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闪耀

　　夜确实深了，KTV里不知疲倦的喧闹也终于显出了疲态。温情靠在我怀里，睡得很沉，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不知是酒精带来的不适，还是梦里有什么烦忧，她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少了几分清醒时的温柔灵动，多了些孩子气的委屈和不安。

　　我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心里那点因苏浅和林望舒而起的冰冷波澜，似乎被这实实在在的温暖重量压下去些许。不能再这样了，陆辰。我对自己说。怀里这个，才是你现在的女朋友，是你自己点头答应要好好对待的人。那些抓不住的月光，就让它留在河水里吧。

　　我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将身上那件单薄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她比看起来还要轻些，在我怀里软软地蜷着，脑袋无意识地靠在我胸口，那蹙着的眉头似乎也因此舒展了一点点。

　　“我们先走了，澈，你们玩得开心。” 我跟周澈打了个招呼，示意他照顾剩下的人。周澈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眼神里带着“兄弟保重”的理解。

　　抱着温情走出包厢，穿过依旧光影迷离但已安静许多的走廊。快到电梯口时，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旁边一扇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灯火阑珊的街道，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边，微微缩着肩膀，抬手拦着出租车。

　　是苏浅。只有她一个人。夜风撩起她的发丝和衣角，背影在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孤清。

　　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刺。但下一秒，怀里温情的重量和温热的呼吸便清晰地传来。我收回目光，紧了紧手臂，转身走向另一边的电梯。

　　不能再看了。我对自己重复。朝三暮四，左右摇摆，伤害的只会是所有人。现在，我怀里抱着的，才是需要我负责的人。

　　电梯下行，走出KTV大门，深秋夜晚的寒气立刻毫无遮拦地扑了上来。我只穿着短袖T恤，冷风一激，皮肤上立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盖在温情身上的外套显得更必要了，我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被包裹得严实。

　　还好这个时间点出租车不少。很快拦到一辆，我轻轻拉开车门，尽可能平稳地将依旧熟睡的温情放进后座，让她侧躺着，脑袋枕在座椅上。然后自己从另一边上车，坐在她旁边。她似乎感觉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朝着热源靠近，脑袋一歪，恰好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车门关上，将冷风隔绝在外。车内开着暖气，很快驱散了寒意。车辆启动，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街灯、霓虹招牌、行道树影飞速向后掠过，在车窗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温情枕着我的肩膀，睡得安稳。随着呼吸，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果酒甜香和她自身气息的味道，幽幽地钻入我的鼻尖。这味道不浓烈，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司机电台里微弱的音乐声。肩上的重量，鼻尖的香气，窗外流动的光影……刚才在KTV里翻涌的种种复杂情绪，仿佛都被这静谧的夜行车程暂时抚平、沉淀了。

　　车子很快驶入温情家所在的街区，停在那个我送过她几次的旧式居民楼下。付钱下车，冷风再次袭来。温情还在睡，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温情，醒醒，到家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唔……” 她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脑袋往我颈窝里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又试了几次，摇晃，低声呼唤，都没用。酒精的作用加上深沉的睡眠，让她彻底陷入了迷糊状态。我记得她以前提过，家住五楼。

　　无奈，我只好再次将她打横抱起。楼道口黑洞洞的，感应灯好像坏了，任凭我跺脚咳嗽也没亮。借着外面街道上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小心翼翼地迈上楼梯。老式居民楼的楼梯狭窄，堆着一些杂物，抱着一个人行走格外困难。我尽量放轻脚步，屏住呼吸，一步步往上挪。

　　就在我走到四楼，准备继续向上时，头顶上方的五楼，隐约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像是正常住户回家的动静，更像是刻意压低的交谈和某种……摩擦声？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这深更半夜，在温情家门口鬼鬼祟祟？

　　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四楼楼道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废弃的水表井房，门虚掩着。来不及多想，我立刻抱着温情轻手轻脚地挪过去，闪身进入那个黑暗狭窄的小空间。里面堆着些破旧杂物，灰尘味很重。我将温情轻轻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让她靠着墙，又把我的外套仔细地给她盖好。她依然沉睡，对周遭的危险毫无察觉。

　　安顿好温情，我掩上水井房那扇破旧的门，留了一条极细的缝隙以便观察。然后，我猫着腰，屏住呼吸，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摸回楼梯，借助墙壁的遮挡，慢慢地向上探去。

　　四楼半的转角平台，光线比下面更暗。我微微探出头，看向五楼温情家门口的情形。

　　只见两个穿着深色衣服、看不清面容的中年男人，正蹲在温情家门口。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像是油漆桶的东西，另一个则拿着把刷子。他们动作很快，也很轻，正用那刷子蘸着桶里暗红色的、在微光下显得触目惊心的液体，在温情家深色的防盗门上，快速地涂抹着什么！

　　不是普通的恶作剧！那颜色……那刻意压低的动作……一股凉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们是谁？想干什么？写恐吓话语？还是画什么不好的符号？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温情之前被骚扰的阴影，以及此刻眼前这诡异危险的场景，让我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冷了一瞬。

　　夜色浓重，楼道死寂，只有那两人手中刷子划过门板时，发出的轻微而刺耳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吐信，一下下刮擦着我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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