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铸盾 为我正名

　　第44章：《回响》
　　上海的午后，闷热而潮湿。苏晓晨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舞蹈解剖学》和一本崭新的《德语入门》。距离上戏开学还有不到两周，她却觉得时间漫长得令人窒息。
　　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刚刚发送给安瑾慧的消息：
　　“学姐，吴教授或者林岚警官……最近有提起过什么吗？”
　　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她知道自己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任何与林知意相关的细微声响，都能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烦躁地推开德语书，那些拗口的发音让她头痛。这原本不在她的计划里，是某天她突然想到，如果……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去德国找她，总不能像个哑巴。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股悲壮的执拗，扎根了下来。
　　她转而拿起那本《舞蹈解剖学》，试图用熟悉的知识安抚自己。
　　书上说，肌肉的记忆深刻而持久。那心的记忆呢？是不是就像她此刻，每一个舞蹈动作的发力方式，都还残留着林知意在一旁冷静指点时留下的印记？
　　“核心收紧，不是用蛮力。”
　　“虽然我不懂舞蹈，但是你这个转体的重心偏移了3度，容易导致你小腿肌肉组织疲劳，导致拉伤。”
　　那些冰冷精准的话语，如今回想起来，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属于那个人的温度。
　　她开始下意识地在自己的日常训练中，模仿这种精确。她会拿着手机录像，一遍遍回放，用林知意可能会用的标准，去苛刻地审视自己的每一个角度，每一次延伸。
　　这很痛苦。像是在用一把理性的刻刀，生生削砍着自己感性的本能。但这种疼痛，奇异地让她感觉……离她更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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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琛工大的实验室里，林知意面对着一组异常漂亮的细胞活性数据，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共聚焦显微镜下的图像清晰得如同教科书插图，每一个荧光标记点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完美，精准，死寂。
　　她想起苏晓晨跳舞时，那些看似不循规蹈矩，却充满生命力的即兴发挥。那种“不完美”所带来的震撼，远比眼前这组完美数据更让她心动。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她引以为傲的理性堡垒，正在被一种她无法控制的感性思维侵蚀。
　　马丁和其他同事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轻易邀请她参加社交活动。
　　那晚酒吧的笨拙，和随后巷战带来的传闻，让她在他们眼中成了一个“不好接近的怪人”。她乐得清静，却又在更深人静时，感到一种蚀骨的孤独。
　　她打开那个加密文档，光标在空白的页面闪烁着，像无声的质问。几天前写下的“情感模块，运行失败”依旧刺眼。她沉默了很久，指尖最终落在键盘上，敲下的却不是理性的分析：
　　“苏晓晨，亚琛的夏天快要过去了。
　　实验室窗外的树叶，边缘开始泛黄。
　　它们计算过离开枝头的最佳时间吗？
　　还是像你一样，仅仅因为风来了，便不顾一切地飞舞？”
　　写完后，她迅速关掉了文档。这些句子软弱得让她羞愧，却又真实得无法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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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米丽?冯?特奥德斯堡的追求，像一场精心策划却搞错了对象的商业谈判。
　　她出现在亚琛工大，以“探讨校企合作”的名义，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与生物医学工程系主任会面的机会。谈话间，她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了“优秀的年轻研究员”，并精准地报出了林知意的名字。
　　一小时后，系主任的秘书“恰好”路过实验室，“顺便”通知林知意，冯?特奥德斯堡小姐为了感谢那晚的“帮助”，希望邀请她共进晚餐。
　　林知意甚至连头都没抬。
　　“不去。”她的拒绝干脆利落，如同手术刀切断神经。
　　消息传回艾米丽耳中，她正在翻阅一本刚买的《中国文化简史》。听到回复，她不仅没生气，眼底的兴趣反而更浓了。这种毫不迂回的拒绝，在她充满虚与委蛇的世界里，简直是一种奢侈品。
　　她合上书，对助理说：“把明天下午的日程空出来。另外，帮我找一位最好的中文家教。”
　　助理的表情微微惊讶，艾米丽完全无视。经过这几天的沉淀，她对心底里的感觉确信无疑：这个女孩，跟她以往的那些“女朋友”完全不同，不，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些“女朋友”，只是她收集的用来试图从不同的人身上搜集“人类情感”的样本，用以证明自己在被家族规训成布满“精致的虚伪”和“内在的空洞”的布偶生命中，还“活着”的“标本”
　　。而这个东方女孩，却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体验：欲望！……以及一种很怪异又如同品尝过的最醇美的葡萄酒……不不，远比那种滋味更让他陶醉的情绪，那是……爱慕？
　　这个模糊的猜测，本身就让她激动得浑身颤栗：这不就是她遍寻不到的，“活着”的感觉嘛？
　　她确信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她攻克不下的“项目”，无论是商业并购，还是……一个似乎充满迷幻色彩和矛盾的东方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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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晓晨的日记本上，开始出现一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变化。
　　过去的记录充满了情绪化的宣泄：
　　“大骗子！为什么不要我了！”
　　“爸妈今天又唠叨了，烦死了！”
　　而现在，笔迹虽然依旧带着少女的潦草，内容却悄然转向：
　　“8月15日，德语进度：字母发音基本掌握。难点：小舌音。明日计划：练习30分钟。”
　　“8月16日，舞蹈训练：核心力量有待加强。参照学姐提到的腹肌孤立训练法，尝试组数：3组x15次。效果：明日评估。”
　　“8月17日，与母亲沟通关于艺术生职业规划的多样性，尝试列举了三位现代舞大师的成功案例。结果：母亲未反驳。进展：+1。”
　　“8月18日，强行与母亲一同看了4分20秒钟的，关于“同性性向”的科普视频，看完后，母亲情绪很低落……”
　　她不是在简单地记录生活，而是在笨拙地、一遍遍地，在自己身上模仿着、验证着那个人的存在方式。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像是在内心荒芜的战场上，为她夺回了一寸失地。
　　夜晚，她常常会看着手机里林知意的照片发呆。
　　“学姐，” 她在心里无声地问， “如果我变得足够好，好到足以理解你的世界……你会回来吗？”
　　窗外，上海的夜空看不到星光。只有城市不灭的灯火，如同她不肯熄灭的期盼，在庞大的黑暗中，固执地亮着一点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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