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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的主人（四）
报——安乐上君出现了！
帝君大喜过望，激动地拉着战神派来的探子，详细询问一番。
探子刚要告退，明润便请求觐见。
帝君不悦道：“崇文殿的消息真够灵通的。”
明润本来是禀告鬼谷深渊的情况，看到战神的探子，又见帝君这副表情，以为下界情况有变，又不好表现得急躁。
“臣下是来禀告鬼界记载的。”
帝君敷衍道：“嗯，有何收获？”
明润态度愈发恭谨道：“臣翻阅崇文殿记载，提取只言片语请帝君过目。”
帝君扫了一眼呈上来的折子，还真是只言片语。
鬼谷深渊原名鬼界，鬼界除了三面环水的中心鬼城外，还有一处深渊。深渊在断崖下，外观白雾，将死之人入之可重生。
帝君随手扔折子于案上，漫不经心问道：“润卿有何见解？”
“臣以为这深渊和三途川河水息息相关，需要即刻调查。”
帝君点点头，对明润的话未有回应。他重新坐回正位，轻轻挑眉再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帝君的手指长期执笔，指尖长有薄茧，有力地敲击案几，发出钝响。
半晌才缓缓道：“润卿所言有理，吩咐战神尽快着手调查。”
“臣下请命。”
“朕刚刚忘告诉你了，安乐上君出现了。据战神来报，下面的事很快将结束，润卿不必担忧。”
明润不再多言，只得速速退下，暗自叹息。帝王本性多疑，也罢，他二人自求多福吧。
安乐从结界重回鬼城，连街边腥臭的猪大肠也见之亲切，讨厌的友利也倍感熟悉，污浊之气吸入肺里只觉得踏实。真的太好了，没什么比有限的生命更重要。
“上天保佑，你回来了。”
贺空晴脸色黑黄，面颊凹陷，炯炯有神的眼睛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嘴角一咧就裂开几道细口，渗出血。
“抱歉，我回来晚了。”
“不是你的错，回来就好。”贺空晴憔悴地迎她进去。
“哪那么多屁话，正经事都耽误了！”友利得到消息就去寻安乐，见她和贺空晴含情脉脉，胡诉抱歉，就觉得恶心。
“我现在就去见鬼王，我知道灭世之力是怎么回事了。”
贺空晴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辛苦了。”
宁唐寄信任于神族已经引起鬼族一部分人不满，时间拖的越久争议越大，尤其是他最近又时常独自夜出。鬼族本就是人心不齐的种族，如果安乐再不出现，鬼族下面的可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宁唐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完全不从自身找原因，只觉得下面人愚蠢。每每听到异议，只说相信神族，无须担心。
如今安乐现世，宁唐还有些得意，黑囧囧的脸难得还露出喜色，眉尾上扬。
“久等了，各位。”
“安乐上君消失去了何处？令我等着实焦急。”
“鬼王稍安勿躁，我这就将我这些天的经历一一道来。”
安乐和贺空晴落座，将面前血糊糊的酒水一饮而尽，开口道：“我在里面呆的久，遇到了引渡人孟姜，她本打算劝说我接替她在人间鬼界穿梭，奈何我意志坚强，只好作罢。”
贺空晴道：“我们之前也猜测你是遇到了她，以为你凶多吉少。”
安乐苦涩笑道：“确实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不过还好现已生还。”
宁唐对她和孟姜的经历不感兴趣，急道：“听闻安乐上君已经找到了灭世之力？”
“这世上并没有灭世之力。”
“你放屁！就知道你们神族不靠谱！”友利怒骂，若不是顾及颜面，手都要指到安乐鼻尖。
宁唐脸也立马拉了下来，难以掩饰的失望，倒是贺空晴提起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相信这些天各位也发现了，鬼谷深渊和三途川的水是一样的。”
“拐弯抹角。”友利嘟囔道。
安乐对友利的态度毫不在意，接着道：“鬼界曾经有位先贤跳入鬼谷深渊，后来毫发无损上来又打开了黄泉之门，找到了灭世之力击穿天京的兵器库，包含当时的灭鬼神君，一时间死伤无数，这段传说大家没有异议吧？”
“你的意思是那位找到的不是灭世之力，而是借了三途川的河水？”
贺空晴的提问让宁唐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灭世之力只是个称呼，只要存在即可。
“确实如此。”
“可是这有什么区别，莫不是这三途川只能攻击神族？”宁唐问道。
“首先得明确一个概念，三途川的河水不是水，是无数不愿投胎被禁锢在三途川的怨魂，他们并非什么绝世神力。”安乐最喜欢的时刻到了，自己又成了全场焦点，授道解惑。
宁唐听安乐绕圈子，更加口焦舌燥，问道：“那当初那位先贤如何借助那些怨魂的？”
“不是借助，是统领。”看到大家都被磨的不耐烦了，安乐继续道：“那位先贤其实是将死之人你们还记得吗？”
贺空晴不自觉舔舔干裂的嘴皮，应道：“似乎就是此事后，鬼谷深渊能让将死之人重回青春的消息不胫而走。”
“其实那位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占据他的身体的是深渊里的无名魂魄，他应该是在三途川里成了统领，所以当他召唤时，他的追随者一呼百应。那位灭鬼神君八成就是他私怨的对象。”
宁唐和友利被安乐绕糊涂了，贺空晴算是听明白了，整理道：“你的意思是三途川的某位怨魂占据了鬼族先贤的身体，带领怨魂攻击兵器库，报自己的私仇？”
“不错。”安乐重重点头，长舒一口气，总算说明白了。
友利半信半疑道：“一家之言，有何证据？”
安乐信心满满道：“当然有，还记得你从桥上带回去的那个吗？他也被夺了魂，不信你听听他的口音，和村里人不一样。”
宁唐和友利面面相觑，带回来的那个，回村之后就屠村了，他们也觉得诧异甘愿奉献的英雄，为何突然变了性。看来是哪个仇家，剥了魂，附身其体直接报仇。
“怎么不说话？”安乐见气氛微妙，不解地问贺空晴。
宁唐抢答道：“无事，安乐姑娘说的不错，那人确实被夺了魂。”
“他屠了村。”贺空晴补充道。
安乐腰板一挺，面露得意，她出马，没有什么事搞不定，就是黄花大闺女肚兜上意中人的名字，给她时间她也能弄清楚。
宁唐对安乐心生几分敬佩，客气问道：“孤王愚钝，还请姑娘再讲讲深渊和三途川的联系。”
安乐还礼道：“安乐没用，猜测三途川河流的终点在深渊，里面禁锢的是最为难缠的怨魂。”
安乐前面有理有据，再说推测，听者潜意识里就会生出偏颇，下意识选择相信。
宁唐对于灭世之力仍不死心，问道：“难道孤王身为鬼族首领，无法号召那些怨魂为孤效力？”
“很遗憾就是如此，如果我没说错，屠村的那位是不是杀完最后一个人，自己也化作一团污水了？”
友利不得不不说，这女的真的有几分本事。
安乐看他们又不说话，接着道：“我记得那位先贤也是攻击完灭鬼神君，没多久就暴毙了。”
宁唐不避人地直叹气，悲凉感重新袭来。他听懂了，他再次成了没用的废物，身居高位，给下面的人谋不来半点福祉。如果让天下知道鬼界的灭世之力只是一场闹剧，那他们鬼族任人宰割的命运恐怕永远都没法改变了。
安乐看着宁唐落寞的身影想要安慰两句，可唇瓣一张一合，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友利是个直脑子，急道：“我跳下去，甘愿为鬼族牺牲！”
安乐摇头道：“你跳下去能在里面厮杀成功吗？你的恨意得有多么强烈才能灭了整个魔族你知道吗？你需要在里面等多少年才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宿主？”
友利哑口无言，垂下脑袋偷瞄宁唐。
贺空晴对安乐笑笑，嘴型是“辛苦了”，眼里尽是柔软的欣慰和温暖的欣喜。可是下一秒就变了脸色，一阵猛咳，吐出一滩乌黑的血液。
安乐眼疾手快，扶住虚弱的贺空晴，轻轻拍背，急道：“我在里面竟有三十天？！”
宁唐隐隐有些揪心，贺空晴身体已到极限，需要大量仙气转换，只是鬼族上下肯定不愿放过他。
“是四十天。”
安乐忙架住贺空晴，撑着送回房，渡入仙气。
安乐这是第一次感受贺空晴的力量，她飞升时贺空晴就是元神级别，这一千五百年来他未再上升过。可是此时渡气才发现这家伙早超出这个级别，还深不可测，她的仙气输入如同石沉大海。
“贺空晴！你这家伙，撑住！”
没多久，安乐体内存储的仙气告急，她白皙的手变得乌青，她的秀发化为枯草，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然而眼前人不见丁点好转。
安乐汗珠颗颗饱满从鬓旁滚落，嘴唇由苍白变为青紫，指尖输送的仙气断断续续，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肺里好像堵了万吨棉花，连吸气都这么费劲，眼皮也好重，上面仿佛立了铅块。安乐努力睁开双眼，只是徒劳。
安乐感受到自己的脑袋自由落体，下一秒估计就会重重摔在地上。
唉，是谁的手好温暖？
是贺空晴醒了还是宁唐良心发现了？
不管了，这次的任务她完成了，而且还得到了意外收获——宴席上扶贺空晴时，她悄悄捋了几根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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