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我相爱如初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里医生护士们开始忙碌的巡房交接班，苏赋没什么大的问题，不日便可出院，姜衡看没什么需要他忙得，交代了她好好照顾自己便上班去了。欧阳默因为还需要观察几天所以暂时留院，苏赋没有看到欧阳敬，也许是对陈为足够信任或是见她过于尴尬，总之欧阳默的病房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陈叔叔，他还没醒吗？”苏赋小声的问陈为。
　　昨天因为哭得双眼红肿也没看仔细，如今再看，苏赋才发现欧阳默伤得这样重。握着那唯一没有绷带的手，苏赋眼泪打转却强忍着不出声。
　　“昨天后半夜疼醒了，这小子从小到大恐怕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我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这回儿睡得有点沉”
　　“哦，陈叔叔你还没吃东西呢吧，我在这儿守着，您去吃点”
　　陈为守了大半宿也是精疲力竭，毕竟是接近50岁的人，精力不比年轻的时候，道了声好便出去了。
　　苏赋握着欧阳默的手看着他，此刻睡得正沉的男孩子比往日更安静了，苏赋觉得是自己太贪心，原本认识欧阳默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不主动参与别人的事情，不依赖情绪进行判断，坚守着自己的路一步一步的向前，有规划懂克制，即便这一切让他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
　　此刻他安静的躺着，苏赋自然的陷入回忆中，那些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里她自顾自描述追星趣事的时候欧阳默手边的书就不再翻页，苏赋懒得动又馋嘴的时候他就会在家里做营养美食，当她软磨硬泡的想从他嘴里讨句情话时，亲吻都会格外甜蜜。他其实已经在为自己改变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今天才明白呢。
　　“欧阳，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不懂事的。可是我特别怕你跟我吵架，喜欢你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被你喜欢是件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事儿，我们以后都不吵了好不好”
　　“我哪敢还有下次啊”欧阳默沙哑的声音吓了苏赋一跳。
　　苏赋忙抹了眼泪，把床调高，让他能舒服一点，自己坐下来面对着他，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低着头继续掉眼泪，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心疼。
　　“过来”欧阳默说着去拉她的手。
　　苏赋忙坐到病床一侧方便他触碰到自己。
　　欧阳默握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头靠在床头闭上眼睛说：“我想着如果就这么死了多可惜，你会很快忘了我找其他人，为他哭为他笑甚至披上婚纱生儿育女，这些就都和我没关系了，我甚至都无法长久的存在于你的记忆中，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惨了”
　　说完他又笑了笑。
　　“我不会，我才不会”苏赋忙着辩解。
　　“你要会，如果有这一天，你就要像我说的一样，哭过了就该笑着过下面的日子”
　　“欧阳，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我不会的，真的，你相信我。”苏赋一脸的认真。
　　“如果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呢？一个死去的人对你有什么意义呢，除了会阻碍你追求幸福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听，不会有这一天”苏赋想到有这一天，心就跟被剜了一样的痛。
　　欧阳默呵呵的笑。牵扯到了伤口又疼得咧嘴。
　　“我亲爱的小苏同学，为什么遇到你以后我总是受伤呢，上次是莫名其妙的胳膊脱臼，这次肋骨断了两条，真的要是有下次我就小命休矣了”
　　“那怎么办，你要和我分手吗？”苏赋一脸愁苦。
　　“那我这些伤不都白受了，你欠我条命，得还我一条才算”欧阳默看着她一脸的不解，好笑的说：“以后你就懂了”
　　“嗯，有机会我保护你”苏赋一脸刚毅。
　　噗，后面陈为忍不住笑出来声，心想着欧阳默这小子还真是不吃亏，苏赋也傻得可爱。
　　“陈叔叔，你回来了”苏赋又抹了抹眼泪，让出位置给他坐。
　　陈为看看欧阳默，心想着，这小子什么时候也这么油嘴滑舌了。果然一点都不像他那个拧巴的老爹。
　　欧阳默人才醒，麻醉剂的后遗症让他浑身无力，只是见了苏赋多巴胺分泌旺盛勉强说了会儿话，现在是一点应酬的心力都没有，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苏赋不想离开，但是看他病恹恹的样子只想流眼泪，可想着他会因此忧心又实在不忍心，只能快速的跟陈为说：“陈叔叔，我出去一下，不好意思”
　　小跑的出了门，病房里留下一老一少对着沉默。
　　一会儿，陈为反复思考了一下轻轻的开了口。
　　“默默，你父亲来过了，也见过苏赋了。”
　　欧阳默猛的睁开眼，一副惊恐的看着他，嘴里含糊的说：“她什么反应”
　　“你父亲很紧张，也很尴尬”
　　欧阳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在这件事情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苏赋的反应。还好陈为没有听出来，遂顺着说：“事发突然，见了就见了，早晚的事情”
　　“你把我们的事情都对她说了？”陈为如此自然的把我们这个词说给欧阳默，其实是有些冒险的。欧阳默与自己如朋友般交往是一回事，接受他父亲伴侣这个身份是另一回事。
　　“嗯 ，没有说得很具体，只是，既然把她放在心里就该让她知道，由我自己说总是好的”
　　“嗯，你说得很对”
　　其实欧阳默可以瞒着她，苏赋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猜忌，加上欧阳默的谨慎小心，这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当初，他自认为这是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哪怕心都要被揉碎了还是选择放弃，可是阴差阳错的走到了牵手的一步他就想搏一搏，人始终是自私的，谁不希望与自己爱的人厮守一生。只是女孩懵懵懂懂，对自己又诸多幻想，每当看到她一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的样子，欧阳默就会感受到枷锁在身一样的沉重，他自诩爱她爱得真切，怎么可以瞒着。况且如果有一天她从别人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她会不会如自己当初一样的怀疑一切。说到底，女孩会长大，欧阳默甚至觉得，她终有一天会褪去幻想看到真正的自己，他不得不承认他会害怕，怕到了那一天，爱就不在了。所以他自私的趁着苏赋现在还迷恋自己的时候和盘托出，纵是女孩无法接受，他便守在她身边，做她一辈子的朋友。所幸上天眷顾，她接受了这一切，那么起码在他们两人之间没了阻碍，其他一切的压力欧阳默都愿意承担，只要女孩不离不弃。
　　“默默，有一件事你父亲让我代为转达，这样看来，你始终是他最珍视的人”陈为脸上显出苦涩。“欧阳敬希望你一切都好，如果我们是你的阻碍，那他愿意独自面对余生，我也会永远的离开。”
　　欧阳默听完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选择，只是他并不忍心用父亲的幸福换自己的幸福。
　　“默默，我没有孩子，但是我理解父母为子女甘愿倾其所有的心，只是你父亲总是将我放弃的做法让我寒心。你是个好孩子，优于你父母其中任何一个。苏赋我也很喜欢，如果有一天你们能够共结连理，别忘了送一张请帖给我。”
　　欧阳默拧着眉毛不说话，此刻，他将心比心，替陈为难过。
　　爱一个人最终能得到什么呢，大概在陈为看来，欢愉与痛楚参半吧。欧阳敬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你可以说他性格随和与人为善，但是对情感的处理却总是拖拖拉拉瞻前顾后，他将所有决绝留给陈为，也许正因为他爱着并且只爱这个人，所以对他格外心狠。当欧阳敬坐在儿子的病床前，肃着一张脸思考问题的时候，陈为就预感到了。
　　“我们分开吧，我，从来没有为这孩子做过什么，作为父亲，始终是亏欠他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这样绝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杀伤力还是一分不减。
　　“欧阳敬，你这话是认真想过的？”陈为勉强稳了稳心神。
　　“我实在不忍心这孩子为了我错失幸福，哪个家庭能接受，这样的”病房里灯光昏暗，陈为满腔的怒火都熄灭在欧阳敬抬眼的一瞬间，这个男人真的让他恨的牙痒痒。
　　“欧阳敬，我跟你纠缠半生得来这么个结局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是谁说以后无论前路如何都不离不弃的，这不过二十年光景，你就忘干净了？”
　　“我没忘！”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无话可说。反正从头到尾你说分开我就滚蛋，你说一起我就滚回来，这颗心纵是血肉生的也只能任你把玩而已。”陈为是伤透了心，话也说得狠了些。
　　“你说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去死了，这样全了你的情，也不给孩子留烦恼。”欧阳敬也狠了很心说到。
　　“生生死死的是我们这个岁数该说的话吗？欧阳敬，你连个孩子都不如”陈为指着躺在床上的欧阳默说：“看看你儿子，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要是想了断自己，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你可有一次陪他走过？如今他还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劲儿，他敢和女朋友说我们的事情就足矣证明他在努力做到两全其美。一个孩子尚可放手一搏，你都这个岁数了，为什么还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我真的不甘心总是这样被你放弃，我也是个人啊，我们一起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会为我心痛吗？”
　　欧阳敬开始了左右摇摆，他就是这副样子，谁都不想伤害，但结果总是谁都无法幸免，包括他自己。
　　陈为其实并不知道欧阳默的想法，对他说的一切也是自己临时组织起来探口风用的，幸好欧阳默并没有让他失望。
　　“陈叔叔，其实我被车撞的一瞬间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真的不好说，干嘛为了以后还没发生的事情放弃眼前的一切呢。如果我真的死了，我会后悔最后一刻还在让苏赋哭。与其担心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不如珍惜每天和她相守的点滴。还有，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她也可以好好的活出自己的样子，人的生命何其可贵，为什么要为改变不了的事情葬送眼前唾手可得的幸福。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对对错错再追究没有任何意义，活着的人应该享有幸福。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与其纠结不如适应，我觉得您更懂我父亲，有您在，他会幸福的。”
　　陈为看着欧阳默，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很感激这个孩子。他想拉着欧阳敬那个混蛋来听听，这就是他扬言要负责的儿子说的话。
　　“其实这些都是苏赋常挂在嘴边的，别看她迷迷糊糊的，其实活得比我明白。您说过的，茫茫人海，能找到一个想彼此相守的人太不容易，我们其实都是幸运的，不是吗”
　　陈为看着欧阳默因为说了太多话而略显苍白的脸，重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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