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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时,见叶不见花(三)
经过6个小时的飞行,第二天清早,韩宇和忠义到达了河内,两人等到自己的行李后,随着人流,拖着行李箱走出海关,周围大多数是皮肤略黑,穿着朴素的本地人,而皮肤略显白净,又一身名牌的两个人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到了海关外面,两个人并没有找到来接他们的人,他们又走出了机场的大门,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能下雨的样子,也没发现可能是来接他们的人,两人又不好问路人是不是来接他们的人,毕竟,特种兵部队是个多么特殊的地方。
两人在机场门口徘徊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一辆军用越野吉普车停到两人面前,两人有点惊讶,因为这辆车在不远的停车场里一直停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开过来。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里面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冲他们侧了侧头,示意让他们上车来,并按下了打开后备箱的按钮,后备箱“腾”地一声打开了,但那人好像并没有意思下来,帮他们把行李箱搬上去,两人只好自己跑到车后面,费了半天劲才把两个行李箱和两个书包放到略高的后备箱里。
当韩宇关上后备箱门的时候,车却缓缓启动了,两人一惊,赶紧跑到车门的一边,想趁车还没开快的时候上去,但车门却是锁着的,车却越开越快,两个人只能在后面追着车跑。
“喂!停下车!快停下车!”两个人在后面一边追车一边喊着,路过的行人都奇怪地看着两个人,但车好像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速度也不是非常快,两个人要是努努力是能追上的,但司机却像是故意的,当两个人要追上的时候,他就加快了速度,两个人不得不加速追,等他们在车后面有点距离的时候又慢下来,一直到下次两个人要追上了,又加快了速度,如此反复,大概有一个小时,车进入市区的时候,那车才完全停下来,追在车后面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跑到车旁边,听到车门里“啪嗒”一声,后面的门锁开了,才开了车门上了车。
“大叔,您是在干嘛呢?一大早上也不用这样吧?”忠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国语埋怨着,而驾驶座上的人一直没说话,在挡风玻璃前的倒车镜里看着两个人,因为戴着墨镜,也让人猜不透他的表情,韩宇觉得车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就拥胳膊碰了碰忠义,闭着眼睛调整呼吸的忠义这才反应过来,收回了埋怨的表情,低下头。
“你们比韩庆慢了20分钟。”驾驶座上的男人没头没脑地英语说了一句,然后启动了车,向两个人未知的方向驶去,韩宇和忠义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
男人想起当初韩庆刚来的时候,他也是用相同的方式“接待”了韩庆,而韩庆大概只“用”了40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刚刚他们到达的地点,他也只是想对比较和忠义从侧面做一□□能测试而已。
进入市区没一会儿,车就上了高速公路,公路两边荒无人烟,好像进入了无人之境,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也好像没有尽头的样子,忠义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看看韩宇,韩宇很理解地回望了忠义,他其实也饿了,早上只在飞机上吃了猫食一样少的飞机餐,经过刚才的“晨练”早就消化没了。
韩宇看着忠义,向司机侧了侧头,示意让他问问司机大叔有没有吃的东西,忠义一脸惊讶,做出一个“为什么”的口型,韩宇却蹬了他一眼,让他快点,忠义伸出右手,握成拳,猜拳定胜负,韩宇低头看了一眼,明白了忠义的意思,马上伸出“布”的手势,忠义不敢相信地看着韩宇。
“我还没开始呢!”忠义动了动嘴,没出声音,韩宇瞪着眼,威胁地看了看忠义,忠义扁扁嘴,一脸“我好命苦”的表情,然后慢慢转头,看向前面的司机,犹豫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司机就打开与副驾驶座位之间的车载储藏箱,随手拿出一个包着玻璃纸袋,巴掌大小的面包,扔到后面,不偏不倚砸到忠义的脸上,然后掉在忠义怀里,两个人都看向那个面包,虽然有层包装,但里面的面包看起来不是很新鲜了,忠义摸了摸还有点硬,封口被打开了一半,翘起的一边卷起来,已经没什么粘力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读出了对方眼中的信息:这东西根本不能吃了。
“不吃么?不吃就到军营里再吃吧。”司机腾出一只手,伸向自己后方,忠义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包。
“……吃。”
司机又收回了手,忠义把面包拿出来,分了一半给韩宇,两人犹豫了一下,才咬下第一口,干涩的口感,还有一种隐约的发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着,害怕吐出来,两人都是硬咽下第一口,虽然实在不想吃,但还是没抵挡住饥饿的“诱惑”,两个人没几口,就把面包吃完了,但又因为面包觉得口干舌燥,见司机人好像还不错,忠义也大胆了一点,悄悄向那个储藏箱伸手,但还没够到箱子盖,司机的手就迅速地压到上面,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忠义,虽然隔着层墨镜,但仍然能感受到从眼睛片后面射过来的寒光,忠义吓得缩回手去,靠在车椅上坐好,不敢再造次。
于是,车里再也没有声音,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三个人才到了隐藏在一片森林里,大概有300平米的军营,两个人下了车,把行李拖下来,跟着司机走进军营,一进去,就看见军营里来回走着一些士兵,还支着大大小小的墨绿色的帐篷,在所有的军帐后面,有一个石头搭的二层小楼,在军营大门的斜对面有两个一平米见方,上可见头,下可见脚的,用木板围的“浴室”,每个浴室上面还支出来一个浴室里才有的花洒喷头,浴室的边上有一个开放的帐篷,此时里面传出勺子与铁锅碰撞的声音,还有正飘出来不明味道的烟味,那味道比早上的面包还不好,闻得两个人都有点反胃。
司机先带着两个人把行李带进了那个石头房子,石头房子里面的布置很简陋,简陋得只能说是一个房子,不能说是一个“家”,不过在一楼的大厅里放着一张三平米见方桌子,上面放着一张跟桌子大小差不多大的地图,上面的图示错综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清楚的。
从走进这房子,到离开时经过那桌子,韩宇瞥了一眼上面的地图,他总觉得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又一时想不起,他纳闷自己从小就没离开过宋叔的那栋大房子,不会见过这样的地方啊。
虽然奇怪,但韩宇只把这奇怪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司机又带着两个人走去比较靠里面的一个帐篷,一路上,经过的士兵见到司机的时候都会尊敬地喊一声“Sir”,韩宇和忠义对视了一下,伸了伸舌头,看来这个“司机”不是个普通的司机呢。
终于到了他们住的帐篷,司机掀开帐篷门,看见了里面的样子,韩宇和忠义愣在那里,原来里面是两排7、8米的通铺,上面每个铺的上面都密密麻麻地放着数不清的枕头,还躺着一些正在休息的士兵,见司机进来,都立刻起来,立正站好,敬了一个军礼,用越南语齐声喊了声“队长”,但韩宇和忠义却听不懂,但从每个人的表情上看,对面前这个人都很尊敬的样子。
“这两个孩子在未来的一年里会是你们的队友,也会是你们的室友,他们不会说越南语,你们尽量跟他们说英语,大家要像团结对方一样团结这两个孩子,不准有差别,懂了么?”
“Yes, Sir!”
司机用越南语说了一堆,韩宇和忠义一句也没听懂,只听懂了最后一句“Yes, Sir!”。
“一会儿会有人来给你们送军装过来,在这里你们就要守军队里的规矩,首先这身衣服就是不能穿的,目标也很大,容易被敌军发现,午饭后会有射击训练,你们就要开始参加了,在这里你们跟他们一样,不要因为先生的原因而觉得你们特殊,在我眼里,你们跟这些士兵都一样,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一样会被罚,懂了么?”
司机又回头看着韩宇和忠义,用英语说了自己的要求,两个人点点头,“在军营里没有点头这个动作,如果懂了就要说‘Yes, Sir!’。”
“Yes, Sir!”两个人齐声喊了一声。
“声音不够大!”
“Yes, Sir!”两个人又齐声大喊了一声,司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去收拾一下吧。”司机转身走出帐篷,一屋子的士兵都带着略微好奇的目光看着韩宇和忠义,两个人在“注视礼”下有点尴尬地在最里面找到了两个空位,两人相对而坐,别人见他们不说话,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躺的躺,坐的坐,恢复了常态。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给韩宇和忠义送来了军装、被子和枕头,不过这些东西上面都有种在潮湿的环境下放了很长时间,有点发霉的味道,跟那个面包的味道是差不多的,两个不约而同地噤了噤鼻子,但又不能跟别人不一样,只能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地换上了军装。
午饭的时候,韩宇和忠义跟着同帐的老兵一起出去,韩宇刚想问有没有碗筷的时候,他才发现在那个可以被叫做“厨房”的帐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好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堆碗和勺子,要打饭的人都会随便拿一个碗和一个勺子,等着厨师给打出不知颜色的糊糊。
韩宇忽然间想起在家里,每个人的餐具都是专用的,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大,碗的大小换了,勺子旁边也多了双筷子。
等两个人走到桌子身边,才发现这碗是墨绿色的,但因为用的时间太长,上面的漆掉了很多,露出里面斑斑点点的白地儿,而勺子也不知道经过了哪些磨难,有些勺子都变了形,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才从碗和勺子里面挑出来两个好像还能用的,但打在碗里的褐色糊糊实在让人看不出是什么原料,用勺子舀舀,才从里面捞出两片菜叶,所谓的主食就是拳头大小的玉米面饽饽。
两个人端着自己的糊糊和饽饽,像别人一样,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来,看着碗里味道不明的食物,才知道在那大房子的生活有多好,虽然两个人总觉得那里有点寂寞。
韩宇端起碗,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就立刻皱着眉头从鼻子下面拿开,忠义见韩宇的样子,也试探地闻了闻自己碗里的,结果也跟韩宇的举动一样。
“……糊了……”忠义念叨了一句,他又咬了一口手里已经快要凉掉的饽饽,是硬的,嚼在嘴里也像是在吃沙子,但看着周围的人都吃得那么香,有人甚至已经喝完一碗糊糊,再去盛第二碗了,两个人都愣了。
他们有点怀疑宋叔是不是改变了主意,不想让他们做杀手了,也不想再养着他们了,才把他们送到这个地方,但刚刚那司机说到“先生”的时候又那么尊重,又不像是两个人想的那样。
一直到午饭时间结束,两个人碗里的糊糊才下去半碗,饽饽也只吃了几口,看别人都去刷碗了,两个人也站起来,到“厨房”旁边的水龙头下面准备洗碗,刚要倒掉碗里的糊糊,却被经过两个身边的老兵看见了,还阻止了他们。
“要倒掉么?”那两个老兵惊讶地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指着两个人碗里的糊糊,用蹩脚的英文问着忠义,忠义面露难色地点点头,那两个老兵却一脸可惜地看了看碗里的糊糊,然后还没等韩宇和忠义反应过来,就都毫不犹豫接过两个人的碗,把里面的糊糊一饮而尽,之后又把碗塞回到他们手里,还顺便拿过两个人手里的饽饽,一边吃一边离开了,“不要浪费了。”其中一个人回过头还不忘告诫两个人一句,这样站在原地的韩宇和忠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午饭后的休息时间结束了,帐篷里看起来像是小头头似的人叫所有人都出去到打靶场,韩宇和忠义也不例外,到了训练场,十米以外是两人熟悉的枪把,只是距离有点远,两人有点看不清枪靶上的环线,一中午不见的司机拿着三把□□步枪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个长长的家伙虽然在电视里常见,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实际见到,司机把其中的两把递到两人面前,两人接过枪,也深深感觉到这重量也不是在家里的手枪能比的,一只手拿着有点吃力,只能用两手驮着。
有点意外地,司机已经摘到了眼镜,30岁左右,很典型的越南人的长相,如果放在人海中,不是很扎眼的人,但那双眼睛很吸引人,里面充满着坚毅,还有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沧桑,深圳眼角已经有些许鱼尾纹出现。
司机没有讲话,只是向两个人侧了侧头,示意让两个人跟着走,然后在别人已经趴在地上开始练习的时候,迈开步向靶场最旁边的两个位置走去,到了地方,又冲着地上的两个空抬抬下巴。
看了看因为前几天下雨还没干透的地面,两个人还是趴了下去,毕竟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不管刮风下雨,两个人都是坚持过来的,司机也趴下来,教两个人如何在趴式是如何拿枪的,两个有样学样,姿势倒是不难地学会的。
只是司机让两个打一枪试试的时候,两个人才知道这枪有多难打,扳机就比□□难扣动,当子弹终于射出枪膛的时候,因为反作用力,靠在肩膀上枪把也会撞到肩膀上,没有心里准备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虽然谈不上疼,但那力量也不容小视,当然,那一枪出去脱靶的结果也可以预料到。
司机好像有点无奈地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别过头,看向身边忠义的枪靶,瞄准,扣动扳机,子弹迅速飞出枪膛,几秒钟后,站在枪靶旁边的士兵举起手,示意“十环”,韩宇和忠义都惊讶地看向司机,即使没有正对着枪靶,也能打中靶心,两个人都同时想这个司机不仅仅是一个司机,也不仅仅是军营里一个小头目而已。
把这个人当作自己前进的目标,渐渐成为两个人心中的一个信念。
“你们需要进步的空间还有很大,先达到韩庆的成绩再说吧。”司机站起身,随意地拍拍身上的泥,准备离开,“啊,对了,他刚来的时候,射击的成绩是十发,7发十环,3发9环。”说完,司机就离开了,韩宇和忠义看向枪靶的目光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已经提了两次韩庆的名字了,真让人上火呢。”忠义咬咬牙,脸上显出惯有的不服输的表情,韩宇的目光也沉下来。
没有人是不能超越了,没有人是不能打败的。
这句话在韩宇心里一直重复着,即使枪把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到肩膀上,也不觉得疼了。
天擦黑了,已经看不清十米远的枪靶了,留在靶场上的韩宇和忠义才回到军营,晚饭已经差不多做好了,闻味道就知道是跟中午差不多的东西,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又开始犯愁了,虽然有点饿了,但忠义却觉得一阵阵地肚子疼,透过衣服,他都能摸到肚子上的一阵阵凉意。
“哥……我肚子疼……想上厕所……”盛了晚饭,韩宇和忠义仍旧坐在一边,但看着碗里的东西实在吃不下去,忠义侧侧头,伏在韩宇耳边说着,刚回来时候只有一点点的疼痛正慢慢变得强烈,韩宇一惊,他看看忠义肚子,又看看忠义,额头上已经冒出虚汗,虽然越南的冬天比国内温暖很多,但还不是可以出汗的季节。
“那……走吧……”韩宇把自己和忠义的碗放在地上,扶着忠义去了厕所。
结果,当天晚上,两个人的晚饭没有吃,因为一下午都趴在地上,忠义的肚子着了凉而拉肚子,还发起了高烧,晚上也没在帐篷里睡,而是一直在那个石头房子里,韩宇想陪着他,但司机没让,赶他到帐篷里去睡。
虽然仍然想留下来,但看到司机严厉的目光,韩宇也不赶顶嘴,他没回帐篷,就一直等在石头房子外面。
夜晚的到来,让白天有点忙碌的军营安静下来,天气也有点凉,韩宇抱着腿坐在石阶上,凉得手脚都快没知觉了,他想起白天在这房子一楼放地图的桌子,他站起身,也想活动活动,就稍微打开了一点门缝,看着正对这大门的那张桌子,又顺着视线向桌子后面的墙上看去,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不是应该有张虎皮呢?
韩宇眯着眼睛,在脑海中想象那墙上有张虎皮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象?
还在纳闷的时候,门忽然间开了,韩宇一惊,跌坐在地上,一个身影挡在门口,遮住了里面的亮光,逆光中,韩宇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从轮廓上看,应该是司机。
“怎么还不去睡觉?”司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韩宇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我想看看忠义……”
“他吃了药睡下了,你也去睡觉,别冻病了……再给我找麻烦。”
韩宇心里有点感激,刚想说“谢谢”,但面前的人一句话又让他把话噎回去。
“哦。”韩宇失落地点点头,然后低着头要回自己的帐篷。
“嗯?”司机一句疑问让韩宇停下脚,抬起头,看了看司机有点可怕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什么。
“Yes, Sir!”怕吵醒别人,韩宇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然后逃似的跑走了。
直到看不到韩宇的背影,司机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关上门,回了屋子。
回到帐篷的韩宇摸黑上了床,刚刚在外面冻了半天,再盖上带着潮气的被子,半天也没温暖起来,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帐篷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韩宇根本睡不着,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一年,他想想就觉得漫长,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韩庆的影子,想到他在家里的靶场里打枪的样子,还有练习格斗时利落的身手,黑暗中,韩宇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心中也向自己起誓——
一定要超越韩庆。
在到达越南的第一个不眠夜里,韩宇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目标,鞭策自己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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