乔宓自己偶尔会拿来用一用。

　　殷昭起身走过去拿起那普通的白纸看了看，果然露出了和何东升一样惊艳神色，赞道：“这纸，我从未见过有这样光洁柔韧的纸。”

　　“要是你舍不得用……”乔宓看着这帅哥对着纸感慨，就感觉哭笑不得，尽管之前已经看袁序梁季他们感叹过了，“反正你要是舍不得用，就只能去找袁序他们要点别的草稿纸什么的了。”

　　“咱们村子有造纸坊么？”殷昭好奇地问。

　　“目前有个很简单的，纸质很差。你也见过的，袁序屋子桌子上那些就是。”乔宓说道。

　　那个造纸坊还是她当时为了搞数理化教学要弄大量草稿纸的时候在系统的帮忙下草草搞出来的，受制于原料——之前她也没什么地方能去搞很多好原料，就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做的是藤和树皮当原料，并且产出量并不太高，那造纸坊做好之后，就让梁季的小弟们去鼓捣，目前还没升级换代过，产出倒是一直很固定，勉强足够村子里面那些数理化学习者疯狂打草稿。

　　用惯了好东西的殷昭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里的A4白纸，又回想了一下昨天在袁序屋子里面休息时候看到过的草稿纸的样子，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头：“那还是用那种草稿纸吧！这种纸看起来太贵重，就算在姚国的国都，我也没见过这么好的纸——若是能卖，千金不止。”

　　“这个随便你了。”乔宓不勉强也不强求，“你就这看书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看不懂的先记下来就行。”

　　殷昭慎重地点了点头，去找袁序要了稿纸之后，就安安分分地在屋子里面啃起了那些厚厚的原理教材。

　　.

　　乔宓是的确有事情要去做的。

　　外面风雪大，她是还惦记着现在村子里外取暖的问题。

　　她先去找了荀婉和容豫，问了问她们现在昨天黑炭是怎么派发，便得知了香村这边是挨家挨户送到了，其他后来投奔来的新住户那边也送了一半。

　　“后来太晚了，风雪又大，就只来得及让几个小子跑过去看了看，回来说是他们那边还好够用，就没急着过去送。”这些荀婉和容豫都是拿着纸笔记下来了的，“有几个投奔过来的村子，倒是派了人过来问能不能拨些炭火过去，我和小容刚才还在商量，这要不要送，得送多少。正好乔乔你来了，也省得我们动脑子。”

　　这种风雪天气，集中供暖在这个时代是无法实现的，送炭火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乔宓想了想，先是从系统那边找了统计数据看了看目前黑炭的存量，然后又思索了一会，才开口道：“那边两个村子似乎应当还是有存，先不急，紧着我们这边。”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先各给两百斤过去，后续再看吧！我们这边优先的。”

　　荀婉点了点头，提笔记下来，然后又道：“其实还有个问题，那边几个村子离我们有点远，虽然我们是会经常过去照顾着，看着这雪越来越大，让梁季那边的小弟们经常过去巡逻，只怕天冷了晚上都要回不来了。”

　　“那修路？”乔宓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其实是个控制力的问题，如果经常不过去巡逻照顾，这些投奔的村子就会有离开她的心思。

　　“呃这个……的确是个办法。”乔宓的话显然是在荀婉和容豫的意料之外的。

　　“正好冬天也没什么事情，不是农忙的时候，就修路吧！”乔宓下了决定，“路修好了，将来有什么事情也不用翻山越岭，一会儿就到了。”

　　“成，等会我就让人直接把那边几个村子的人都召集过来。”荀婉记下来，然后又抬头看向了乔宓，“对了乔乔，你那边那个美男子怎么安排的？”

　　乔宓原本在让系统把地形图拿出来在思考修路怎么修，忽然听着荀婉这么一问，忍不住笑了笑：“怎么荀娘子你也惦记着那个美男，想给你孙女相看啦？”

　　“瞎说，我孙女才多大点！”荀婉笑出声来了，“这不是关心嘛！我替咱们这儿的女人们关心关心这美男的下落，要是没得肖想，就不惦记了。”

　　“那美男子我让他读书去了。”乔宓支着脑袋笑，“你们可以惦记，还可以去近距离接触。”

　　“代价就是跟着那个美男子一起读书？”容豫连连摆手，“那些数理化什么的，我是不行了，我看咱们大多数人只喜欢化学里面一些，数学物理都是看着就头大，就那么几个人沉迷进去天天鼓捣。”

　　“这次不是数理化。”乔宓认真地看着容豫和荀婉，“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学？这次是经济管理政策科学，是文科教材。”

　　“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荀婉想了想，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跟着她们一块儿研究现有的什么织机纺纱机之类的吧！或者给你做做后勤打打下手就行了，这些什么理论研究，交给他们那些有兴趣的人去做。”

　　“学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乔宓有些感慨地想起了自己的本科和研究生生涯，虽然到古代也不过大半年，但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

　　和荀婉容豫敲定了送炭火还有修路这些事情，乔宓溜达着从荀婉这边屋子出来，顺着路往村子外面的田地旁边巡视了一圈。

　　风雪大的时候，踩在雪地里面就总会有些摇摇晃晃的不踏实感觉。

　　“统统，等修路修好了，我的行政1.0应该就可以开始工作了。”乔宓絮絮叨叨地和系统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我发现别的可以不管，行政1.0得先上，要不可能那边几个投奔过来的村子就要在冬天过去之后和我说拜拜了。”

　　“政府架构想好了？”系统直接就把行政1.0给打开了，“这个架构得你自己填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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