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

　　我此时的难处就在于不知该如何开口。
　　虽然我性子粗野，天不怕地不怕浑身都是胆，毕竟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总是有姑娘家应有的羞赧。

　　青鬼吃饭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对我做的饭菜情有独钟，而我因为心事重重，胃口不大好。
　　他说要在我这里住下，我满心欢喜，正合我意，便趁他吃饭的工夫将堆放药草的那间房劈开一分为二，铺上被褥枕头。

　　“徒儿，你这趟打算在凡间待多久?”我坐在他对面，捻着身前的青丝，面上平静如常，心却扑通扑通。
　　“不知道。”
　　他忙于桌上饭菜，答我很敷衍。
　　我看了一眼他端碗的那只手，还是没有血色，若非他施着仙术，这早就是只废手。

　　“徒儿，你在老家啥的可有婚配？”
　　他不明就里摇摇头。

　　“那不然我们成个亲吧？”
　　我双手捧着脸颊，尽量表现得稀松平常。
　　他口中饭菜直喷了出来，我不怒反喜。

　　我很确定，他此番作为绝不是嫌弃我的意思，我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心动，他大约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见他疑虑，我决定胡乱编纂一番。
　　“我现在没了法术，夜里怕得很。街坊四邻总是笑话我嫁不出去，而我打算做一番大事业，定会遭到排挤，家里没个男人不行。”
　　其实我很明了这样有些对不住云遥，在昆仑虚她总是敬我爱我，今朝我却挖她一个墙角。
　　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只要我不碰她的男人半分，用完之后亳发无损还给她，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忽然立了起来，闪到我面前，猛然抓住了我的手，脸若玄冰质问我:“ 那个叫花子是谁！”

　　不得不说，我的徒儿较真起来的模样很好看。
　　他所指应该是小黑，上次碰见他时，我同小黑扮演夫妻讹他，他大抵是误会我重婚。
　　我简单给他解释了我和小黑的关系，他凝重的眉梢漾开，可他望我的眼神我依然看不明白。
　　他转身帮我收拾桌上碗筷，久久不答我，我以为事情要黄，便再问了一声：“答应是不答应？”

　　“我拒绝了吗？”他反问到。
　　我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这样一个容貌冠绝六界的少女，他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我冲他讷讷一笑，告诉他乖乖在家里洗碗，我去去就回。

　　我怕今天过后青鬼反悔，成亲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去布料铺扯红稠子，今晚就成亲。
　　行到半路，我才反应过来这路上都是蹦达着的，我分明知道这不过是为渡命劫的假成亲，可为何听到他的亲口应允，会这般欢喜。
　　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才稍稍平复下心情，却在布料铺老板要找我钱时说“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用找了”后，重新暴露无遗。

　　我抱着赶制的大红衣裳回到家，房里空空荡荡，碗箸整齐摆放在原有的位置，冷风灌进来。
　　那个玄衣少年，又像上次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双手颤抖着，抱不住怀中衣裳，任随它们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尘。

　　青鬼没有走，我虚惊一场，见他远远提着酒坛回来。
　　我强行忍住扑过去拥他的念头。
　　捧起地上红衣裳，擦净尘土，我告诉他今晚就成亲。
　　他接过自己的那件衣服，说他就是出去买合巹酒的。

　　他是个孤儿，自小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而我的阿爹阿娘也离开得早。他问我要不要叫些街坊邻里亲朋好友来做个见证，吃个酒席。
　　我深以为这种假成亲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置办酒席花销不小我舍不得，故而我俩成亲只有我俩。

　　青鬼简单立了我阿爹阿娘及他父母的神位，摆上香烛和祭品，我则在三间屋里挂上红幔，窗棂贴上一张我剪得扭扭歪歪的“喜”字。
　　我锁上我闺房的门换红衣裳，坐在铜镜前抿上红唇，绾起发髻，再戴上适才街口买的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副步摇。
　　我猛地想到颍川，若不经历这命劫，我应该跟他在鹿吴山拜过父母，挑选良辰吉日，燕尔新婚，鸾凤和鸣。

　　只叹缘分这东西很奇妙，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撮合素昧平生，又推开天生一对。

　　推开门时，青鬼早换好了衣裳在等我，红袍烛光映着他的脸明媚许多。他手握着一撮头发，说他故乡那边的习俗，成亲的两个人各取一百根头发，浇上合巹酒，缠在一处，埋于堂屋前的树下，寓意结发百年合。
　　我不大愿意信这种有的没的，但望着他殷切的眼神，十分不忍心驳了他的兴致。
　　我很怕他剪我头发剪得太齐，难看得很，摇头扭捏。
　　他将我扳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我身后，一根一根地悉心剪我的青丝。
　　我乖乖坐着，待他剪完将我俩的头发缠着，遂到屋前埋了。
　　青鬼说这个习俗很是灵验，几乎对对都白首偕老。
　　我想，放在我们身上怕是怎样也灵验不起来。

　　良辰到了，我罩上大红盖头，在他的搀扶下与他拜堂。
　　因为是第一次成亲，我不大懂规矩，便全听随他家乡的礼数。
　　面朝苍茫东荒大泽，拜天地，我跟他念叨着，求天地四海保佑。

　　“上苍为镜鉴，今吾二人结发为夫妻，生愿相依依，死亦长相伴。虽贵贱荣辱，命途难测，两情不改，永无相负期。”

　　再拜高堂，拜堂上爹娘的神位，盼九泉之下能够有知。
　　最后是与他对叩首，因为心急仓促，他的头和我撞得脆响，他隔着盖头轻揉我的头，温柔至极，我受用无比。

　　礼数既毕，我正有些感慨要发，毕竟是第一次嫁人，难免对日后未知生活充满恐惧，我忧虑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究竟会不会受他的欺负，受了欺负又当如何报仇雪恨。
　　他忽然将我拦腰抱起，我全身离地，挣扎着要他放我下来。
　　他却不顾我反应，直抱着我进了闺房，将我轻轻放在榻上，摘掉盖头。我怒斥他：“你干嘛！”

　　“洞房。”
　　唇齿轻微启合，他脱衣服的速度奇快，三两下便除下红袍及长衫。
　　双眼迷离，朝我靠过来，探头便要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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