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枪

　　常小念愣了一下，随后慌忙回头，已不见拓跋狰的身影，他发疯似的一边哭一边跟着滚下山。

　　人在大自然的面前，是如此渺小，只是神州大地的沧海一粟，而面临死亡的时候更加脆弱。

　　常小念哭着，他找了许久，没有看见拓跋狰。

　　天逐渐暗沉下来，可见度越来越低，天边的太阳在大雪中悄悄落下地平线。

　　常小念一个踉跄，脑袋上被石头磕出鲜血，他站起身，迷茫地看着白雪世界，喃喃道：“拓跋狰，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

　　常小念无力地扑在雪地里，双手无助的乱摸，企图能够在冰天雪地之中，能够摸到男人的大手，可是拓跋狰却像是消失了一般，这世界上再也没了他的痕迹。

　　常小念跪倒在地上，嘴里哈出白雾。

　　“拓跋狰——”

　　少年的声音传遍整个山间，惊起几只冬日里的野兽，常小念慌乱地寻找着，脚下被石块一绊，摔在雪里。

　　恰巧是这么一摔，常小念的视野发生了改变，他无意间瞟到了埋在雪里的一块暗红色的布料，常小念瞪大眼睛，随后大哭着爬过去，将男人刨出来，他哭着抱住拓跋狰，将脑袋贴在男人冰冷的胸膛上。

　　随后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登时瘫坐在雪地里，嘴唇抖动。

　　过了半晌，他呆呆地将拓跋狰背起，用绳子将再次将两人绑在一块，他把男人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自言自语道：“爹爹，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听，有钟声。”

　　周围是呼啦呼啦的雪声，夜幕逐渐降临，大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空气越来越冷，常小念颤抖着看向周围。

　　在黑夜中，几只绿色的萤火虫飞过，常小念眨了眨眼睛，随后大吼，那根本不是萤火虫，而是几匹睁着绿莹莹眼睛的饿狼。

　　常小念背着男人一步步地往朝山上走，一边捡起石头扔向那几只狼，大吼道：“给老子滚，敢过来我弄死你！！！”

　　少年的声音十分大，仿佛震慑了整个雪岭，那几匹狼嗷呜一声，转身跑了。

　　常小念呼吸急促，随后勉强嘿嘿笑道：“爹爹，我，厉害吧？你……好冷啊，是不是着了风寒？”

　　常小念一下子没有憋住，哭着说：“拓跋狰，你先等等，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活着，等你醒了我就吃你的大黑龙，知道吗？到时候保准把你伺候的，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常小念眼前是一片片雪花，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眼前的路越发模糊，他好几次摔倒，最后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后也不知何事又跟上几匹狼，似乎正在等待着他失去力气，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他们的血肉。

　　少年又吼了几声，只觉得头脑发昏。

　　他已一日未曾进食，浑身上下早就没了力气，可他仍旧坚持着，一步步地朝山上爬，背后的拓跋狰身体越来越冷，冷得刺骨。

　　常小念：“还有一小会儿，马上都到了，我都听见有和尚在念经了。”

　　常小念拍了拍身后的拓跋狰，手指接触到的是一片冰凉，他呜咽了一声，说道：“坚持住，不然我就不要你了，我回去找大力哥，他好歹也是一条小白龙。”

　　又走了许久，雪停了，常小念转过拐角，眼前猛地闪过光亮，不远处，是淡淡的烛光闪烁。

　　常小念大叫道：“到了到了，我们到了！这里一定有治好你的解药，你再撑一会。”

　　常小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那座寺庙前。

　　寺庙办开着门，常小念推门而入，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场景，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跑向闪着烛火的大殿。

　　他背着拓跋狰，推开大殿，登时眼前是昏暗的灯火，常小念跑进大殿，左右两侧是布满黑色锈迹的佛像，一个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在昏暗的烛火下竟然十分可怕，隐隐透露着一点诡异的感觉。

　　常小念却无暇顾及，他看着一个僧人正背对着他们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叨着经文。

　　他看到了希望，快步跑到僧人旁边，道：“大师，求求你救救他，他中毒了！”

　　那僧人侧头，看向常小念。

　　常小念亦是愣住了，眼前的僧人穿着一身武僧服，半裸着衣袍，袒胸露乳，露出一身精装的肌肉。

　　武僧露着半边肩膀和胸肌，全身肌肉结实，英气逼人，带着僧人清冷的气质，剑眉浓密，双眼清明，鼻子高挺，嘴唇温润。

　　常小念再次发声：“大师？”

　　武僧摇摇头，道：“已经死了半个时辰了。”

　　常小念愣愣地看着那僧人，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了，他只是中毒了，还活得好好的！你看，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常小念拉扯着那武僧，将他带到拓跋狰的身边。

　　武僧皱起眉头：“救不活了。”

　　常小念呼吸急促，推着那名僧人，赤红着眼睛，歇斯底里：“我干你娘，他明明，明明还活着，你再乱说，我一剑杀了你！”

　　武僧悲哀地看着少年，不再言语，常小念嘴唇蠕动，最后跪倒在拓跋狰身边，伏在男人的胸口上失声痛哭。

　　早在之前在雪地中将男人重新找回的时候，拓跋狰的心跳就已经停止了，只是常小念不愿意相信，愣是将拓跋狰一路背上寺庙。

　　此时僧人无情地戳穿，常小念登时心脏猛抽，疼得要昏过去一般。

　　常小念看着男人早已经冻僵的身体，缓缓闭上眼睛。

　　武僧摇摇头，重新盘腿坐在蒲团上，嘴中念叨着经纶。

　　常小念摇摇晃晃地起身，在大殿中乱翻，企图能够找到起死回身的药。

　　武僧闭着眼睛，神情悲悯，冷不防，少年拿着一个小小的佛像，直接砸在武僧脑袋上，武僧不敢置信地看着双目赤红的少年，随后倒在地上。

　　常小念一边哭着一边将武僧扒的一干二净。

　　武僧：“………”

　　常小念终于在男人衣服里找到一个小口袋，里面是一些各种各样的丹药，常小念死马当活马医，将那些药一股脑全部塞进拓跋狰嘴里，按摩着男人的喉结，让丹药吞入腹中，才瘫坐在地上。

　　过了半晌，拓跋狰仍是没有反应。

　　常小念不再哭了，只是呆呆地推着拓跋狰。

　　“醒醒，药都给你吃了，好歹给个面子醒来啊。”

　　“这和尚还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死，他就是不想给我解药。”

　　“爹爹……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一见钟情的那种，不骗你，真的，你快醒过来吧。”

　　“妈的，你死没死倒是吱个声啊，死了我就走了，不死我就将就着和你过。”

　　“爹爹……你快醒过来啊，说好的还和我拜堂成亲的。”

　　“干你娘，偏要来这鬼地方，有什么重要的事偏偏要自己来，自己来不够还要带个我，准备一起死吗？”

　　“拓跋狰……你死了我怎么办？”

　　“好好好，都给你，以后都听你的，这是我爹给我留的，我戴你脖子上了，有他保佑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常小念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终于认清现实，他猛地一抽，嚎啕大哭着。

　　大殿外又开始飘雪，无数的雪花从万丈高空飘落在这个世界，孤寂而沉默。

　　他一边死命踹着男人，一边咬着拓跋狰的手臂，哭累了，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下一刻，武僧摸着脑袋坐起来，看着倒在一块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无意之间，他看见男人脖子上系着的红绳，一个布满瑕疵的平安扣，登时神情古怪。

　　“这倒是天意……”他喃喃道，随后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大殿的门被合上，挡住了寒风，烛火熄灭，在黑暗中，拓跋狰的胸口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

　　下一刻，拓跋狰猛地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他看着伸手握住胸口发烫的平安扣，眸子若有所思，又看了看倒在一旁，脸上带着泪痕的少年，他蹙眉，叹了口气。

　　翌日，常小念悠悠醒来，看着朱红的大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恸哭出声。

　　“哭什么？”身旁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

　　常小念瞪大了眼睛，他猛地看过去，拓跋狰赤着上身，正在给伤口上药。

　　常小念大叫：“你没死！”

　　拓跋狰漠然：“很希望我死？”

　　常小念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哽咽地看着男人，随后嗷呜一声，将男人扑倒，随后脱掉衣服。

　　拓跋狰被他按住伤口，嘶了口气，道：“做什么？”

　　常小念一边哭一边去摸男人的大黑龙，道：“进来！”

　　拓跋狰哑然失笑，宠溺地看着少年，常小念坐上去，双眼发黑，男人将他抱在怀里，目光柔和。

　　清晨，寺庙中，两个男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野合。

　　周围青面獠牙的邪佛面部表情微微扭曲。

　　时至正午，拓跋狰将武袍盖在昏睡的少年身上，赤着上半身推开大殿。

　　微微寒风吹起男人披散的头发，拓跋狰看向远处，雪岭重叠，世界是毫无生机的白色，平安扣垂在男人的胸口，微微散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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