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若月夜

　　四十四章 君君臣臣

　　纳兰性德一直傻在那里，连赵申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康熙从屏风后走出来，从纳兰性德手中拿过那绢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这画儿倒有点意思。”

　　王进宝心里知道康熙一定早就知道有这画儿了，心里只飞快的想着该怎样应对。这时康熙说话，纳兰性德和子澜都不接话，王进宝只有接道：“昆明余孽的卑劣手法，不值皇上一晒。”

　　康熙道：“天色不早，朕要回宫了。”

　　王进宝跪下道：“皇上，臣斗胆，想和容若单独说几句话。”

　　康熙道：“行，说去吧。”

　　王进宝把纳兰性德叫到另一间屋子，问道：“怎么和傻了一般，心疼了是不是？”

　　纳兰性德道：“这是谁做的，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王进宝道：“我知道你心疼皇上，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样应对。”

　　纳兰性德道：“应对什么，帕子已经散出去，要挨个收回来也不可能了。”

　　王进宝哭笑不得：“谁说应对那个了，我说的是应对皇上。你知不知道，如果这幅画里是别人，无论画上的内容真假，这人都必死无疑。但是现在是你，皇上当然不会杀你，但他心里会不会留下疙瘩就不知道了。你现在是不是心疼皇上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会怎么想这件事，以及你要怎么去化解皇上心里的疙瘩。”

　　纳兰性德道：“他要杀就随他杀好了。”

　　王进宝道：“容若，你知道今儿我和皇上说要和你单独说话，就已经犯了为人臣的大忌了。我可都是为了你，你打起点精神行不行？”

　　纳兰性德道：“行，你说吧，我听你的。”

　　王进宝道：“这绢画已经流进北京有十几天的时间，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他却在你面前一点未露，这本身就不太寻常。我问你，皇上最近有和你云雨吗？”

　　纳兰性德皱眉道：“问这个干嘛？”

　　王进宝道：“我现在是救你命呢，你不用不好意思，老实回答。”

　　纳兰性德道：“有，昨晚还有。”

　　王进宝道：“是皇上宠幸你吧？”

　　纳兰性德气道：“王进宝你什么意思，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王进宝笑道：“别生气，只是想到那幅画，所以多问了一句。皇上对你……有没有特别粗暴，或者用点小手段……你懂的？

　　纳兰性德道：“没有，昨天因为影卫的事，他还分外的和我陪着小心。”

　　王进宝长出一口气，道：”还好，看来皇上确实没太在意。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这几天千万别惹皇上不高兴。还有，你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肯定也往平西王那边送过不少消息，你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或者让皇上不高兴的？”

　　纳兰性德仔细想了想，道：“没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王进宝道：“那就好，走吧，别让皇上等太长时间。”

　　康熙等三人回宫，纳兰性德一路上都是傻傻呆呆的。只有子澜一路上陪康熙说着话。路过刑部的时候，康熙道：“我们先去刑部，朕要亲自审审昆明那几个人。”

　　几人进到刑部，吴达礼早就迎出来，给康熙见礼。康熙道：“把那几个人带到堂上，朕要亲自审他们。”又对纳兰性德道：“你先去后堂听着。”

　　康熙坐在刑部大堂，吴达礼将抓到的七名昆明余孽带上来，指着其中一人，对康熙道：“这人就是首犯，叫做付城。”

　　康熙见那付城原来就是昆明皇宫的管事。

　　吴达礼对付城喝道：“见到皇上，为何不跪？”

　　付城冷笑道：“他是皇上？他不过是一个户部尚书而已。白天在皇上御书房里跪着拟旨，晚上就在皇上寝殿为皇上侍寝……”

　　吴达礼忙打断道：“大胆狂徒，胡言乱语，来啊，掌他的嘴。”

　　康熙却并不着恼，只道“不必了”。问道：“那绢画是你画的吗？”

　　付城轻蔑的道：“什么画？”眼里满是不屑。

　　康熙对吴达礼道：“把那画拿一张给我。”

　　吴达礼哪敢拿出来，只道：“臣不曾留着那画。”

　　康熙道；“朕让你办案，你连证据都办丢了吗？当真办的好差事。不用避讳，给朕拿一张过来。”

　　吴达礼只好亲自去，取了一张绢画过来，呈给康熙。

　　康熙拿着那绢画道：“能将朕和容若画的这般神似，若不是日日在我们左右的人，断断画不出来。”

　　付城道：“是我画的又怎样，难道我画的不是事实吗？”

　　康熙道：“你为何要散布这些画？”

　　付城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平西王虽然故去，可如今真正掌管天下的却是他的儿子。你，康熙，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吴达礼又要呵斥付城，康熙拦下了，笑道：“你怎知朕是傀儡？“

　　付城冷笑道：“在昆明的时候，你是日日向皇上叩首称臣吧？皇上早朝后招众臣议事，你是跪在御书房帮皇上拟旨吧？皇上震怒的时候，你是吓得不停磕头赔罪吧？”

　　康熙道：“不错，但那是在昆明的时候。这里是北京，是大清的都城。在这，朕才是皇帝。”

　　付城哈哈笑道：“在哪都是一样的，我看过你和皇上在一起的样子。我看得出你一切都是受他控制，我知道你早已心甘情愿雌伏在皇上身下……”

　　吴达礼赶紧喝止道：“休要胡言，你再如此，本官可要大刑伺候。”

　　康熙笑道：“你看得出？很好。”对后堂道：“容若你出来。”

　　纳兰性德从后堂出来，铁青着脸，跪到康熙面前。

　　康熙笑道：“容若，朕是你的傀儡吗？”

　　纳兰性德抬头，眼中竟带着几分怜惜、几分惶恐、几分哀伤的低声道：“皇上。”

　　康熙从未见过纳兰性德这样的眼神，如果不是四周有人，真想直接把他揽入怀里。这时也只有收敛了笑容，道：“怎么了，连句玩笑也开不得了？起来吧。“

　　付城这时却道：“皇上，昆明一别数月，您还好吗？臣付城给您请安了。”说着，磕下头去，他身后一直不肯磕头的几个人，也一起跪了下去。

　　纳兰性德觉得血往上冲，站起身，拔出刚刚得到的宝剑，就向付城刺过去。

　　子澜忙上前握住纳兰性德的手道：“六爷，皇上在此呢。

　　那宝剑极是锋利，这时已把付城的衣服刺破，剑尖也带了点血。

　　纳兰性德听到子澜这样说，便把宝剑收回，重新跪到康熙眼前，道：“奴才在御前拔剑，已经犯了死罪，请皇上将奴才赐死。”

　　康熙道：“朕赐过你御前佩剑。至于拔出来嘛……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罚你三个月俸禄吧。”

　　纳兰性德道：“奴才身在嫌疑之地，请皇上将奴才留在刑部，交吴大人拷问。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再将奴才定罪。”

　　康熙对吴达礼道：“需要容若留在这帮你破案吗？”

　　吴达礼忙道：“不用，这么点事不必麻烦容若了，臣一个人办得了。”

　　康熙对纳兰性德笑道：“你想的倒好，你到刑部来躲清静，吏部的活不用干了吗？”又对吴达礼道：“把他们押回去吧。通知宗人府，把吴世璠贬为庶人，拿到刑部来问话。”

　　康熙起身，纳兰性德和子澜跟在他身后，吴达礼也送出来。康熙对吴达礼道：“达礼，八年前明珠过生日那天你在吗？”

　　吴达礼笑着看了纳兰性德一眼道：“回皇上，臣在。那时明大人是户部尚书，臣是户部右侍郎。”

　　康熙笑道：”八年时间，过得好快。”又对纳兰性德笑道：“你若真是九尾妖狐，隐藏了八年，道行倒是不浅。”

　　纳兰性德道：“皇上再取笑奴才，奴才便无立足之地了。”

　　三人进了宫，便有太监来报，说太皇太后要见康熙，康熙便先去见太皇太后了。

　　纳兰性德和子澜往内宫走着，纳兰性德一直沉默，子澜便道：“六爷，刚才那人说的在昆明的种种，是真的吗？”

　　纳兰性德道：“你是嫌命太长了是吗？瞎问什么？”

　　子澜笑道：“关于皇上和你在昆明时情形，早就有各种传闻，也不是自今日始的。皇上并不在意，有时也会提一两句呢。”

　　纳兰性德道：“别人说我没听到，总之你不能说。我都命在顷刻了，你还在这胡说。等我被皇上杀头了，看还有谁护着你。”

　　子澜笑道：“皇上疼你还来不及，怎会杀你？我就想问问你，在昆明当皇帝的时候开不开心？”

　　纳兰性德道：“四周都是敌人，只有我和皇上身陷险地。我每天心里都是悬着的，你说我会开心吗？”

　　子澜道：“那你还敢把皇上劫入昆明城？”

　　纳兰性德道：“我没有，是皇上自己要……要深入虎穴，亲自解决昆明的问题。”

　　子澜笑道：“看来那人说的也不完全是胡说，皇上确实是自愿给你当臣子的。”

　　纳兰性德道：“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今日在刑部听到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不然的话，我第一个把你灭口。”

　　子澜吐舌笑道：“六爷好凶。不是做贼心虚吧？”

　　纳兰性德作势要打子澜，子澜早笑着跑开道：“我先回我的雨花阁了。”

　　却说太皇太后见到康熙后，对他道：“听说最近又有一件事，牵涉到容若，弄得满城风雨的？”

　　康熙道：“那件事不与容若相干，是昆明余孽的小把戏，孙儿应付得了。”

　　太皇太后道：“你就总是护着他。当年你皇爷爷迷恋我姐姐辰妃，你皇阿玛迷恋董鄂妃。你不太在意后宫，我原想着能让我省些心，谁知道偏又出个纳兰性德。”

　　康熙陪笑道：“孙儿不孝，惹老祖宗忧心。”

　　太皇太后道：“这次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置容若？”

　　康熙道：“老祖宗，这次的事真和容若无关，他是刚刚才知道这事的。朕要处置他，就是朕处事不公了。”

　　太皇太后道：“你看着办吧，总之别让那小子太无法无天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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