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

　　那天之后，很快的，剧组便更改计划匆匆地完成了再那个江南小镇上的拍摄计划，回到M市。

　　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静好。纪语娴依旧天天在剧组忙着拍戏，那些流言蜚语全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她在他身边，以一种乖巧柔顺的姿态，而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小星星也越发活泼可爱，阳光碎满他漂亮的眸子。

　　“小星星，睡觉咯。”纪语娴在脸上拍上各种水，涂涂抹抹从浴室出来。

　　“语娴，我以后要自己睡觉！”小星星屁颠屁颠地跑到纪语娴面前，一本正经地冲纪语娴说道。

　　一早当知道了小星星的存在，阮北辰便将闲置的客房改成了儿童房，整理安置地妥妥当当。也许是自小的成长过程缺乏安全感，小星星自从住进星旎苑，就是天天跟着阮北辰和纪语娴一起睡。

　　因着自己缺席多年而来的愧疚质感，阮北辰惯着他，就一直由着小星星每日睡在两人之间。而纪语娴，则是因为害怕和阮北辰这种夜深人静时候的独处，正好由着小星星缓解她的窘迫。

　　阮北辰从书房跟了过来，打算进浴室洗澡，闻言停下脚步。

　　“为什么呢？”

　　“唔......”小星星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机灵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阮北辰。

　　“嗯？”

　　“小星星想要小妹妹，小胖有小妹妹，他说他的爸爸妈咪两个人一起睡觉，才能有小妹妹呢。”

　　小星星天真无邪地眨着眼睛，满眼都是大义凛然。

　　纪语娴面色一囧，脸颊红红的，不知所措。

　　阮北辰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恶作剧似得似笑非笑地盯着纪语娴。

　　“啊？这个啊。”纪语娴顾左右而言他，不知如何做好。

　　“就这么说好了，我去自己房间咯。爸爸妈咪要加油哦！”

　　心心念念着小妹妹的小星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话有多让纪语娴窘迫。小星星去意已决，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小小的身影哒哒哒地跑着，离开了主卧。

　　纪语娴红着脸，皓齿轻咬着下唇，目光挣扎，伸伸手，却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

　　阮北辰看着儿子人小鬼大决绝离开的样子很是好笑，再看看被闹的一脸窘迫的纪语娴，更是玩心大起。

　　“呐，我先去洗澡，出来再跟你加油！”阮北辰尾音上扬，似笑非笑地凑到纪语娴耳边轻声说道。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际，暧昧轻佻的话语，更是惹得她眼皮突地一跳。

　　阮北辰看着她的反应，得逞地勾起肆虐的笑意，愉悦地边笑边进了浴室。

　　阮北辰出来的时候，而纪语娴已经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连脸都低低地埋在枕被之间，活像一只蚕宝宝。

　　阮北辰看她怯怯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轻笑着小声嘀咕着，“也不怕闷着。”他走上前去，单膝压着床沿坐下，伸手拉被子。

　　纪语娴挣了挣，将被子裹紧。

　　“好冷哦，被子分我一点啦。”

　　阮北辰语气可怜兮兮的，一副受虐待的小媳妇的模样。

　　纪语娴不为所动，阮北辰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伸手过去，三下五除二，将纪语娴从被子里剥离出来，揽着她一同钻进被窝。

　　纪语娴胡乱地挣扎着，阮北辰轻轻施力，将她扣在怀中。挣扎间，触及他浴后带着沐浴液清香的滚烫身子，纪语娴惊呼一声！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似乎是被惊得忘记挣扎了，纪语娴的动作几乎是在惊呼的同时定了下来。

　　阮北辰省了黎，很是满意，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我不习惯穿着睡。”

　　“乱讲。”明明之前小星星在的时候，他天天都穿着！

　　阮北辰看出腹议的话，“拜托！我儿子在好不好，太暴露了影响不好！”

　　“那更早的时候呢！当年你......”当年每一次同寝而眠之时，他从来都是穿得正正经经。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出一段，纪语娴才反应过来，提当年，是多么不明智的一件事。

　　她清楚，那个当年，对他而已，是一道多重的伤疤。而如今，由她口中吐出的当年二字，无疑就是一种揭伤疤的行为。

　　纪语娴缄默不语，阮北辰淡漠又自嘲地笑了笑，“当年太傻，爱一个人，爱到变得不像自己了。”

　　当年，心心念念都是他，习惯又如何，不习惯又如何，只要她开心，她习惯，他什么都不在乎。

　　高傲如他，却曾经用一种卑微到几近没入尘埃的姿态，在爱着她。

　　纪语娴不知所措，她心里的愧疚和酸涩喷薄而出，她却无法说出一句对不起。

　　“睡觉吧。”

　　气氛有些冷了下来。

　　“语娴，最近好累，替我按按吧。”

　　到底不想这静好的气氛一点点流失，阮北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侧，牵引着她纤细的手指按压在他的太阳穴。

　　纪语娴心中惶然又寂寥，坐起身，顺着他的动作，按压着。

　　本是随意的一句话，没想到，这样的碰触，却真的让他放松了下来，逐渐迷离。

　　周遭是静谧的，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握着她的手指的手渐渐无力下去，她自顾地继续按着，直到看着他眉心皱起的纹路舒张开来。

　　纪语娴知道，他睡了。

　　她垂下手去，身子滑下去，脸颊经过他的脸侧之时，鬼使神差地，纪语娴身子轻轻一动，柔软的唇印在他的眉心。

　　“晚安。”

　　那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晚安，和未能被感知到的晚安吻。

　　***

　　砰砰砰。

　　扰人清梦！

　　阮北辰不悦地皱眉，扯扯被子，把脸往纪语娴的脖颈处埋了埋。

　　“爸爸！”

　　听到小星星软软糯糯的声音，纪语娴一个激灵，條然睁眼，目光逡巡一周，赶忙推推身边的阮北辰。

　　“嘘。再睡一会儿，乖。”

　　阮北辰闭着眼睛，在她脸侧蹭了蹭，按住她的双臂，收紧怀里。

　　“小星星喊你呢！阮北辰，你儿子在找你！”

　　“......”阮北辰似是睡着了，静默片刻，纪语娴刚要采取措施闹醒他，他便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阮北辰拢拢被子，将她裹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初醒的阮北辰，碎发耷拉在额间，星眸半眯，迷迷蒙蒙，显出一种落拓慵懒的美感。他抓抓头发，拉开门。

　　“爸爸！”小星星的声音脆生生的，混杂在晨光里，格外地让人觉得舒心。

　　“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呢！”阮北辰蹲下身和他平视，伸手将儿子睡得翻进去的领子在理整齐。

　　“我来看看小妹妹。语娴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妹妹啦？”

　　阮北辰闻言，噗呲地一声笑出来，而后无奈的扶额，敢情自家儿子这么早是来验收成果的。

　　阮北辰思忖片刻，连蒙带骗的，这么说道，

　　“小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到语娴肚子里，所以小星星要乖乖的，这么早会吵到她，把她吓跑的哦。”

　　小星星郑重其事地偏着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这样子哦，那小星星不吵小妹妹睡觉觉了，小星星也回房间再睡一会儿。”

　　“乖，去吧。”

　　打发走了儿子，阮北辰关上房门，径直走到床边，一头栽了下去，直压在纪语娴身上。

　　纪语娴气闷，推他。

　　“咱儿子来验收成果的。”

　　“......”

　　“语娴，宝贝儿子想要小妹妹，怎么办？”

　　“......”

　　“咱就顺了儿子的意思吧。”

　　“......”

　　阮北辰拉开被子钻进去，身子贴着纪语娴的后背，双手揽在她的腰间，呼吸喷薄在她的耳际，温温热热，撩人非常。他轻轻施力，一口咬在她的肩头。

　　“困......”纪语娴呢喃低语，拂拂手，推挡着。

　　阮北辰轻笑一声，乖乖的躺下来，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收进怀中，拍拍她的后背。

　　****

　　纪语娴和阮北辰送小星星去了学校后，两人便按照早前说好的，到商场给小星星添置些衣服。

　　扫荡一圈过后，两人正打算离开，纪语娴一抬眼，遥遥地望见对面橱窗里那件电影正在摆弄的婚纱，便被惊艳的呆滞在原地。

　　阮北辰狐疑地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海蓝色的婚纱盈盈的姿态呈现在他的眼前。

　　阮北辰拉过她的手，在她晃过神来还有些懵懂不知的眼神中，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对面的婚纱店。

　　“那件，取下来。”阮北辰推开店门，指着那件婚纱，不容回绝地指使道。

　　“阮少，不好意思，这件婚纱是法国名设计师Chaliniro的作品，仅此一件，之前有位小姐约好了今天要来试穿的，所以......”店员面露难色，这客人看起来就是个横行霸道的主，惹不起。

　　“约好了试穿而已，又不是买下来了，给我取下来。”阮北辰满不在乎，霸道地强词夺理。

　　“阮少......”

　　店员还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阮北辰便是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

　　“告诉你们经理，有什么疑问，直接来找我。结账，立刻。”

　　这下，年轻的店员终于不敢再出口回绝了，迅速结了账，又领着纪语娴去试婚纱。

　　阮北辰坐在沙发上静候，拿着杂志随意地翻看打发时间。

　　偌大的更衣间自动大门缓缓地由中间打开，试衣间内的整堵的镜墙上映着纪语娴纤细娇柔的身姿，亭亭玉立。

　　一袭海蓝色的鱼尾婚纱，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摇曳生姿。

　　精致细腻的剪裁，繁复的纹理，却丝毫不觉冗杂俗套，反而显出一股清幽宁静的美感。

　　纯粹干净的蓝色，愈发衬托着纪语娴纤尘不染的气质，翩翩之姿宛若从天而降，美得出尘脱俗，宛如从海洋深处亭亭走出的人鱼公主。

　　纪语娴回过头，精致的眉眼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泛出越发娇媚艳丽的光泽。

　　真是应了那句话，回眸一笑百媚生。

　　阮北辰看得着迷，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得，目光深邃闪着幽幽的光芒，半晌才想起起身上前。

　　“好......”

　　纪语娴才要开口问他好看吗，他便抢先回答了上了。

　　“好看。”

　　纪语娴莞尔一笑。这件婚纱，第一眼，她便喜欢。

　　阮北辰自后环上她的腰，巨幅的镜中映着他们相拥而立的身影，那样相配。阮北辰恰恰是一身正装，纯白色的手工西装，宝石镶嵌的铂金袖口，细节之处尽显奢华。

　　“很配你。”他想，也只有她，才能穿出这袭婚纱蕴含的美感。

　　阮北辰手心抚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看着镜中的她，美得那么惊心动魄，一如初见那时般让他魂牵梦萦地着迷着。

　　当他看到她身披这一身精美绝伦的婚纱，当他们相拥而立的缠绵的身影映在镜上，有一句萦绕在嘴边七年之久的话，差一点脱口而出。

　　终究还是没有。

　　痛过之后，他，终究是失去了当初的勇敢无畏。

《十年的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