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难梦

　　一如往常的工作日，吴悠悠对着浮着企业巨大logo的电脑桌面走神。然后她就被一阵铃声拉回了现实。
　　“准备这两天就开业的，你什么时候辞职呢？”赵学而的声音总是那么波澜不惊。
　　“那我下班去给你帮忙—不，我等下写好了辞职信就去找你！”吴悠悠顿时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清亮了——原来生活有了点好的变化，人自然也就明媚了。
　　“嗯，好。”赵学而淡淡地笑着，好似一点儿都不惊讶。
　　“那你等我找你哦。”吴悠悠欢快挂掉电话后，就在电脑里找到了离职申请的表格——以前每每工作不顺心的时候，都会翻出这张从姚梦那里拷过来的表格打印出来，虽然总在还没填完的时候，就被姚梦的劝阻打消了离职的念头。可是这次，却没有任何前兆地，也不被打断地填完这张表格，吴悠悠才真正感受到辞旧迎新这个词语巨大的魅力——原来奔向新的事物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吴悠悠填好表格准备找丁总助签字——在新的行政部经理到任之前，丁兼任行政部经理和总经理助理两个岗位。微笑着回绝了丁总助一个个空头承诺后，在周围同事们艳羡的目光中，吴悠悠走出了办公室。
　　十一月份的天气正好——阳光很暖，微风和煦，连街上的行人都是微笑着擦肩而过。吴悠悠想着给自己买几件应季的衣服——其实女人就是开心了，不开心了，都要买买买。于是准备自己先去江汉路的大洋百货晃晃，然后等到下午再去找赵学而。
　　吴悠悠想着从公司所在地的循礼门到江汉路不过一站的地铁，就准备步行过去。然后在半个小时后，路过佳丽广场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对熟悉的身影——哪怕隔着十数个路人，她也知道那是许然和薛子意。她看到薛子意亲密挽着许然的手臂，时不时抬头看着许然，满目皆是爱意。而许然则仍是一幅清冷的模样——吴悠悠坦言，他的温存总是那么吝啬。尽管如此，她却可耻地发现自己对他半月来的消失和冷漠竟视而不见，没有半分恼怒。吴悠悠只得坦然地承认，自己对他的爱竟然这般卑微，这般低到尘埃里。
　　鬼使神差地，吴悠悠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的身影，亦步亦趋。他们的目的地似乎也是大洋百货，在路过了几家女装店后，薛子意停留在一家店里，然后拿了一件粉色的呢外套，冲着许然甜甜一笑，她似乎在看到许然还在耐心陪伴后，便把自己的包和外套给许然拿着，然后自己进去试衣间换衣服。
　　许然就站在试衣间不远处，身影笔直而纤瘦。在几个导购涨红了脸的讨论声中，他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漠表情，客气而疏离。不久，薛子意穿着那件粉色呢外套出来了——粉色确实衬得她白皙而温柔。在导购真诚而略显夸张的赞美声中，许然刷卡付账，然后拎着购物袋同薛子意一起离开。
　　吴悠悠看到许然望向薛子意的眼神，好像是怜惜，也好像是宠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感到自己被嫉妒包围到窒息——原来再卑微的爱着，也渴望着完整和独立。她没有再跟上去，也没有了买衣服的欲望，而是准备直接去赵学而那儿。
　　步入昙华林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昙华一现这个招牌，还有躺在门口懒洋洋晒太阳的赵学而以及正在擦拭玻璃的丁末。
　　“来啦。”赵学而眯着眼睛看着走近的吴悠悠，指了指旁边空着的躺椅，示意她也坐下。
　　“你可真会享受。”吴悠悠笑着躺在旁边，然后回给露出酒窝冲她笑着的丁末一个微笑，“把活儿都给人丁末了。”
　　“他硬要入股。其实我感觉不太好做，毕竟我根本就不懂，只是想打发时间。”赵学而浅浅笑着。
　　“那我再加入不就是更加帮倒忙了？”吴悠悠调皮地抓过赵学而手上的书，是讲花店营销的。
　　“既然开张了，总得要招人是不？我就是那种用人不疑爱用熟人的那种，所以，你跑不掉了！”赵学而露出戏谑的表情。
　　“那也没办法了，我们只能互相祸害了。我要坦白，我对咖啡和鲜花真的一窍不通。”吴悠悠翻开从赵学而手上抢过的那本花店营销，“我平时只喝偏甜的拿铁，喜欢百合和蓝色妖姬。”
　　“那以后只能让许然送咯，需要我传达么？”赵学而戏谑道。
　　“那有，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我自己可以买。”吴悠悠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后，难掩失落，将手上的书还给赵学而。
　　“你，是不是最近碰到他了？”感受到吴悠悠的欲言又止，赵学而探着脑袋看着她。
　　“也没什么，你说得对，我就安心等待好了。”吴悠悠长长叹了一口气，安抚似的朝赵学而一笑。
　　“嗯，安心等待，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赵学而重复着那句话，眼神却飘向了不知名的某处。
　　“那我是不是也安心等待，然后，你总会喜欢上我的？”突然，丁末出现在二人身后，看着赵学而，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
　　“丁末，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希望你向前看，找到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赵学而一时被丁末明亮的酒窝晃了眼睛——好像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么明亮的存在，身上完全没有她之前认识的富二代们的纨绔气息，而是一直阳光而灿烂，那时，少不经事的赵学而就被这样的阳光所吸引。直到碰到来自他家庭的各种阻挠和破坏，伤痕累累后她不得不结束了这段美好的爱恋。所以，对于这再次袭来的温暖，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只是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可能到来的再次的伤害，还是她忘不了心底对于薛子楚的羁绊。
　　“那我向钱看咯，所以我们先合作创业。”丁末笑着匆忙结束了那个让赵学而不愉快的话题，他知道，如果他一味把自己的感受强加于她，他们可能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
　　“到点儿吃晚饭了吧，我饿了。”吴悠悠适时地开始了一个新话题，然后一脸坏笑地看着丁末，“不如去学而家做饭吧，上次你的手艺惊艳到我了。”
　　“好啊，我愿意为二位效劳。”丁末感激地看了一眼吴悠悠，然后充满期待地看着赵学而。
　　“可是我家里好像没有菜了，米都没有了。”赵学而知道吴悠悠在想什么，故意露出一脸难色。
　　“都不是问题，附近总有菜市场吧，缺啥买啥啊！”吴悠悠边说着便拉起还在美人躺的赵学而，一副火急火燎的状态。
　　“那就这样吧。”赵学而只得无奈答应。
　　于是三人上了车，开始奔向赵学而的住处。在夕阳还未尽数散去的时候，他们完成了采购食材的任务。然后在吴悠悠感叹丁末做饭太精细太慢的同时嚷着让赵学而去帮忙，然后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赵学而对于吴悠悠的态度是一贯的宠溺——除了对过往的感激，就是羡慕。她是真的羡慕吴悠悠这种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有父母的疼爱，健全的成长，正常的生活轨迹，而不是像她这般潦倒、混乱后，继续混乱、迷茫的状态。
　　“学而，你帮忙洗菜吧，小心别弄着指甲。”丁末轻轻推了推在走神的赵学而，将几个土豆放到她手边。
　　“嗯，好的。”赵学而挽起袖口，准备清洗土豆。
　　“其实，如果你不想在厨房待着的话，可以出去看电视，我做饭挺快的。我可是特意上了烹饪课程的！”丁末深深的酒窝在厨房暖暖的灯光照耀下，愈显深邃。
　　“我可以学着做菜的，以后还是得自己来。”赵学而避开丁末温暖的眼神，只是用手感受着水冲洗土豆的清冽。
　　“我知道你嫌做饭麻烦才特意去学的，我…就是爱你。”丁末郑重吐出那几个字后感觉心跳加速，从前或是戏谑，或是不经意，他总是向赵学而表达着自己的心意。这次，在狭小的厨房里，在只有他们俩人的空间里，他才感受到这几个字的份量。
　　“可是，我可能不会爱你。”赵学而仰起脸，与丁末对望着。
　　“我可以一直等，等你爱上我。”丁末直直看着赵学而。
　　“你怎么这么傻，我…”赵学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末吻住了嘴唇——她发现自己竟也没有那么抵触，任丁末贪婪地拥吻着她。她自己也不自觉被眼前这股甘洌所吸引，深深地回吻着他。
　　“这厨房也太安静了，这俩人到底啥时候能弄好……”吴悠悠的“饭”字还咽在嘴里，就透过半掩的厨房门看到了拥吻在一起的赵学而和丁末，她只得兴冲冲地坐回到沙发上，然后默默拿起桌上的爆米花，塞了自己一嘴的狗粮。
　　然后吴悠悠足足看了两集集电视剧后，终于闻到了饭香——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反射弧确实有点长，应该一开始就撤离的，现在走好像是晚了，这灯泡看来注定要当定了。
　　“饿坏了吧？可以吃饭了！”丁末仍是笑得一脸灿烂，但吴悠悠觉得那笑容里除了灿烂，还有大大的满足。
　　“是啊，我感觉我都要饿睡着了。”吴悠悠不客气地落座，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赵学而递过的饭碗，“还好今天买的零食多。”
　　“饿了你就提醒我们呀。”赵学而笑着给吴悠悠夹菜，“吃那么零食，把你肥的。”
　　“我都饿睡着了怎么催，还好有零食陪我。”吴悠悠不怀好意地笑着，“我要快点吃完回去睡觉。”
　　“来的时候不是说今晚住我这儿么？”赵学而显然不知道吴悠悠已经偷看到她和丁末的甜蜜了，仍是殷勤地邀约。
　　“今天就不了，改天吧。”吴悠悠吐了吐舌头，冲丁末贼眉鼠眼地一笑——丁末却只回应她一个明亮的笑容。
　　然后，吴悠悠一边风卷残云般的吃饭，一边心里默默感叹着丁末的逆袭。
　　很快，她就逃也似的同二人告别，离开了案发现场。只留下了一脸黑线搞不清楚状况的丁末和仍旧笑得坦然的赵学而。
　　“她没什么事吧？怎么那么急着要回去？”丁末看着吴悠悠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发懵。
　　“没什么事儿，估计就是看到我俩抱在一起了吧。”赵学而倒是对吴悠悠的反应了然于心。
　　“那，那，好吧。”丁末一时语塞。
　　“迟早会知道的，她祝福来不及呢。她作为你的盟友还是很靠谱的吧？”赵学而知道吴悠悠明里暗里都在帮着丁末促成着他俩。
　　“我，就是喜欢你。还好，你还在这里”丁末将赵学而揽入怀中，好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般珍惜。
　　“大概，我也开始重新喜欢你了。”赵学而轻轻挣开丁末的怀抱，然后亲吻着丁末的嘴唇、眼睛、鼻梁——感受着他的颤栗后，她的手抚上他的背，轻触他的脸。
　　丁末也用力回吻着赵学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而不自主地颤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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