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橙色夕阳下的浪花，飞卷着的是思念。梦中模糊见到的明天，忘记了的是世界。冒险家，深呼吸着永别。”

　　有个女声清声唱出这一句，紧接着是一段钢琴声，随着河水边的清凉从头浇到脚，楼雨心里那块柔柔软软的地方就像冰山融化一般，彻底化作一只只洁白的蝴蝶汇聚在眼前。停在那人的眉梢上，酒窝上，带来一阵清风伴着醇酒香，楼雨不醉就梦，十分飘忽。

　　“林彬邺。”泪花模糊了眼前这个记忆深处的芬芳，但是他又的确活灵活现的站在自己眼前，十分奇妙。

　　“没礼貌。”他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他不太结实的身躯，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右手牵着自己，手指虽冰凉却不冷漠，纤瘦却不孱弱。是那个面若桃花姑娘似的坚强大男孩。是他除了彭宁文第二个牵心挂肚的亲人。

　　“哥。”楼雨有些哽咽，声音不大清楚喊了一声。

　　“听说你最近状态不错。”林彬邺松开手来更加亲密地搂紧楼雨在怀里。

　　“所以我才来见你。”林彬邺轻轻抚摸着楼雨的背，心疼已不言而喻。

　　楼雨不答话，只是放松着身体感受他不断递来的温度。费铭说自己不宜情绪波动太大，但是现在不算。现在就算让自己重新体验坐时光机在回忆与痛苦之间不断穿梭也无所谓。因为满足的幸福感能完全抵御住那些有的没的。

　　混乱的世界里突然开出一朵野菊，无论是暴晒又或是风雨交替都无法磨灭那一抹颜色照亮的光，带来尖锐的清醒还有虚浮的平静。

　　“咳……”旁边另外一个声音炸呼呼闯入，似乎有些小急躁想要重新找回他的存在感。

　　“记得今天是几月几号吗？”彭宁文拿出一瓶酒来，朝两人晃晃。

　　“六月十八。”林彬邺接过酒瓶，找了开瓶器，熟练地把这瓶眼熟的酒打开。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拔开酒塞，“啵”地一声，楼雨脑子里就像突然被灌满了那股呛人的酒精味儿。

　　“我劝你把嘴张大一些，漏了一滴在地毯上，你就给我舔干净。”味道有些发甜，混合着嘴角撕裂的血腥味儿，说不出的恶心。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张世森的弟弟……张……”

　　苦涩直接从喉咙滚入大脑，浇停了身体一切可控的机能，只是轻轻地飘着。那股苦涩又有些发甜的恶心从舌尖一路发散至四肢百骸，身体越来越重，却还是飘着的，不可思议。

　　胸前的衣襟突然一紧，那人还焦躁地不小心掐到了自己胸前的皮肤，瞬间就像被通了电一般，变得敏感了起来。

　　楼雨呛出一口水，随后被人一把甩在了肩上，随着河滩的靠近，楼雨逐渐模糊了意识。

　　“听说……好像是自杀……”
　　“唉，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幸好有他哥哥在，否则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咯……”
　　“怪可怜的……”

　　醒来已是傍晚，阳光收敛了热气，散发着鬼魅的颜色为这间屋子镀上一层所有似乎的荒芜。

　　“这是哪？”楼雨不禁想道。

　　“你要再不醒，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睡着的其实是我了。”眼前的男人轮廓很清晰，能明显的看到肌肉线条，身材很高挑，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

　　“费医师……”楼雨咳嗽了两声，身体还有些沉重。

　　“我的失误，不过也亏得你很好猜，一猜就中。”费铭站在厨房切菜，有一下没一下的，可以听出手里拿把刀应该不怎么经常使用。

　　“记得些什么？”费铭干脆围裙一摘，放下了那把刀具，来沙发坐下盯着楼雨。

　　楼雨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看……你的治疗不用再继续了。”费铭从沙发靠垫后摸出眼镜戴上，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楼雨不接话，出着神听费铭继续说。

　　“对你的初期诊断是妄想症，也就是说当时的你确实得到了医疗器械的证明，以及我浅显的判断，是患有的妄想症。所以……”可以看出费铭在本子上画了个插。

　　“所以你就开始对我实施催眠，想要知道是因为什么因素，导致我病发。紧接着你就发现了是童年的一段记忆，我没有提起，但是你还是找到了根本原因。我因为小时候生理，心理受过创伤，所以才会导致我这么多年一直会把一切与我有关的重要的东西进行二次幻想，有的可能是HE，有的可能是BE。”楼雨搓了一把脸，眼周有些发红。

　　费铭不说话，只听得见他依旧在本子上写着些什么。

　　“你也曾经说过，只要我能接受那段‘开端’，那起码我的妄想症状多少就会得到缓解。对吗？费医师。”楼雨抬眼看着费铭。

　　费铭点点头，套上笔盖也坐直身体看着楼雨。

　　“没错，这简单来说就是暴露疗法。通过催眠让你寻找你记忆深处的一些蛛丝马迹。让他们重新变得完整，让你能够直接面对那份恐惧，学会接受他，并且战胜他。”费铭摘下眼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可是，医师……你已经发现了不是吗？我一直记得，每一件，你说的那微乎极微的旧事。但是那些旧事，也是我自己捏造的。甚至是通过催眠，你也无法证实他们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我自己病发时的幻想。”楼雨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眼睛。

　　“不……因为他们都是你捏造的对吗？”费铭站起身接了两杯水，放在了楼雨面前。玻璃杯碰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声音。而随着这个‘哨声’的发起，一大波嘈杂的声音开始涌入楼雨的脑海。

　　“你所想的，就是你的真实，可是他们却不是真实。”
　　“你只是循规蹈矩的按照你的脚步在走路，而且一步都没有踏错，所以你才会在我这里，不是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走错，我拭目以待。”

　　楼雨身体越来越热，就像被扔在放大镜下的那张白纸，即使清风拂面，也难逃毒燎焚身。

　　“不是吧？你捂这么厚，不怕长热痱子吗？”说话的人带着一丝烦躁，显然脾气不小。

　　“你他妈也没告诉我，我们是要来海岛啊？”楼雨刚下飞机，脸上被压出的印子都没消，配合这骄阳似火的天气，也压不住的暗骂一声。

　　姜唤直把他身上仅有的衬衫解开口子，露出他嫩得像是婴儿一般的胸膛。

　　“哥哥，您晚上要不脱一层皮我跟你信。”楼雨拖下外套搭在手上，回头找人。

　　“扣上。”严厉的喝声炸得姜唤直脑子疼，只好乖乖拢拢衬衫，哼了一声随便把扣子扣上。

　　“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姜唤直不耐烦的掏出电话玩起了消消乐。

　　“大少爷估计是水土不服。”楼雨手机一震，掏出来就看到那人给自己发来的信息。

　　在酒店等我，我十分钟后到。

　　楼雨朝姜唤直和梁启摆摆手，说：“走吧，他等会儿自己过来。”

　　姜唤直哼了一声，骂了声屁事儿多，然后才拉着行李箱去路边拦了车。梁启不知从那掏出一把伞，一直给姜唤直撑着，却还是遮不凉他那颗暴躁的心。

　　楼雨坐在副驾驶，无视司机的一溜串招呼，只是带着些笑意戳手机。

　　“见不到你的第十三分钟，想你。”楼雨打完字又忍不住戳了个爱心上去才舍得发送。

　　那边也很快回复了一连串爱心，看得楼雨一路心花怒放。

　　酒店离得不是很远，楼雨却又不小心歪着头迷糊了一阵，等车门外的姜唤直骂骂咧咧这鬼天气的时候，自己才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下了车。

　　“天呐，为什么要挑一个这么晒的地方，我讨厌太阳！”姜唤直对着天空大吼一句，然后又病恹恹地赶紧缩到梁启的伞下哼哼唧唧。

　　楼雨偷笑一声，拉着自己和彭宁文的行李箱先躲进了一旁的树下乘凉。

　　“宁哥，我们在外面等你。”然后配上了一张酒店正门的照片一起发了过去。

　　彭宁文那边估计正在沾沾自喜，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过来。

　　“我想住在海边，睁开眼都能看到橙色的墙壁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的样子。我还想扭头就能看到你熟睡的样子，我可以随便打搅你让你起床陪我在阳台上唱歌，听你给我讲小时候的事。”

　　眼前的一小排别墅就像梦中那样，外表刷着浅橘色的明亮，蔚蓝的海岸挤在一堆温暖中间，惬意又干净。时不时有歌声传来，是沙滩上的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

　　“橙色夕阳下的浪花，飞卷着的是思念。梦中模糊见到的明天，忘记了的是世界。冒险家，深呼吸着永别。”彭宁文发来一条语音还有一张图片。他唱着那句耳熟能详的歌词，图片是两支甜筒还有一对戒指。

　　那个梦境，好像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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