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那少女说完，四肢就开始诡异地扭曲着。聂凡生虽然知道他这明显是收缩骨头经脉而改变体型的易容术，却还是觉得那皮肤下面的，都是蛊虫，在不停地游走……
　　片刻之后，那少女……哦应该称之为少年，那少年停止了动作，比穆靖书稍矮一些，身材清瘦。和穆靖书不同，这少年瘦的让聂凡生觉得——妖娆。尤其是穿着这身有些破败的衣服，修长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纤腰盈盈一握，聂凡生看到程柒柒目光定在他的腰上，然后悄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上是羞愤欲死的表情。
　　少年撕下脸上面具露出本来相貌，竟也是极其妖娆的一张脸。丹凤眼，眉型秀长，鼻薄且高挺，嘴唇轮廓鲜明，唇色嫣红，皮肤白净得程柒柒眼中已是嫉妒了。
　　…………小白鸟打哪认识的这么一个标准的小白脸？还生得如此漂亮，放进城中歌舞坊，定可惊艳四座。
　　“带路。”穆靖书居高临下，淡淡吐出两个字。
　　那少年一笑，酥得聂凡生鼻血都快流出来了，他的声音也十分清脆干净，要是捏着嗓子，恐怕是男女莫辨的：“师兄——许久不见，你怎的还是这般冷淡？”
　　师兄？！
　　接受众人目光审问的穆靖书满脸坦然：“嗯，这是我师弟——顾雨森。”
　　顾雨森表情一变，十分哀怨看着他：“师兄你为何如此无情，竟从未向旁人提起过我！可怜我待你一片真心，到头来竟落得如此地步，苍天不公啊！——”
　　几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几乎都要觉得伴随着他那句“苍天不公”，这万里晴空的大漠应该响起几个雷来！聂凡生平时喜好在那乱七八糟的地方闲混，也不是没见过面首和小倌，只是……小白鸟应该不会是好这口的吧……
　　穆靖书明显感觉到聂凡生那复杂的视线，咬了咬后槽牙，心道：再也不能让她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头一偏看向顾雨森，半晌没说话。顾雨森被看得全身发毛，担心这回是不是玩脱了，莫不是这两个姑娘都是师兄麾下爱妾？
　　“顾雨森。”
　　“啊，啊……”
　　“师父前些天还来信说谷里最近闹饥荒，准备把坐吃等死的家伙都清理一下。”
　　顾雨森脸色大变，嘴巴一撇，眼睛就变得泪汪汪了，满脸悲戚之色，我见犹怜。
　　“我让师父过午不食，一为节省粮食，二为修身养性。”穆靖书看着又立刻雨过天晴的顾雨森，继续说：“不过现在听起来这似乎不是个好主意，我还是——”
　　“不！好主意好主意！！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师兄我这就带你去教中参观！”顾雨森笑得谄媚，聂凡生越发好奇那“坐吃等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相比之下更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这少年的背影，为何如此眼熟？！
　　直到她被穆靖书抓去同乘一匹骆驼，顾雨森“嘿嘿”笑着用奇怪的轻功上了马，她才如醍醐灌顶，指着他道：“你就是那个明教弟子！”
　　顾雨森妖艳的脸转过来，“不错嘛，竟然还能认出来？”
　　聂凡生咬牙切齿：“偷窥老子洗澡的人，上一个现在已经去阎王那里了！”
　　她一开口顾雨森就觉得不妙，果然，穆靖书听完挑了挑眉看着他：“哦？竟有此事？”
　　顾雨森吞了口口水，打着哈哈道：“只是想看看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本事而已，我可绝对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他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末了还小声补了一句：“再说了，也没啥可看的……”
　　聂凡生耳朵尖听到了这句，眼睛一瞪差点掏出千红刀，穆靖书从身后环住她制住了那不安分的双手。
　　“再多嘴我立刻写信回去。”
　　顾雨森欲哭无泪，为何会有这样的师兄！——

　　几人在傍晚时分到达了红衣教，聂凡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挨着一座小山包的破破烂烂的小土屋是叫人闻风丧胆的红衣教！
　　“你确定这里就是红衣教的总教？！”
　　顾雨森拴好骆驼，笑眯眯地说：“是呀~虽然看起来有点破，但是其实住起来还是不错的。”
　　聂凡生觉得自己最近招奇葩，这小破屋子看起来像几百年没人住的一样，进去都需要勇气更别说住了。这小白脸是怎么在这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还保养得这么好，抓去宫里给那些娘娘们每天讲讲课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一生富贵了。
　　“红衣教都没有守卫的吗？！而且这小破房子，怎么看也装不下一个教的人啊！”聂凡生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顾雨森，实在忍不住说道。顾雨森一回头，丹凤眼中端的是风情万种，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知道门路。”
　　然后，几人就看着顾雨森用奇怪地节奏敲了敲某块砖，一阵石头相磨蹭的声音响起，门口的一块地面凹陷下去，一个黑黝黝的洞露了出来，顾雨森转身面向几人，“欢迎来到红衣教。”然后轻轻向后一跳，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几人对视了一下，相继跟了下去。
　　将内劲运于足下，稳稳落地后聂凡生抬头看了看，虽然洞口的石头已经重新合上了，但是粗略估计一下，大约有八丈左右，唔，不会武功的人进来只可能被摔死。
　　顾雨森似乎从跳进洞口之前周身气场就不一样了，此刻只是静静等着他们，看到几人都下来了一言不发地带路，和穆靖书一样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严肃得聂凡生都不太好开口调侃。绕了一会，依然一个人没有，聂凡生都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骗他们的时候，一个转弯，眼前就是一片新天地。
　　聂凡生自觉此生见过的建筑不少，金碧辉煌的皇城也溜达过几次，贪官污吏奢侈的豪宅她也是常客，然而这样瑰丽的建筑却是第一次见。由于建在地下，周围皆是长明灯，整个大殿带着浓重的异域风格，高结构的房顶，殿内的颜色以红黑和金白为主，大约是因为融合了中原的文化，并不像明教建筑那样，以金黄深蓝的背景配上白色和翠绿的宝石为主。从前只听人说起过波斯建筑，如今亲眼看到才知道这样的建筑有多么吸引人眼球，相接的拱形穹顶，支撑的石柱上镶嵌的七彩琉璃，顶上和四周的精美壁画，还有那长长的直通向教主宝座下的红毯，聂凡生一眼就看出来那红毯上的花纹，是用金线绣成的。
　　真是太奢侈了！！！
　　聂凡生还没来得及跟顾雨森感慨一下你们红衣教真有钱，比当今皇上还有钱，就见到原本站在两边的侍卫齐刷刷用另类的姿势半跪在地，喊道：“恭迎教主——”
　　聂凡生愣了愣，还傻乎乎问了一句：“他们在喊谁？”
　　穆靖书斜了她一眼，用“还能有谁”的眼神看着她，聂凡生如五雷轰顶一般震惊地看了看走在前面一本正经的顾雨森。
　　这个小白脸居然是红衣教教主？！
　　她之前确实猜的是那个神秘人身份不低，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高啊！况且……红衣教教主不是尹无衣吗？！
　　“为四位贵宾安排住处，准备好膳食，半个时辰后送到本姿……本教主房间。”顾雨森吩咐了一名弟子，看装束应该是比两侧随从要高的地位。那人听到顾雨森明显的口吃，抬头看了一眼，即使戴着面罩聂凡生也能猜到他脸上一定是略显惊奇的，随即那人冲一名候在一边的弟子比了个手势，就朝他们走来。
　　聂凡生斟酌了一会，不确定地开口道：“他……他大概之前也是自称本座的吧……”
　　穆靖书下巴微微一抬，轻轻哼了一声：“本座如何知晓。”
　　……果然，这个阴险又小心眼的男人……
　　“你们先去卧房休整一下，半个时辰后自会有人带路。”
　　经过顾雨森面前的时候，他这么说道，聂凡生对他投去同情的一瞥，获得的却是顾雨森在她胸前一片的扫视，继而轻蔑地哼了一声。
　　……还是让他被小白鸟弄死吧，果然觉得他可怜什么的都是错觉。
　　聂凡生看到所谓的“卧房”之后，才知道顾雨森这个家伙有多奢侈。大漠里的水源和京城的一块地皮一样，滴水寸金的，他竟然每个卧房都配了一个规模绝不小于宫中贵妃待遇的浴池！！！并且整个房间的照明，用的竟是万金难求的夜明珠……一片烟雾缭绕中，聂凡生颤抖着手摸了摸那被水波和夜明珠的光华映得剔透的浴池，嗯……天山白玉，可遇不可求有价无市的东西。
　　聂凡生真想把顾雨森的脑子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泔水！怎么就这么败家呢？！暴殄天物！你不知道怎么用就麻烦不要乱用啊啊啊啊啊！！！！
　　然后聂凡生觉得自己洗了一个生平最穷奢极侈的澡，何谓“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她也算是探着了门路，果然奢侈的生活让人迷恋啊，这池子泡着太他娘的舒服了！
　　聂凡生闭着眼昏昏沉沉地泡着，渐渐地就进入了梦乡。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这一路走来的遇到的人，都被很莫名的关系关联着，又毫无不合理之处。聂凡生如走马观花，看着这一个个人：谢云书翠翠，今夕何夕，还有小花楹和墨炀，寂静和铁生，阿蛮和乌黎塔，还有自己那个虽然不记得却无比亲切的娘，她可以看到他们曾经的模样，大多是开心而幸福的，然而历史却在不断地重演。
　　聂凡生浑身像被禁锢一般动弹不得，张开嘴巴，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生离死别，撕心裂肺。
　　最后唯一落得好结果的，似乎也就是寂静和铁生这一对师徒了，至少江湖之大，有个人倾囊相授，保你笑傲江湖。总好过漫长人生刚刚起步，便戛然而止，还以这般惨烈的方式结束。
　　聂凡生感觉胸口就像压了大石，喘不过气，原本的那点已经被穆靖书抚平的自责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铺天盖地而来的悔恨几乎要让她窒息，像是掉进了水中，挣扎着要浮出水面，却只能耗尽最后一口气……
　　“生生！——”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聂凡生从致命的深渊拯救出来，她猛地惊醒，愣了片刻才听出来是穆靖书的声音。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得“嘭”的一声，屏风被人粗暴地拉开，又立刻合上，整个过程迅速得聂凡生都不知道是否发生过。
　　她眨了眨眼，她这算是……被吃豆腐吗？虽然她觉得其实小白鸟大概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确认了她没死。不过……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这般没有防备昏睡过去，想想不由一阵后怕。
　　穆靖书手抓着屏风面若冰霜，声音森冷地质问：“叫你那么久你都在做什么？”
　　“我……”穆靖书每次这个样子聂凡生都特别怕，乖得像只想要被顺毛的猫。“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额，泡的太舒服睡着了……”
　　顾雨森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被穆靖书看了一眼立刻笑不出来了。
　　啊啊啊师兄好可怕，这个女人扮成男人要不是他精通易容术的话根本分不出来，又不是红颜怎么就这么祸水呢！！
　　“荒唐！”穆靖书梗了半天，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冲进去把chi条条的聂凡生打一顿，丢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开。顾雨森看着屏风后面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个脑袋的聂凡生，更加坚定了这个女人是师兄绝对不可以触碰的底线这个猜测。
　　娘的！穆靖书铁青着脸，衣袖下那双足以被称为艺术品的手捏成拳头，心里鲜少地骂了粗口。竟然这般不设防，若是刚才闯进去的是奸人，那聂凡生那被热气蒸的发红的脸，湿润的眼眸，乌黑的长发还有那白皙紧致的皮肤……哦还有这个女人是看不到池子旁边的曼陀罗花瓣吗？！不知道女人泡澡的时候是要在水面撒满花瓣的吗？！若不是刚才他动作够快其他人就要看到她的胴，体了！！！虽然水汽氤氲中他自己也没看清，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大片白花花的……
　　“穆兄。”一直只是沉默跟在一边的玄渊突然开口，穆靖书绷着脸看他。
　　玄渊轻轻皱着眉头道：“凡生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她最不缺的就是戒备心，为何今日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设防到这种地步？”
　　四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番，沉默不语。
　　放松警惕是江湖中人最致命的弱点，身为“神风鬼影”，聂凡生连睡觉都带着千红刀，又如何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昏睡过去？这其中……真如玄渊所说，有蹊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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