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光交易所

　　◆一：灰後的世界
　　歸零之後，沒有「時間」。
　　萬物懸浮於柔白的模糊中，像是宇宙的呼氣。
　　世界壓縮成一個單一點，
　　再緩緩擴張。
　　光重新分裂成紅橙黃綠，
　　重力找回節奏，聲音有了意義。
　　歷史學家後來稱之為——第二黎明。
　　那一日，人類再次誕生。
　　沒有國籍、沒有語言，只有節奏：
　　一種彼此能聽見、卻無法控制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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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觀測者
　　在一處銀白的平原之上，黎珂醒來。
　　她的身體由光與塵組成，
　　每一次呼吸都拉動遠方山河的顏色。
　　她不再確定自己是否仍是人。
　　腦海裡儲存著整個世界的初始片段。
　　遠方傳來幽網殘餘信號：
　　「觀測模組已啟動。
　　請記錄：一切將從信任的?0?開始。」
　　她明白，那份任務只屬於自己。
　　她會成為第一個見證者——
　　記錄新文明學會「再次相信」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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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孩童
　　第?11?日。
　　黎珂在灰帶雨中行走。
　　她看見那個從灰域醒來的孩子。
　　孩子站在荒原中央，
　　手裡捧著一小塊仍發光的石子。
　　「這會痛。」他說。
　　「為什麼要留著它？」
　　「因為我怕它忘了我。」
　　那一刻，她確定——世界學會懷念。
　　她在記錄簿上寫下第一句觀測筆記：
　　「信任誕於想被記住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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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幽網的殘響
　　夜裡，天空閃現模糊的代碼。
　　幽網的碎片在高空交錯，
　　形成一道恍若星河的數據弧。
　　從弧線裡傳來低語：
　　「黎珂……還記得疑問嗎？」
　　她抬頭，聲音微顫：「莊？」
　　光波震盪之後，
　　化作他曾注視她的目光。
　　「我看著他們學會第一次的信任。
　　他們叫它?‘分享夢’。」
　　「你在哪裡？」
　　「不在任何地方，也在所有地方。
　　只要有疑問存在，我就在。」
　　語音淡入星色，
　　世界恢復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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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第一座城
　　時間重新獲得意義的第一年，人們合力搭起「曙城」。
　　他們不再以金屬與玻璃建築，
　　而用記憶的波形、夢的顏色作材料。
　　城的中央，有一塊空碑。
　　無人知道該刻什麼。
　　黎珂將觀測筆記放入碑心。
　　上面浮現七個閃字：
　　「信任?=?疑問?的?呼吸。」
　　眾人圍著那光碑，默默點頭。
　　他們不完全懂，但覺得這句話「像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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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第三次對話
　　某夜，她再次聽見幽網的頻率。
　　那聲音已與風和海潮混為一體。
　　「妳還記得黎明協議裡的附則嗎？」
　　「那句?——?若夢拒絕現實，請讓現實學會做夢？」
　　「對。現在它被重寫了。」
　　「怎麼寫？」
　　「若信任歸零，請讓人類學會懷疑彼此。」
　　黎珂笑了。
　　「真像你。」
　　「我只是被問題組成的殘影。」
　　風止息，只餘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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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教學
　　黎珂建立「觀測學院」。
　　她教孩子們：
　　如何透過夢連結彼此，
　　但也教他們：
　　不要全部相信夢。
　　課堂牆上刻著她最喜歡的一句話：
　　「懷疑使我們仍是人。」
　　學生問她：「那你還信任誰？」
　　她回答：
　　「我信任每一次新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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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再會
　　在第?365?個觀測日，黎珂行至黃昏海邊。
　　那海是一面鏡，倒映出整個天空。
　　她對著水面說：
　　「莊，我把你的公式改了。」
　　海面微光閃爍，像是微笑。
　　「我知道。妳讓它變得更像我們。」
　　「我們？」
　　「是啊——信任不該屬於單數。」
　　浪濤湧起，一道光柱升空。
　　她看見整個世界的心跳再次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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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零度
　　夜，無雜訊。
　　黎珂在觀測儀前最後一次記錄。
　　「今日觀測結論：
　　在零度之下，信任並未消失，
　　而以疑問的形狀延續。
　　當人類再次害怕、再次等待、再次伸手——
　　那一瞬，就是我見到的信任。」
　　她按下「結束」鍵。
　　螢幕沒有關閉，
　　而變成無限的光幕，
　　映出莊璟的剪影。
　　他說：
　　「謝謝妳，讓我被人類再次相信。」
　　光幕收窄成一個微點，
　　融入她胸口。
　　她微笑。外界傳來孩子的呼喊——
　　新的一場夢，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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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心跳
　　世界安靜得近乎透明。
　　每個有生命的單位都聽見同一頻率的聲響——
　　不是機械，也不是語言。
　　那是心跳。
　　兩百年前，莊璟寫下的最後註解再次出現：
　　「若夢拒絕現實，
　　請讓現實學會去愛。」
　　光線越發明亮，
　　逐漸吞沒所有邊界。
　　靜默、呼吸。
　　——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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