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不问意

　　鹰嘴崖上，血战已至白热化。风沙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刺骨的杀意。

　　顾清晏如同磐石般钉在防线最前沿，玄甲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每一声剑锋破空的锐响，都伴随着一名草原死士的殒命。他的亲兵也伤亡过半，但无人后退一步，用血肉之躯死死抵住敌人疯狂的冲击。

　　然而，草原死士实在太过悍勇，且人数占优。他们如同不知疼痛的野兽，哪怕身中数刀，也要扑上来撕咬。守军的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窄，眼看就要被逼下悬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清晏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格开劈来的弯刀，对身后厉声喝道：“火油！放！”

　　这是他为应对最坏情况准备的最后手段！早已埋伏在崖顶后方凹陷处的士兵，立刻将数罐火油奋力抛向挤在狭窄崖道上的敌军！同时，数支火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射入油罐之中！

　　“轰——！”

　　烈焰瞬间冲天而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狭窄的崖道顿时化作一片火海！冲在最前面的草原死士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嚎，化作一个个翻滚的火球，有不少直接坠下深崖！

　　这突如其来的地狱之火，彻底打乱了草原死士的阵脚！他们再如何悍不畏死，也无法在烈焰中冲锋！攻势为之一滞！

　　“杀——！”顾清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先士卒，如同猛虎出闸，带着残存的守军发起了反冲锋！剑光所向，那些被火焰阻隔、惊慌失措的敌人纷纷倒下！

　　悬崖上的局势，瞬间逆转！

　　几乎在鹰嘴崖火起的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钦天监，沈栖竹面前的星盘骤然亮起！

　　代表顾清晏命格的那颗将星，原本被沙尘与晦暗缠绕的光芒，猛地爆发出灼目的赤红之光！

　　那光芒如同燎原之火，悍然冲破了浑浊的沙尘之气，将周围代表敌军的晦暗星轨灼烧、逼退！

　　与此同时，星盘中代表“水”相的星辰，也仿佛被一股清流洗涤，那萦绕其上的污浊阴邪之气，正在缓缓消散！

　　“火克金，破晦暗……水脉复清……”沈栖竹喃喃自语，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他明白，顾清晏抓住了那一线生机，以火攻破局，而关内的水源危机，似乎也出现了转机。他立刻凝聚心神，将更多的守护星辉引向那片逐渐清明的北境星域。

　　雁门关内，就在军心因水源问题而愈发浮动之时，几名老卒带着一队士兵，押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穿着草原萨满服饰的人来到了顾清晏的副将面前。

　　“将军！我们在巡查备用蓄水池时，抓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正在往水里撒这些东西！”老卒递上一个皮囊，里面是一些灰黑色的粉末，散发着与井水中类似的腥涩气味。

　　副将立刻提审此人。严刑之下，这名低阶萨满很快招认，是大祭司萨仁命他潜入关内，利用风沙掩护，用一种特制的、遇水缓慢溶解的毒草粉末污染水源，制造混乱。

　　“解药呢？！”副将厉声喝问。

　　那萨满颤声道：“没……没有解药……但只要停止投放，毒性会……会慢慢自行消散……多饮清水……可加速排出……”

　　消息传开，关内守军顿时松了口气。虽然身体依旧不适，但至少看到了希望。副将立刻下令全力保障清水供应，并严密搜查是否还有其他投毒者。

　　水源危机，虽未完全解除，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军心，重新稳定下来。

　　鹰嘴崖上的战斗，随着火攻的成功和守军的奋勇反击，终于接近尾声。残余的草原死士要么被歼灭，要么在绝望中跳崖。崖顶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混合着焦糊味与血腥味，令人作呕。

　　风沙，在持续了将近一整天后，终于开始渐渐减弱。昏黄的天空，露出一丝久违的灰白。

　　顾清晏拄着长剑，剧烈地喘息着。他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体力也近乎透支。但他站在崖顶，看着关外那因为风沙减弱而逐渐清晰、却依旧按兵不动的草原大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疲惫的弧度。

　　他知道，这场守城战，他们暂时扛过去了。萨仁的毒计被他挫败，鹰嘴崖的偷袭被他粉碎。草原人失去了里应外合的最佳机会，锐气已失。

　　虽然代价惨重，但雁门关，依旧屹立不倒！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救治伤员！”顾清晏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将士们，我们赢了第一步！但战争还未结束，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

　　“是！王爷！”残存的守军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血性的怒吼。

　　消息传回关内，守军欢声雷动！绝境逢生的喜悦，冲淡了伤痛与疲惫。昭武皇帝的旗帜，依旧在雁门关城头高高飘扬！

　　钦天监内，沈栖竹看着星盘中逐渐稳定下来、甚至光芒比之前更加凝练灼热的将星，缓缓舒了一口气。他抬手，轻轻拂去额角不知是因灵力消耗过度，还是因方才紧张而渗出的细汗。

　　他知道，顾清晏渡过了一次巨大的危机。但北境的星域，兵戈之气依旧浓郁，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他走到窗边，望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浴血重生的雄关之上。

　　而在雁门关，顾清晏简单处理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甲，再次登上城楼。他望着远方草原大营的点点篝火，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京城钦天监那座孤高的观星台，以及台上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

　　“沈栖竹……”他低声念了一句，随即甩甩头，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思绪压下。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风沙虽息，战云未散。他和他，都还有各自的路要走，各自的仗要打。

　　但至少今夜，星辉与烽火，在不同的地方，为同一个人，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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