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无月明

作者:慕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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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月桉看到了许多,他的魂灵仿若沉入地底,他越过在运竹家旧物,与来人奋力拼杀的十三,越过殷言已然被接走的阡陌山,方肆在一片花地旁发呆,最后回到自己躺着的尸体,那个青年静静笑着,年与跌跌撞撞朝他走来。
      月桉没有看下去,因为尘世缘至此断开,他转瞬来到一个阴沉的池台。
      过了一处石桥,往世记忆冲来,月桉在原地愣了,感觉那碎片般的记忆猛然浮现,他全无准备,只能看这一切映入眼帘。
      他看到年与站在殿中看他,看他牵着他的手说要许后位,看到最后春江月夜,落到一个木刻的碑。颠颠倒倒,浮生若梦,竟然转瞬大醉方醒,已是百年沧海桑田。
      “原是如此。”月桉笑了笑,他有些嘲讽道,“上世竟是个情种,难得。”
      还两世栽在同一个人手里,出息。
      月桉看着鬼差走近,本是要跟上。那鬼差拎着灯来照他,那是个青面罗刹,相貌奇怪得很。于是前世过鬼关的记忆也一并苏醒,原来那个眉眼弯弯的竟这世做了他师父。缘来缘去,几人可琢磨透?
      那鬼皱眉打量他一番,手中灯扑闪,那光突然明明灭灭,他将灯拉远了,便稳住了里头的烛火。
      “气数未尽,不应过关。”
      月桉还未及反应,颈上红线一紧,竟是生生将他的魂从那鬼差面前拉走,跌入池中,又复得生魂。月桉瞧这清楚,那池中再起由鬼差领走的,分明是炎炎。他还是那般模样,眼眸亮的,抬眼来看他,似有无限歉疚。
      他的鬼差似乎等了很久,这才道:“人来了,你再停留,便要化为虫了。”
      炎炎笑了,开口:“哥。”月桉呼吸一滞。他继续道:“往生多得恩顾,只是毕生之憾,不在师父,却在你。”月桉想向他走,但他的红线与地狱夺人,只得停在空中。“此后路远天长,细细思量。”
      炎炎转身,过了桥,走了路,最后来到那扇门。
      炎炎进去后,月桉努力往前凑,想询问他转生去了哪。那鬼差道:“用轮回,换轮回。”月桉眸色沉了,点头。
      那鬼差尖声叫道:“功业未尽,龙墟南。”
      月桉想着这到底是功业还是罪业,怎的老往那破地投。
      随后便是天地倒转,月桉只觉眼前黑暗刹那抽离,鼻尖涌入粘稠空气,喉头一甜吐出血来,抓着颈大口大口呼吸。
      眼前被光划破,四周是鸟儿鸣唱声,还有雨后的腥味,以及一身凛梅香。
      年与呆呆望着他,见他醒了,忽地起身,看向别处。月桉明白他气极,能留在此处已是不易,便将瘀血都咳了出来,好出声说话。
      “……对不起。”他沙哑道。年与别过脸,没有理他,自己拿着茅草,将那草叶折成一段又一段。
      月桉看得有些心惊,无奈道:“下回定然会告诉你。”年与突然就回身看他,双目殷红:“还有下回?”
      月桉见他好歹是理了,便好言安抚道:“我抱有侥幸,以为他不会发现。又怕有这个可能,伤害到你,便将你留在那里。毕竟战乱中,我带了伤,不能好生看顾着。”年与皱眉:“谁准你擅作主张?”
      年与看这回他是知道自己是谁,还生了熊心豹子胆地将自己迷昏,在山洞醒来气得七窍生烟,化了魔息遍赶到这,揪着那家主领子问了三四遍才知道他去了哪。待到他赶来,看到的便是月桉躺在树下,浑身僵硬的样子。
      月桉忽然问:“我是如何回来的?”
      年与一愣,避开他的眸:“先前羽老来便解过契,虽未成功,却定然动摇了几分。我用了仙族丹药与你续命,这才有几分把握救回来。”
      月桉半信半疑,但年与总归气消了些,便凑着贴上去:“小妖精?”
      年与猛地转头,睁大了眼来看他。月桉觉得这称呼着实肉麻至极,但在林子初时他似乎可耻地喜欢唤这个,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年与耳边泛红,有些难以置信:“……你唤我什么?”
      月桉笑了,他虽然有了林子初的记忆,但自觉已不是林子初,这样唤来只是觉得分外有趣:“过来。”
      年与愣愣的,任他拉过手。
      月桉将那手轻放在鼻尖,果真如玉洁白,十指修长。他抬了眼,年与慌忙避开了:“这记忆的好处,便是我不用再唤你师父了。这个名号,着实烦人,让人分不清对你的情。”年与还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脸涨得通红还要挽回做师父的颜面:“胡,胡说八道!”
      月桉笑道:“不是让你改个名,怎么这么不听话,又让我找着了,精怪。”
      这回年与没再避开,而是愣愣地看了他许久,忽然俯身下来将他紧紧搂住。月桉感觉他在微微颤抖,有些无奈地笑着:“换了一世,居然敢腆着脸来做师父,年与……”月桉翻了身,将他压在下面,年与睁大了眼:“你怪我?”
      月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年与就是自顾说下去:“当初离开不辞而别……还有……”
      “萍水相逢,做戏一场?”月桉突然道,年与顿住,抬头来看他。
      他的话就像一场寒雨,浇灭了他刚刚新生,仿佛重新跳动的心脏:“现在不就是么,师父?”
      月桉将一直想的说出来:“当初不辞而别,这一世同样也是不辞而别。你既然成了仙,就不该到处乱闯,现在隔了山海之远得了兴致才来寻我,不就是做戏一场么?”他吻过他的话,眼依然炙热,但是掩盖不住其中的冷意和灰败。
      “从前我非要奢求让你烦了,如今我不一样了,即便是做戏,也是你情我愿的。”
      年与脑中空白,他看着这人,忽然觉得极其陌生,连同他自以为慰贴的话语,都像利刃在凌迟凌迟他的心。
      “是么,师父?”他倾下身来吻住他,动作温柔耐心,却缺了情。年与感觉他的手抚上腰侧,慌忙按住,迎接的却是月桉骤然冰凉的眼,“怎么?”
      年与不言,月桉放开他,似乎理解了。漫不经心地坐起,将年与的衣襟理好了:“罢了,既活了,事也多了。”
      他站起,看向还在发怔的年与,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月桉既不是竹元恒的人,便是方肆的人。不过方肆手下人多杂乱,他也算得上背弃前主,也不像殷言那般有纯熟咒术保身,有所埋汰,也是正常。他走过那些北部的人,很多人往他脸上吐唾沫星子,这便是明显的不欢迎的意思了。连同他要去见方肆,也被挡在了阡陌山筑起的结界外,竹元恒的魔息消散,这雾便淡了许多,换上的是方肆的,如烈阳般的光辉。
      但现在这光辉淡淡的,像要隐没了。
      月桉不是他手下跟久了的人,便有理由大着胆子去打搅他。月桉用魔息传声:“见方主。”
      半晌才有回音,那魔息也是微弱,传来的声嘶哑至极:“进。”
      月桉看着结界裂开缝隙,他侧身进了,过了山,便是一座小屋,旁边淌着河。他看见方肆坐在屋子里,床上躺着个人。方肆此刻不知为何化了少年身形,垂头守在床边。月桉看了眼,有些不忍:“节哀,方主。”
      方肆抬头看他,目光是与外头的人如出一辙的不屑。月桉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微微冷着脸:“你活着。”
      月桉道:“让人削了契,留了后路。主人……性子绝,是不会给自己留的。”
      方肆笑了声,看着竹元恒:“他倔。”再看向月桉,却是阴沉许多,像一只随时伤人的猛兽,“你能活,他便能活。总有一天他能醒过来。”月桉看着那平静的面孔,方肆用了大量魔息耗着,才能未让尸身彻底腐烂,竹元恒纵然闭着眼,也是那般清贵的样子。
      可谁能耗过时间,或许等方肆羽化那日,竹元恒已经过了几个轮回。
      他无意拆穿,觉得竹元恒能面若生人,除却魔息的作用,也是神奇。便向方主报道:“人都清点了,方主是归南,还是归北?”是在问他坐镇何处,若是归南,那中心便是在南部,对月桉百利无害。
      果然,方肆抚着竹元恒的脸:“归南。”他对这些事早已看惯,看着月桉道,“我是为了阿恒,才呆这南部。北部向来的规矩,便是绝不重用叛徒。”他似乎好奇看月桉的反应,但月桉实在眉目清淡,无甚表情,“在想着如何攀附前,先在北部魔修手下学会讨日子罢。”
      他虽助了方肆一臂之力,可并不能得到青睐。月桉对这方主的心思尚不熟悉,只觉得与那殷家家主是个截然相反的路数。月桉勾了唇角:“是。”
      “让殷言去传授咒术,北部的确该多些新意了。”方肆随口道。月桉明白这是他们从前的约定,方肆至始至终没有见殷言,不知他们过去是否生过矛盾。月桉微微一动,道:“方主可知主人最后将那收来的竹家旧物放在何处,若是可习得器物,岂不是更多新意?”
      方肆瞥了他一眼:“将那旧物找到,别让人碰。”
      方肆便没再理他,他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哼着小曲,看着竹元恒。他似乎觉得有自己方才这句话竹元恒该有反应,又或许在他眼里竹元恒是有反应的,总之月桉看着方主眼里似乎有了些喜悦,与一贯阴沉的模样截然不同了。
      月桉摇了摇头,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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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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