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难逃

　　茶杜赤的人只知道顾谦险些病了一场，无缘无故的，只知道他头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们一开始还不明就里，只觉得到底是上头硬塞的人，想做就做，不想做就能不做。
　　直到乌恩其由此来问，他们也说不出缘由，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样。大概是头疼得厉害了，才通报阿尔达，请了他的巫医给顾谦看看。茶杜赤的人可从来没见过王子的巫医长什么样，只听见那巫医说他是得了脑风，可大可小，才姑且信了顾谦不是装病。
　　顾谦为了好好休息，只好再多给些火器的消息，这一次，他给的有些真了，够阿尔达研究一阵，以换个清净。也只有在人都走了的时候，他才敢拿出那个起了毛的钱袋子，反复地看。
　　他是在买到的吃穿用物里看到的这枚钱袋，一眼就认出了它的主人，他本要追出去问是谁给的，那个人在哪儿，却终究迟了一步。
　　他捏着钱袋，整个心都揪了起来，立刻就意识到，杭俭没有走，并且被人抓起来。想到这件事，他的头像是遭了一锤，疼得快要裂开。他发现他的手都开始发抖，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镇定下来。
　　知道杭俭这个人的，只有江仁。如果杭俭现在在江仁手里，那么他要的无外乎是让他离开阿尔达，回去鄂尔格，继续替他卖命。如果这样，他不会伤害杭俭，即便伤害了也不过是要挟他，现在他手头没有别的杭俭的东西，可见他还是安全的。
　　又或者，是江仁手下出了反心，要巴结阿尔达，于是买了这个消息给他，那么如果是这样，阿尔达就应该是发现了火器之事的真假。可是顾谦转念一想，阿尔达不会这么做，如果他真的发现他在骗他，大可以把他送到泽世大狱去受那八十道酷刑，何必再绕个弯子。
　　顾谦咬着手指，另一只手撑在额头，额头有些发烫，他越心烦就越疼。
　　杭俭落在江仁手里，总算不是太坏的消息，但把东西送到茶杜赤，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以他对江仁的了解，这个人不会有太多耐心，他之所以没有硬闯，只是碍于不想再和阿尔达撕破脸。
　　难道，他又要去求阿尔达吗？他已经没有筹码了，而且他不能让阿尔达知道杭俭的存在。
　　顾谦没有行动，这是江仁和他的一次僵持，不同的是，多了个杭俭，但这也表示，比起过去，天平向他这边稍稍倾斜了一点，这样江仁才会动用到杭俭。所以，他既失去了主动权，又掌握了主动权，他思来想去，决定不理睬江仁的要挟，他不能让江仁知道拿捏着杭俭对自己有用。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阿希格的精力涣散，他还是杭俭唯一的依靠所以不能倒台，但也必须放了他。
　　茶马，他手边能用的只有茶马。
　　“我要你在每次的交易里，给我留出五十万斤，送到我手上。”阿尔达想要拉他下水的话，此刻忽然在耳边响起。
　　他的脑子刹那间沉了下来，对，还可以这样。
　　这个晚上他没有睡，他躺在床上，身下是粗硬的麦秸，在今天特别扎人，令他辗转难眠。眼睁睁的，看着眼光从窗缝里穿了进来，今天他不想和阿尔达说火器的事了。
　　这个打算连乌恩其都看不懂，他看着顾谦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从没有人能和二王子谈交易。”
　　“那我就是第一个。”
　　乌恩其怔怔地看着他，还不相信他此刻是清醒的。
　　“去告诉他吧，十五万斤的茶饼，能换阿希格的自乱阵脚，划得来。”

　　阿尔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顾谦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乌恩其看着地上碎掉的孔雀石，心里惴惴，后悔不该告诉阿尔达这些，阿尔达多疑，说不定此刻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和顾谦一个鼻孔出气，不再听命于自己。
　　只是在被阿尔达怒视片刻后，乌恩其却意外地听到他说：“去，把他给我叫来。”

　　顾谦被带到德久丝的那一刻，他原本还想站着，可他却抬脚朝着他的膝盖窝踢了过去，逼着他跪下，阿尔达抽出钢刀，噌地一下刀刃已经削断了他额前的一簇头发。
　　青丝飘落，搭在顾谦撑在地上的手背，痒痒的，却不敢拂去。
　　阿尔达的手指抚过钢刀的刀背，他似乎很喜欢这把刀：“它很锋利对吧？”他问：“你觉得我用几分力，能让这把刀，划破你的脖子？”
　　顾谦吞下声音的颤抖，卑微地对峙：“您不会杀我，不然您不会让我到这儿来。”
　　阿尔达微转刀背，寒光从他的眼睛擦过，他斜睨过顾谦的头顶，收起了刀。
　　顾谦听到了钢刀入鞘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他想要站起来，脚却在打颤。
　　“说，五十万茶饼，你要怎么做。”
　　“送到阿希格的鄂尔格里。”
　　“呵，你以为我弟弟是傻的么？平白无故，他为什么要收。”
　　“不需要他受，只要能证明那是他的东西就行。”
　　“哦？”阿尔达剑眉微挑，来了兴趣：“怎么证明？”
　　“商什与悍匪勾结，便是有茶为证，那么，若殿下出兵剿匪，所得赃物中便有阿希格的物证呢？届时只需悍匪只认阿希格，便是人证物证俱在。”
　　“你这么说，便是有了他的物证了？”
　　顾谦拿出那枚飞了线的钱袋，递给阿尔达：“这是阿希格府上近身之人的东西，我出来的时候特拿出来以防万一。”
　　“你想把他混在悍匪的赃物里？”
　　“届时，北漠王定会彻查。”
　　阿尔达接过钱袋，如此其貌不扬的东西，扔在地上都显不出，能是阿希格的东西？他不禁将信将疑，这顾谦该不会要坑他吧？
　　“你可知，王子参与贪腐，在北漠可是重罪。”
　　“此时，殿下可有两解。”
　　“那两解？”
　　“上一次戏法刺杀之事，北漠王没有追究，其实是想借朝堂之力平衡您和阿希格两位王子的势力，他不希望你们有谁独大，也不希望有谁倒台，却又想要你们成一方霸主。”
　　阿尔达冷笑一声，看来顾谦说的没错。
　　“所以，贪腐茶饼这样的事，可大可小，我之所以用的是他近身之人的物件，便是想告诉殿下，若国王以为势不可控，便可全推给这位钱袋的主人，您只要在旁坐观即可。”
　　这件事招数套路十分简单，全看到时北漠王的决断，顾谦所言倒也不是不行，且剿匪之事，他大可不必直接参与，只要能在清查中，将这东西混进去便是，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顾谦见他沉吟，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大半，他只需要再煽风点火，便能让阿尔达支持这个计划。只不过，阿尔达不会知道，他想出此招，除了要敲打江仁外，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将杭俭换出来，毕竟钱袋真正的主人，一定会收到最直接的盘问。
　　只是将杭俭换出来之后该怎么做，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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