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的暑假

　　经过紧张彩排，十进五的录制正式开始。

　　上场比赛票数前五的乐队，将接受后五名乐队的挑战，两两一组，依照抽签顺序上场，依据现场投票的总票数决定去留。场下观众热烈鼓掌，主持人极富煽动性的开场白，让比赛的气氛愈加紧张。

　　正在候场的两组乐队，即将上台的成员们互相加油打气，深吸一口气在掌声中上台。

　　比赛已经进入一个关键节点，能留下来的乐队，除了两三支实力強劲到开挂的，其余的差距很小。导师们尽心尽力指导，现在拼的是发挥和运气。

　　四个相貌出色的年轻人自信的朝台下挥手，灯光从上方投射下来，聚焦在他们身上，迎来前排姑娘们花痴的尖叫。旁边请来伴奏的乐手隐藏在黑暗里，安静等待主唱示意。

　　悠扬的笛声响起，然后是古筝，其他乐器慢慢加入，很中国风的一首歌。民族乐器融入现代歌曲不算新鲜，但胜在歌词写的讨喜，听的人眼前一亮。

　　导师牧一舟得意的摇着折扇，他混迹乐坛这么些年，个人成功的秘诀就是擅长把准观众的脉。知道观众喜欢什么，怎么包装一首歌才能讨好他们。

　　歌名要长要文艺，歌词要小清新带点丧，编曲要加入流行元素……最最重要的，是要有情怀，很多观众都喜欢“情怀”，愿意为心中的那点情怀买单。

　　在这个快速消费的时代，什么都是“快餐式”的，精心打磨的歌红不了，几分钟的无心之作可能爆红网络。听歌的人选择太多，点开一首歌，没人再有耐心完整听完，听几秒不合心意就果断点×。

　　不知是听众的浮躁影响了市场，还是市场的浮躁影响了听众，尽管有那么多歌单，很多人却抱怨找不到合心意的歌，只能回头听老歌。排行榜上的很多作品都是雷同的，火一阵子快速消失，能被反复传唱的经典越来越少。

　　音乐市场充满了“快餐音乐”，差不多的配方和滋味，没什么营养却能即刻满足。

　　牧一舟成不了音乐大师，却是个炮制“快餐音乐”的好手，他听着观众们的反应，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表演结束，四个颜值不错身高差不多的年轻人，走到台前站成一排鞠躬，四张帅气的笑脸出现在舞台两旁的屏幕上，台下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颜值即正义。

　　先前被淘汰的乐队也坐在观众席，不少人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目光中除了不甘，还有对台上这支队伍的轻蔑。

　　“不愧是有金主爸爸的乐队，能请来顶尖的伴奏，财大气粗呀。”有人忍不住讥讽。

　　“听说他们这首歌是公司找人写的，真有脸当原创的唱。”

　　“呵呵，这事也就私底下传传，谁也没证据，你看前排小妞们喊的多欢。”

　　“擦，真想爆他们黑料。”

　　“等着吧，会有人爆的，可惜爆了也没什么用。”

　　主持人上台，倒计时投票，投票结束后导师们点评。牧一舟当然是毫不谦虚一通夸，顺便安利了一锅新鸡汤，喝的在场观众身心舒畅连连点头。萧南笙只谨慎的指出了一个小失误，接着言辞恳切的赞赏他们的进步。

　　轮到宋轶发言时，他沉吟片刻不客气道：“我是个直率的人，有一说一。”

　　“你们的表演与之前相比的确有变化，但我不认为是进步。”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牧一舟的表情有点僵，萧南笙意外的挑眉等下文。

　　“请来有名的演奏者配合演出，古筝、竖笛，再加一堆华丽的编曲，乍听挺有新鲜感，也挺像那么回事，细听却觉得似曾相识，觉得空洞。”

　　台上的四个乐手面对这样的批评手足无措，先前两位导师的表扬就像是气球，被宋轶很很戳破。他们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导师，希望能得到帮助，牧一舟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被宋轶抢白。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们心里根本没有真正要表达的情感，只是在堆砌。就算今天请来一个交响乐团伴奏，我还是会这么说。”

　　现场的气氛瞬间僵到冰点，观众们指指点点的讨论，主持人直冒冷汗，庆幸投票已经完成，不然宋轶这番话肯定对票数是个灾难性打击。万一闹到导师罢录，那可就热闹了。

　　宋轶说完任凭牧一舟和两个专业乐评人如何找补，主持人如何打圆场，他都不再开口。他越这样，牧一舟越生气，主持人怕两位导师在台上打起来，赶紧宣布下一个乐队出场。

　　观众们也跟着松一口气，导师掐架固然好看，掐完影响录制耽误他们看表演就不好了。

　　第一组两支乐队全部表演完成，投票结果出来后，牧一舟尽管赢了也全程黑脸，发言特别消极。节目组导演不得不暂定录制，做他的思想工作。

　　不知俩人关门怎么谈的，牧一舟回来的时候脸色好了不少，摇着折扇又有了笑意。

　　萧南笙警惕的观察着牧一舟，琢磨着肯定是节目组给了他什么好处，这老油条才笑的像朵菊花。

　　宋轶意味深长的瞥一眼导演，不动如山。

　　轮到行星乐队的时候，比赛已经过半。长时间的等待也是种煎熬，表演的热情在时间的流逝中消耗，如果是商演还能循序渐进的找找状态渐入佳境，比赛没有这种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行星乐队手叠在一起喊加油，深呼吸沿着昏暗的楼梯走上舞台。

　　以乐队名字命名的歌曲《行星》，有一部分女生和声。夏鸣婵有些紧张，她第一次在比赛中兼任和声，为了保证演出效果私下没少练习，甚至临上台前还在心里模拟。

　　这首歌的编曲，延续了行星乐队以往的风格，陆雨的演唱更是发挥到极致。女生和声让歌曲的意境更加辽远，更加波澜壮阔，整首歌像一首史诗，叙说着如星球般相隔几十万光年却亘古不变的情感。

　　震撼、感动、美好，任何单一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听到这首歌的感受。观众们心潮涌动，心绪敏感的忍不住眼眶湿润。

　　安静，表演完迟迟没等来掌声。

　　直到宋轶骄傲的站起来啪啪鼓掌，观众们才猛然清醒般跟着一起，现场瞬间掌声如雷。导演、主持人和编导们都忍不住赞叹，真是支宝藏乐队。

　　他们似有无限潜力，越挖掘越叹服，总能满足人期待的同时，给人新的惊喜。

　　牧一舟躲在扇子后露出一丝诡笑，表现得是不错，可惜……

　　后台，等着上场的泡面头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太强了，强到几乎不能超越。

　　就在刚才，他终于意识到跟行星的巨大差距，当初哪来的傲气挑战行星？

　　他犹记得抢先说出要挑战行星时，其他乐手们惊讶佩服的目光，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讽刺。

　　贝斯弹得再牛逼，也弥补不了主唱造作的唱功，更甭提那首狗屎一样的烂歌。媚俗的歌词和编曲，简直是专门来陪衬行星乐队的，亏主唱还洋洋得意，觉得能成为赛后金曲，登上排行榜红透半边天。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压的他想要逃离这个舞台。

　　“请下一支乐队上场~”主持人的声音飘渺的像是隔着层玻璃。

　　泡面头机械的跟着队友们上台，浑浑噩噩完成了演出，平日最爱抢风头的他，无视递过来的话筒缄默不语。主唱说了什么，队友们说了什么，导师们的评价……通通不重要了，他只想赶紧下去，逃离这个挫败他自尊的舞台。

　　“你他妈抽什么风？刚才导师跟你说话也不答，失魂落魄跟丢了魂似的。”队友下台关麦后，忍不住把他扯到角落。

　　“都知道柿子捡软的捏，偏咱们队有人自不量力去鸡蛋碰石头，这下被人看笑话了吧？”主唱语带讥讽，肩膀似是无意的撞了下泡面头。

　　泡面头突然出手揪住主唱后领，红着眼睛像头发怒的狮子。

　　俩人眼瞅着要打起来，另外两个队友忙拉开他们，幸亏走廊没镜头也没摄像跟拍，要是被人拍到就麻烦了。

　　主唱刚才被泡面头的过激反应吓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脱离控制后想找回面子，不甘示弱的叫嚣：“打呀，冲着老子脸来！”他轻蔑的用手拍着脸颊挑衅，“你敢吗？傻逼。”

　　泡面头再次冲上来，被队里的大高个拦腰抱住：“冷静，兄弟！有人往这边看呢，别让人看笑话。”

　　“你起开，我今天非得教训他！要不是他拿东拼西凑抄的烂歌充数，咱们也不用输这么丢人！”泡面头压低声音怒吼，气的脸红脖子粗。

　　“赖我咯？我歌烂，你有本事你写呀。会弹贝斯了不起？看台上被淘汰的贝斯手一抓一大把！你他妈别老在我面前耍横，要不是有我在，你连跟人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你俩别闹了，反正都要输，输给谁不一样？”队友劝道。

　　“怎么能一样……”泡面头不甘的垂下头。

　　“当然不一样，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选行星，选个势均力敌的也没那么难看。”主唱越说越火大，他原本就不同意选行星，是泡面头非要自作主张。

　　“行，都是我的错，我算看出来了，你俩也是这么想的。我退队，你们仨傻逼自己玩吧！”泡面头冲动的甩开队友胳膊，一个人走了。

　　“哎~~~节目还没录完呢，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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