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BUG

　　山下的人很守规矩地等了三天。

　　这三天里，即便是有周边的农户送米面和蔬菜肉食上山，他们也并没有拦着，只是确认了上山的人携带的东西没有问题，下山的时候依旧是原先那人后就放行，偶尔有无辜的九星派弟子想要离派，检查过后见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什么求助的书信，也不是告示中有罪的那些人易的容，也就没多为难他们，只敲打了一番，让他们以后不要作恶后直接让他们离开了。

　　大概是那告示中的内容太过详尽，人证物证俱在，九星派没了什么狡辩的心思，这些天掌门和长老也没准备出面解释什么，山下人声鼎沸，山上却安静得仿佛并没有人存在一样，围剿九星派的各门派掌门担心九星派有什么地下密道或是其他什么逃跑的方式，早早就在九星派所在的九星山周边布置好了人手，无论哪里出现了生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发送信号弹，派人前去支援。

　　三天转瞬即逝，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众人的眼前时，在一个多小时前赶来这里的某门派掌门终于动了动，他看着眼前约容纳四五人并行的山道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上山吧。”

　　这意味着肃清九星派的行动正式开始了。

　　周枕眠带着自家徒弟，和陆云舟一同站在不远处某棵大树上看着那边的情形，那足有四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山上走去，这群人里以几个联盟的门派弟子为主，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听说了九星派的事后不知出于正义感还是其他什么目的表示要来帮忙的江湖人、九星派灭门事件的受害者，以及那些从九星派叛逃到山下后不知为何突然选择了跟着这群人讨伐之前门派的人。

　　杭向阳就作为“行侠仗义”的江湖人之一混在了人群中，随着他们走向了山腰的九星派大门，他面色沉静，与周围的人紧张或激动恨不能大干一场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步步迈向的并不是平定祸害的道路，而是他最后的复仇之路。

　　周枕眠看着他的背影缓慢融入那人潮之中，终于看向了一旁身形轻盈地站在细细的枝桠上的陆云舟：“九星派这次总逃不过了吧？”

　　九星派有那么多弟子为了不波及自身离开门派，稍微估算一下就知道，现在他们门派上下有能力与这些门派和江湖人士对上几十招的估计也不多，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九星派想来也是扛不了多久，更别说为了担心九星派的人逃走或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周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参与这次行动的每个人都还分到了不少伤药和解毒的药丸以防万一，除非奇迹发生，不然九星派大概也到此为止了。

　　陆云舟看了一眼身边语气笃定的年轻道长，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九星派里有密道可以通向十里外的村镇，这消息两天前就被人透露给了主持这场行动的玉山派掌门，他们特意等到了昨日才炸了那条通道，这次除非九星派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花两三个时辰再挖出一条密道来，基本是插翅难飞了。”

　　要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就冲着他们那杀人不眨眼随随便便灭人满门的狠辣行径，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只是个二流门派。

　　周枕眠不太懂这些，对他来说讨伐邪派这种事还只是自己年纪还小的时候看的那些武侠剧里的样子，什么几个名门正派都醉心于权利、声望，想要收拾一个邪派还得搞联盟，居然最后还打不赢，在这里显然不大一样，攻打九星派的几个门派很有章法和效率，行动也很整齐划一，就算是那些半路加进来的江湖人士也比较听从指挥，没有闹事擅自行动，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目的——肃清作恶之徒，还蒙冤受害之人一个公道，还这江湖天理昭昭。

　　至于最后从九星派搜刮的战利品该如何分配，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们围观的地点离主战场有些距离，虽然树很高，但也阻止不了大部队因为越来越远而在他们的眼前缓缓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小点，看着那仿佛蚁群一般的人群走到山门前被严阵以待的九星派弟子拦下并交起了手，周枕眠微微转过身，对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陆云舟问道：“等这事结束后……杭向阳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李洛天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也不去管九星山上厮杀的动静了，连忙转过头也跟着看向了陆云舟，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

　　陆云舟被这一大一小直勾勾的视线盯得嘴角一抽，但他还算体谅他们担心杭向阳的心，很给面子地开了口：“他说等报完仇想回江城安葬秋娘，欠的那笔钱数额有些大，难以偿还，他的意思是，替我卖命二十年。”

　　这次为了帮他复仇，陆云舟在绿楼买了几次消息，因为需要的信息年代跨度较大，并且证据难以寻找，比普通的消息花费要大得多，杭向阳并没有多少身家，失去记忆流浪之前也不是什么富户，那一大笔钱是他压根就还不起的，但恢复了内力捡起了武技之后好歹等级不低，可以去给有钱人当护卫，或从事悬赏之类的活计，赚钱的办法有很多，卖命也是其中之一。

　　最主要的还是……他不想离开江城。

　　等将秋娘安葬后，他想留在秋娘生长的城镇里，守着秋娘的坟直到死去，然后和秋娘葬在一起。

　　“所以我准备直接让他去江城，帮我管管江南那边的生意，盯着那些掌柜和账房，有事出面处理一下便好，这样他既能还了这个人情，也能安心地在那里养老了。”陆云舟的安排合情合理，还有一些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的悲悯，让他这个人看起来显得温情又富有同情心，压根就不像是周枕眠先前脑补的那个可能会是幕后大|Boss的人。

　　周枕眠觉得有些意外，但因为这一路同行走来接触到的陆云舟的行事方式，却又不是那么意外，这种发现自己有好感的对象是比他想象的更加优秀的人的感觉让他心头一热，不由自主地想做点什么。

　　于是周枕眠犹豫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铜球和小铜印，一股脑儿地塞到了陆云舟的怀里，在对方有些莫名又意外地看过来的时候飞快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送你。”

　　说完视线飘忽了一下，弯腰把自家徒弟抱进怀里，丢下一句“我带徒弟练功去”就匆匆窜了出去，一眨眼就飞出去了老远。

　　陆云舟并没有错过他一瞬间就红起来的耳廓和脸上那不自在的表情，目送他消失在林间后，垂眸看向了手心的东西。

　　那镂空的铜球很小，也就两个指甲盖大，花纹简单但很漂亮，中间有一颗圆滚滚的铜珠，会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还用红绳精细地系着个绳结，那小铜印下方一片空白，可以刻一些字什么的，上边是个貔貅图案的钮饰，雕琢奇巧、精致传神，寓意着好运常随。

　　再次收到了来自年轻道长的手工小礼物，陆云舟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但随即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道周枕眠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因为是山里来的道长，大抵在人情世故上也是那么直白，一双干净清澈的眼里情绪几乎是毫无遮掩，可对方似乎是刚开了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所思所想，看上去有种跌跌撞撞的笨拙感，让陆云舟有些心痒，却更是肯定了一件事。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所以年轻的道长只要一天没说出口，他就会一直当作不知情。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自己身上的哪点……看来是时候离开洛城了。

　　轻缓的叹气被微风吹散，陆云舟收起了手里的东西，朝着后方淡淡开了口：“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出发。”

　　藏匿在周围的某棵树上的弘远回道：“是。”

　　并不知道这个boss准备丢下他就跑的周枕眠领着小孩在洛城外找了个清静的地方，一边指导着小孩练拳，一边自己跟着系统的虚拟影像学剑术的基本招式，穿剑、挂剑、撩剑、崩剑……一招一式像模像样，让旁边的小孩看得双眼亮晶晶，恨不能立刻就抱着剑耍上一通。

　　九星山上则是喊杀震天，九星派的弟子虽然极力抵抗冲进山门的人，却是寡不敌众，抵挡的队伍很快就被冲散，一片混乱中死伤不少，在那些人忙着清点人数、核对斩杀的目标，并且搜刮各个屋子里的钱财的时候，杭向阳目的明确地朝着玉长老那一派的住所走去，并成功堵住了试图逃跑的玉长老及玉千宛等人。

　　然后他当着纵容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等恶事害死了他的秋娘，还曾在把秋娘送去九星派弟子的床上这件事上插了一脚的玉长老的面，将玉千宛曾经逼着秋娘吃下的毒|药塞进了这恶毒的女人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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