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蛊后，我自愿驯服

　　第四十四章暖痕

　　夜色渐深，油灯的光晕在竹墙上投下两人沉默的身影。

　　顾觉那句“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阿泐心底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他不再看顾觉，而是重新拿起刻刀和那截细竹，指尖却有些难以抑制的微颤，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顾觉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以及连接那头传来的、一种混杂着茫然、微弱希冀与长久疲惫的复杂心绪。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手中的编织，让规律的动作成为一种无声的陪伴。

　　忽然，阿泐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指尖猛地缩回。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他食指指尖沁出——刻刀不慎划伤了。

　　细微的刺痛感瞬间也传到了顾觉这边，让他编织的动作一顿。

　　阿泐看着指尖那点鲜红，蹙了蹙眉，正想用布巾擦拭，一只手却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受伤的手指。

　　是顾觉。

　　他的手掌宽厚，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却有一种干燥而稳定的温热。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与阿泐指尖惯有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阿泐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别动。”顾觉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他没有看阿泐，目光落在那个细小的伤口上，另一只手已经从身旁拿过了止血的药粉。

　　他握着阿泐的手指，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却异常仔细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无比——阿泐手指的纤细，皮肤的冰凉细腻，以及那微微的颤抖。

　　而通过连接，顾觉更能“感觉”到阿泐此刻内心的波澜。那是一种被触碰时的本能紧绷，一丝被照顾时无所适从的慌乱，以及……更深层的、连阿泐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温暖的贪恋。

　　药粉撒上，刺痛感减轻。顾觉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用拇指的指腹，极轻地、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阿泐的手背。

　　那是一个完全下意识的动作。

　　却让阿泐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他倏然抬眸看向顾觉，黑眸里充满了惊愕和一种……被看穿心底最柔软处的无措。

　　顾觉也因自己这个突兀的动作愣了一下。他松开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好了。”他声音干涩地说道。

　　阿泐迅速收回手，低下头，将受伤的手指蜷缩进掌心。那被顾觉握过、摩挲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份灼人的温度，与他周身惯有的冰冷格格不入。

　　竹楼内陷入一种古怪的静谧。油灯噼啪作响，气氛却暧昧得如同凝结的蜜糖。

　　良久，阿泐才极轻地说了声：“……谢谢。”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顾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重新拿起编织到一半的竹篓，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握住阿泐手指时那冰凉的触感和对方瞬间僵硬又隐含依赖的反应。

　　那无形的连接中，原本沉重的疲惫感似乎被什么搅动了，泛起一丝微甜的、陌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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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那种微妙的变化如同藤蔓，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顾觉发现，阿泐似乎不再那么刻意地维持身体上的距离。

　　有时，当顾觉在溪边打水回来，衣衫被溅湿，阿泐会默不作声地递过一块干燥的布巾。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相触，带来一瞬冰凉的战栗。

　　有时，顾觉在尝试调动体内那股冰冷力量后，会陷入短暂的脱力。阿泐不会过来搀扶，但会在他缓过劲来时，将一碗温度刚好的清水放在他手边。当他接过碗时，有时能感觉到阿泐的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那连接中传递来的，是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忧虑的情绪。

　　而顾觉自己，也开始更加自然地靠近。

　　他会坐在离阿泐更近的地方编织或休息，近到能闻到阿泐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了草药清冽与一丝若有若无冷香的气息。当阿泐因为配药或雕刻而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露出疲惫神态时，顾觉会起身，不动声色地往火塘里添根柴，或者将滑落的薄毯重新披在阿泐肩上。

　　起初，对于这些靠近，阿泐的身体总会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受惊的幼兽。但他从未推开，也从未出声制止。只是那低垂的眼睫颤动得更厉害些，耳根也会悄悄漫上浅淡的绯色。

　　直到这天夜里。

　　山里夜寒深重，顾觉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是阿泐。

　　他立刻起身，借着月光看向对面竹席。阿泐蜷缩着，薄毯滑落了一半，身体因为咳嗽而剧烈颤抖，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吓人。

　　顾觉心头一紧，立刻下床走过去。他伸手探向阿泐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

　　“阿泐？”他低声唤道。

　　阿泐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对于他的触碰和呼唤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像是极度畏寒，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顾觉不再犹豫。他掀开自己的薄毯，坐到阿泐的竹席边，然后将这个冰冷颤抖的身体，连同那床滑落的薄毯，一起紧紧拥入了自己怀中。

　　这个动作大胆得近乎逾越。

　　在顾觉抱住阿泐的瞬间，两人俱是浑身一震！

　　阿泐冰冷单薄的身体与他温热的胸膛紧密相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温度。顾觉的手臂环住阿泐清瘦的脊背，能摸到他背后那片蛊纹所在的位置，那里的皮肤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凉一些。

　　而阿泐，在最初那一下剧烈的颤抖和几乎要挣脱的本能反应后，像是终于找到了热源，竟无意识地朝着顾觉温暖的怀抱深处蜷缩过来，额头抵着顾觉的颈窝，冰冷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急促而痛苦的喘息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

　　顾觉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的每一分颤抖，每一丝冰凉，也能“感觉”到阿泐意识模糊中，那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全然的依赖和放松。那无形的连接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将阿泐的痛苦、脆弱以及对温暖的渴望，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一种混杂着心疼、保护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在顾觉胸腔里汹涌澎湃。他收紧了手臂，将阿泐更紧地圈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驱散着对方身上的寒意。

　　阿泐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冰冷，颤抖也平息下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彻底陷入了沉睡。只是他依旧紧紧依偎在顾觉怀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攥住了顾觉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安宁。

　　顾觉低头，看着怀中人沉睡的容颜。月光下，阿泐长睫低垂，眉心舒展开来，褪去了平日所有的清冷与防备，显得异常安静和……脆弱。

　　他颈间那枚“蛊核”贴着顾觉的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平稳的温热。

　　顾觉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就这样抱着阿泐，靠在竹墙上，维持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在寂静的深夜里，聆听着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

　　直到天光微亮，怀里的阿泐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有醒转的迹象。

　　顾觉缓缓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将阿泐放回竹席，为他盖好薄毯，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梦境。

　　当阿泐真正醒来时，竹楼内只有他一人。阳光透过竹窗照进来，空气清新。他坐起身，感觉身体比昨夜轻松了许多，体内“蛊身”的反噬似乎也平息了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令人安心的温度。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冰冷的绝望，温暖的怀抱，坚实的心跳……

　　阿泐的耳根瞬间变得滚烫。他抿紧了唇，黑眸中情绪翻涌，有羞赧，有无措，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平静。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空着的竹席，那里似乎还萦绕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顾觉从溪边洗漱回来，走进竹楼时，正对上阿泐望过来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接，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阿泐迅速移开了目光，低下头，掩饰性地整理着枕边的薄毯。但他那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顾觉看着他那副模样，心底莫名地一软。他没有提起昨夜，只是如同往常一样，走到火塘边开始准备早餐。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无形的连接中，不再只有沉重的负担和痛苦的共鸣。

　　开始掺杂进了一丝温暖的、笨拙的、却真实存在的……

　　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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