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

　　长孙顺德完全不知道他在无垢归来那一日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竟被郑唤云记在心中。宫里宫外、朝堂上下，无不在谣传长孙无垢生来便是皇后命的谣言。
　　长孙无垢从不信命，只当那些话是耳边风，她如何不知这是东宫之人传出的？不过是在试探二哥的立场而已，只要父皇不信，她就不用担心。肚子里面的孩子会动了，她真想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可不能再有一个像青雀般淘气的男孩儿，都快把二哥当成奴役了。
　　“呼噜——”
　　“呼噜——”
　　“呼噜——”
　　青雀趴在二哥的肚子上，承乾窝在二哥怀里面，父子三人睡得呼呼的。长孙无垢睡意全无地帮三人拢好被子，呼噜声这么大，丽质都在踢着腿抗议了。
　　“爹和哥哥是不是很坏？”长孙无垢摸摸肚子安抚丽质。
　　“爹——”青雀睡梦里也不安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胡乱地挥着手。
　　定是方才玩的累了，长孙无垢将青雀从李世民的肚子上抱下来，这孩子吃的有点多了。这么重，她都快要抱不动青雀了！
　　“青雀今日是想玩解九连环还是下棋？吃点桂花糕还是荷花糕？坐在爹的腿上还是怀里面？”二哥总是这么溺爱青雀。
　　“爹——”青雀啪嗒啪嗒地冲进李世民的怀里，转了转眼珠，“青雀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吗？”
　　“青雀想玩是什么就玩什么——”李世民捏着青雀肉嘟嘟的小脸狠狠地亲了好几下，“爹还会骗你吗？”
　　“那青雀要爹做小马儿——”青雀抹了抹脸，爹亲了他一脸口水了！真是羞死人了！
　　“这——”李世民看着青雀圆滚滚的小屁股直冒冷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爹给你做小马儿——”
　　“哈哈哈——”青雀骑在李世民的背上不停地拍着李世民，“驾——驾——驾——”
　　承乾本靠在长孙无垢的怀里面背书，听见弟弟笑得欢乐不禁探着身子去看。
　　“青雀——”长孙无垢放下手中的书，二哥总是这样逗青雀，“再不吃点心就要凉了——”
　　点心凉了就不好吃了！青雀闻此言一惊立即从李世民背上滚下来，“青雀要吃——”
　　他还不如那一碟点心，李世民看着青雀专心致志地吃着长孙无垢手中的点心郁闷，这么快就把他这个爹忘了。
　　“承乾过来——”李世民接过承乾，“青雀不骑马，承乾骑！”
　　承乾乖乖地伏在李世民的背上，不像青雀般大喊大叫还使劲拍李世民的背，他只用力地抱着爹的后背。
　　“啊——不行——不行——”青雀见承乾骑在李世民的背上急的大叫，又不舍得不吃点心，直跺脚，“爹是我一个人的马！你不许骑！”
　　李世民素日睡觉从不打呼噜，今日哄孩子是真累了，一长一短地打起了呼噜。青雀和承乾也被传染了一样，三个人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
　　长孙无垢支起身子帮承乾掩一掩被角，承乾翻了个身子，滚进李世民的怀里，继续打着呼噜。
　　好吧！今夜就看着三人的睡颜，听一夜呼噜声吧！长孙无垢摸摸青雀的小肚子，这孩子是不是该要减肥了？
　　郑唤云命人大肆宣扬长孙无垢是命定皇后的谣言，又在后宫中拉拢了张尹二妃，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让长孙无垢超过自己。秦王府内人才济济，东宫也要如此！秦王府内有房杜二人，东宫中也笼络了一匹有识之士，她看那个叫魏征的就不错，大概能和房杜二人抗衡。这几日，秦王因为刘文静之死伤心称病，魏征为太子出了好几个主意。眼下，在父皇心里，建成的地位可是远远在李世民之上的。有了魏征辅佐，建成处理政事得心应手。他们东宫对裴寂有恩，可那裴寂实在是太狡猾了，从不愿意表明立场，有了裴寂的帮助东宫的势力会更甚。
　　“太子殿下不用担心，以秦王和刘文静的交情，一定会为刘文静报仇。裴寂不会不知道这一点。”魏征如此回答。
　　不过，这根本远远不够，秦王府还有长孙无忌！房杜二人对李世民的忠心如何能和长孙无忌相提并论？能将长孙无忌除去，他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秦王的弱点就是王妃，如果能让秦王妃主动离开秦王，那时不光不用担心长孙无忌，秦王也会不攻自破——”魏征断言，攻人必先攻击其弱点。
　　让长孙无垢主动离开李世民？郑唤云脑中浮现长孙无垢大着肚子的样子，怕是不像传谣言那么简单了。
　　“观音婢，水热吗？”李世民蹲在地上，试着水温，帮长孙无垢洗脚。
　　“二哥，这些事儿交给侍女就好了——”长孙无垢涨红了脸，看着李世民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帮她按摩脚底。她的脚有点肿了，奶娘和太医都说并无关系，二哥还要这么紧张。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方子，日日帮她洗脚按摩脚心。
　　“别人我不放心——”李世民抬头笑笑，他只帮无垢洗脚，无垢就这么感动，“舒服一点了吗？”他不能再让无垢怀孕了，一年一个孩子，无垢承受不住的。
　　他可不可以不要对她那么好？长孙无垢靠在李世民的怀里，夜很深，二哥已经睡熟了，夜很安谧，她都可以听见二哥的心跳声。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忘记答应娘的事情——”长孙无垢心如乱麻，噗咚噗咚跳个不停，当真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二哥逗着青雀玩闹的时候，她见了二哥的窘相没有开怀大笑吗？
　　二哥教承乾读书写字的时候，她见承乾聪颖过人没有立在一旁心生宽慰吗？
　　二哥亲手剥石榴喂她的时候，她没有觉得石榴比往常的都好吃吗？
　　二哥特意寻来糖葫芦时，她给了青雀后没有在心里偷笑吗？
　　二哥跪在地上为她洗脚的时候，她没有感动吗？
　　二哥对她的肚子说话时，她没有高兴吗？
　　二哥哄着她入睡时，她心跳没有加速吗？
　　她没有趁着二哥熟睡时偷偷地亲过二哥吗？
　　她没有在二哥认真读书时偷瞄过二哥吗？
　　她没有尽力地去迎合二哥的热情吗？
　　她推开过二哥环抱着她的胳膊吗？
　　不能！不行！不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是二哥的妻子、是李世民的夫人、是秦王府的王妃，不是一个沉浸于儿女情长的小女子！世人皆可以轻易地爱上二哥，唯独她不可以！
　　长孙无垢心里叹气，他们是兄妹并非夫妻，她好像总是会忘了这一点。如果她爱上了二哥，
　　二哥的心上人出现时，就不能再继续躲在二哥的庇护下。这个温暖的怀抱自始至终都不属于她，在她点头答应二人是兄妹时，在她大度地说会让出正妻的位置时，二哥从来就不属于她了。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秦王府内美人众多，二哥却总是面上平平，除了对她偶有纠缠，她不曾见过二哥对哪位女子上心过。是的，她暗暗庆幸过，可无论如何回避那人终究会出现。他对她越好她离开的时候就会越舍不得啊！
　　李渊并不想让李建成和李世民发生正面冲突，刘文静之事他的确做得有对不住李世民的地方。人死不能复生，他希望李世民可以认清这一点，他是李世民的父亲，刘文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谋士，还是一个心怀不轨的谋士，不可为这样一个小人伤害了父子之间的感情。他给李世民府内的孩子们都封了王位，官高众人一等。尤其是李承乾，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孙子，名副其实的皇孙，他对承乾的关心要远远多于其他人。但凡皇孙们进宫请安，他膝头坐的永远都是李承乾没有其他人的位置。这样的殊荣可以足以让李世民安心了！
　　洛阳的王世充得了突厥的支持，一直不断地向大唐挑衅，迎战之人除了二郎还能是谁？秦王府内人才济济，该为他除去王世充，将大唐的版图扩大，把洛阳纳入大唐的怀中！
　　第一次，长孙无垢有了阻止李世民去迎战的冲动，她的心好乱，为什么父皇一定要让二哥出征？
　　因为除了二哥没有人可以有能力调动那么多的兵马，没有可以指挥那么多的军队，没有人足以和王世充抗衡。她应该懂事，像之前一样送二哥离开。
　　“秀宁——”见秀宁来府，长孙无垢急忙恢复神智，她该和往日般淡定。
　　“二嫂——”李秀宁勉强笑了笑，二哥和大哥之间已经斗到如此地步了，他们终于不是兄弟了，“二哥就要去征战王世充，我来见见二哥——”
　　和王世充一战在所难免，可是来的这么早，倒是不知道是二哥还是大哥做的手脚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无从辨别。就像那些谣传二嫂是命定皇后的流言，大嫂言之凿凿地发誓是秦王府的手段，二嫂为人坦荡她如何不知？这一战二哥赢了下一个对手就是大哥，二哥输了就回不来了！
　　“你不用担心，二哥一定会赢的！”秀宁脸色苍白，定是担心王世充兵强马壮，难道不知越是艰难的对手，二哥就越想赢吗？
　　“你舍得二哥吗？”为什么长孙无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李秀宁语气凌厉，都为二哥生了这么多孩子了，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留恋吗？她应该阻止二哥去战场，二哥最听她的话，为什么她不这样做？“你可以不让二哥去！大唐能战之人众多——”
　　“我舍不得啊——”长孙无垢垂目，“可此战关系大唐的生死，我舍得舍不得比得上大唐的命运吗？”
　　“你爱上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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