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乔柯

　　初秋的阳光黄灿灿的，带着干燥的暖意，烤得人心上毛绒绒的。

　　在医院住了小一个月，江牧乔终于可以回家了。

　　恰逢周末，不想让他匆忙起早，程安篱特意挑了半下午，陪人午睡起来，才慢悠悠指挥小林打包，又亲手将大病初愈的爱人包装成过冬的款式——别人单穿针织，他毛呢加围巾，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小声抗议：“阿篱，热。”

　　她不为所动：“外面凉的。”

　　“可我们直接走地库，车里也不冷。”

　　“地库也有冷风呀。”继续不为所动。

　　江牧青推门而入，听见二人对话，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大哥，有一种冷，叫安安觉得你冷，不许狡辩。”

　　小林在一旁边收拾边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

　　江牧乔不说话了，委屈巴巴看过来，撒娇一样。

　　他眼头偏圆，眼睑的弧度极为漂亮，用这样微微上抬的视线看人的时候，程安篱总觉得带着点无辜和委屈，把人心都看化了。

　　“……”三秒。

　　她大发慈悲，把围巾拿掉。

　　江牧青爽朗大笑，说：“走吧走吧，爸妈在家张罗了一桌好吃的，等我们回去呢。”

　　“谈医生一起吗？”

　　这段时间，谈佑幽对他们颇为照顾，前两周在医院匆忙和江老夫妇见了一面，虽未正式登门，但两人对她举止间大气沉稳的表现赞许有加。

　　后又多次说起，牧青这样的性子，就该配个妥帖稳重的人管管，敦促他早点把人带回家里来吃饭，几个小的也早将她当做了半个家人。

　　“昨天飞海城研讨。”他摊手，可怜兮兮说：“又把我一人丢下。”

　　程安篱“噗嗤”笑了：“哎呀，二少爷竟然是这样的粘人精。”

　　江牧青“切”了一声，嗤之以鼻：“喂，热恋，热恋！”

　　想了想，又大人有大量的样子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这些平淡如水的老夫老妻，不会懂的。”

　　江牧乔从不加入他们的纷争，只是面露暖色看着二人玩闹。

　　今天牧青开车，他们先走，司机等小林和纪南庭收拾好东西，再一起搬回家。

　　车子转弯，开出车库。

　　后排座上两人十指交握，程安篱偏头细细描摹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棱角分明的英挺侧脸，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手心被轻轻摩挲：“阿篱？”

　　“唉…庭姨一定很挫败。费尽心思，把你越养越瘦。”

　　他笑：“我很努力了。”

　　她瘪嘴。

　　是没错。他最近乖得很，是个合格休养的病人。

　　连陈洵每日例行查房，都少有的不阴阳怪气了，揶揄他：“我看，你把主治医生换成程医生，疗效更好。”

　　可前阵子好容易养回来一点，病了一场又倒贴了，哪里能开心。

　　江牧乔笑容漾开，抬起手抚平她眉心浅浅的褶皱，好脾气说：“好啦，别愁眉苦脸，我们先去个地方。”

　　“嗯？不是回家吗？”

　　“笨蛋安安，大哥迫不及待，要带你去拿小红本啦。”江牧青通过中镜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不屑道：“喏，东西都让我带来了。”

　　她这才看到中控岛台上放着个文件袋。

　　咚。

　　一颗小石子投了湖，一池春水泛起涟漪。

　　最近人病着，自己只一心记挂着他的身体，完全忘了深究两人名义上还只是未婚夫妻。

　　但江牧乔记得。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好像北迁的旅鸟找到了那片森林，只想要不顾一切，拥抱那片温柔静谧的苍翠，完全的、全身心的拥有眼前人。

　　她不由搂上那清瘦的腰，将脑袋搁在他肩头，小猫般蹭了蹭。

　　他低头轻轻吻她额头，不说话，笑得温柔沉静。

　　亲密的举动映在镜中，叫江牧青尽收眼底。

　　程安篱大大方方回看他，挑着眉毛挑衅：“谁说老夫老妻的不会懂？”

　　气得他在前面挥着拳头叫嚷。

　　车子上了跨海大桥，车少路宽，行驶平稳。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到大桥中段，左道有辆黑车突然猛地拐弯朝他们加速撞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江牧青随即感到左肩一阵剧痛，来不及躲避，“砰”地一声巨响，车尾撞上了右边的大拖车，超长拖尾被震得一晃。

　　他忍着痛，用另一只手快速打方向，踩下刹车，急急转头查看后面的情况。

　　然而，那辆疯了似的黑车并未停下，而是快速退开，再次加速，又撞了上来。

　　连续撞击让车身变形，安全气囊弹开，他卡在座位中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破碎的中镜大喊：“大哥！安安！！”

　　没有人回答。

　　他骇得血液都要凝固！

　　两次撞击点都在后排，江牧乔哪里受得住…

　　他急得眼冒金星，顾不得身上的伤，用声控拨打急救电话，边解开安全带要到后面去看看。

　　第三次撞击来袭，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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