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清晨的太阳刚一露头就展现出毫不留情的威力，阳光如同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大地，训练场的水泥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新兵们刚完成例行的早间负重跑圈，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聚集到操场中央。贺流已经等在那里，只穿了件紧身黑色背心，露出线条贲张的手臂肌肉，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哟，各位早安。”他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戏谑，仿佛完全没看到底下人累成狗的样子，“看你们精神头都不错嘛，很好！”

　　没人敢接话，都屏息凝神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行了，别在这儿晒太阳了。我们走，换个地方——上课去。”贺流大手一挥，率先转身，领着这群满身汗臭、心情忐忑的新兵朝着营区另一侧的理论课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比起训练场显得安静肃穆许多。然而，当队伍接近楼前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脊背窜起一丝凉意。

　　吴铭正斜倚在教学楼入口的门框上，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抹与他平日跳脱风格截然不同的、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笑意。他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像探照灯一样，缓缓扫过每一个走近的新兵，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和皮肉，直抵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早安，各位。”吴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平稳，“作为一个特种兵，过硬的心理素质，是和你们的体能、枪法同等重要，甚至在某些极端环境下，更为重要的东西。”

　　他慢慢直起身，踱步到队伍前方，目光依旧如同黏稠的蛛网，缠绕着每一个人。
　　“这不仅仅关乎你们能否独立或在团队协作下完成任务，更关乎……当你们不幸落入敌手时，能否守住你们知道的一切，保护你们身后的战友、家人，乃至国家机密。”

　　贺流在一旁拍了拍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介绍道：“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吴铭，代号‘无支祁’，我们祸斗小队的尖兵，同时，也是队内首席审问师兼心理评估官。顺便提一句，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学博士。”

　　他顿了顿，欣赏着新兵们脸上瞬间变换的、混合着惊讶、敬畏和更多紧张的神色，继续道：“在接下来的理论课期间，他会对你们每一个人，进行一系列小小的……心理测试。”

　　贺流故意加重了“小小的”三个字，然后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祝你们——好运哦~”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群即将面临精神层面“酷刑”的新兵，冲着吴铭扬了扬下巴，示意交给你了，便悠闲地双手插兜，晃悠着走进了教学楼，似乎是去查看理论课教室的准备情况。

　　留下吴铭和四十名心情沉重的新兵站在原地。

　　阳光依旧炙热，但此刻，所有人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理论课的第一天，从一场无声的心理较量，正式开始。

　　理论课教学楼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肃穆。与往常不同，楼下没有三三两两等候或交谈的身影。

　　突然，教学楼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下台阶时甚至腿软地趔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然后头也不回地、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向宿舍方向。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不断有新兵从楼里走出来。他们的状态各不相同，却都透着不正常。

　　有的眼眶通红，明显是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紧抿着嘴唇，拳头握得死紧，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屈辱或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有的则没那么坚强，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一边走一边用袖子粗暴地擦着脸，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宣泄着情绪。

　　还有人目光呆滞，仿佛魂都被抽走了，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按照记忆走向宿舍。

　　更有一个，出来后就冲到旁边的花坛边，扶着膝盖干呕了几声，显然心理上的冲击引发了生理上的不适。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压抑、甚至带着点羞耻的氛围。与早上进去时那种带着对理论课的轻视和些许好奇的心情截然不同。

　　贺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背靠着树干，嘴里叼着根草茎，眯着眼看着这“惨烈”的景象。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吴铭最后才慢悠悠地晃荡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在里面把几十条硬汉折磨得精神崩溃的人不是他。

　　他走到贺流身边，将文件夹递过去，语气轻松：“初步筛了一遍，有点意思的苗子不多。有几个防御机制挺特别的，标记出来了。”

　　贺流接过文件夹，没立刻翻开，只是冲着那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玩得是不是有点狠？别真给整废了。”

　　吴铭耸耸肩，笑容狡黠：“放心，队长，我有分寸。崩溃的边缘才能看到真实的本性。脓包挤掉了才能长新肉嘛。这不，坚强的不是都自己走回去了？”

　　他目光扫过那些或哭泣或麻木的身影，补充道：“哭出来的，红眼眶的，未必是差的。真正麻烦的，是那些在里面表现完美、毫无波澜，出来也若无其事的……那种要么是天生反社会，要么就是藏得太深。”

　　贺流哼笑一声，拍了拍吴铭的肩膀：“行，心理这块你专业。名单我晚点看。”他顿了顿，看向教学楼，眼神微沉，“接下来，该易铭给他们上‘记忆’课了？”

　　“嗯哼。”吴铭点头，“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过目不忘，什么叫战场记忆库。”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只有他们才懂的、属于“祸斗”的残酷标准。

　　远处，最后一个新兵也消失在了宿舍楼方向。理论课的第一天，以一种远超体能训练的精神冲击，给这些预备精英们上了永生难忘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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