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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城 VI.
一辈子?
这是多么可笑的承诺,有多少人口口声声说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高喊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实际却做着与之相悖的事。
可若真能做到,无论哪方面的相守一生,又何尝不是令人艳羡的美谈。
沈时渊一边暗自嘲讽这三个字的不可信,一边又情不自禁地有些向往。
“再说吧。”他撇开头道。
江晔清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的动摇,用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眼里写满了哀求:“时渊……”
他试探性地去触碰沈时渊的唇,却被对方避开了。
沈时渊看着旁边的墙壁:“我困了,今天先睡吧。”他错开江晔清回到床边,准备把自己睡的被褥和枕头拿走打地铺。
江晔清看到他的动作,心里阵阵绞痛,却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地上凉,你睡床上。”
沈时渊动作没停:“咱们今晚还是不要一起睡了。”
“嗯,我知道。”江晔清走到沈时渊身边,脚步落在地上的每一声都很沉重,他动作强硬地把他手里的东西放回床上,“我不困,你睡就好。”
把沈时渊的被褥铺放好,江晔清转身出了房间。
沈时渊看着江晔清有些落寞的背影,依旧是清劲利落的风骨,却平添寂寥失意,看得他内心深处没来由的难受,仿佛被强力倏地揪紧了。
他这一晚睡得很不舒服,噩梦跟接力赛似的往脑袋里连着蹦,蹦到最后直接把他惊醒了。
沈时渊醒来的时候天刚刚拂晓,他还没从噩梦的惊恐中缓过来,索性睁眼望着天花板发起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飘到鼻腔的浓郁香气把他远行的思绪拉回。
咕噜咕噜——
沈时渊摸了摸声音发出的源头,他的肚子又空又瘪,刁钻的胃酸很会找时机地翻涌上喉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便感觉自己饿得不行。
被香味的长线吸引到厨房时,沈时渊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美食佳肴。
屋子里空间极小,因此,厨房没有被设作单独的空间,但凡公共区域有人来往,行动在厨房处的人的一举一动便会被过客尽收眼底。
当下的沈时渊便是这样,只不过他不是过客,而是为对方驻足的归人。他站在餐厅部分的桌椅旁,眼神不受控制地投向江晔清,对方专注做早餐的背影,挺拔刚健,如劲柏,如长流,如峻挺宏伟的孤峰。叫人只看上一眼便会被狂流引进其中深处,久久不能自拔。
“醒了。”江晔清抬手舀起一勺盐添进锅里,没转头也没回身。
“嗯?怎么发现的?”沈时渊颔首,心中疑惑骤升,他自认为脚步和动作都很轻,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
江晔清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用单独给自己准备好的碗勺盛了点粥,放了一小勺进嘴里抿着尝味,不腥不辣,白米和菜品调料融合得恰到好处。
他侧身拿来另一幅碗勺,盛了一碗新的给沈时渊:“饿了吧?”
沈时渊看向碗里——是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昨晚的尴尬在顷刻间化作食欲,沈时渊走上前,丝毫不犹豫地接过碗,他点头道:“多谢。”
江晔清怔了一下,笑得很无奈:“时渊,你我之间,不必要这么客气。”
“啊……”沈时渊悬于空中的手顿了一下,“我说习惯了。”
接过碗的瞬间,沈时渊感觉对方半截手指轻擦过自己的肌肤,他登时体会到一阵酥麻,立刻捧着碗逃也似的坐到餐桌旁。
江晔清见状,认为他在刻意疏远自己,心里难受得快要滴出血来,但却依旧甘当狗皮膏药。
他挪开一张椅子落座沈时渊身边,支着脸询问:“这口锅太大,熬制了很久总有些咸淡不均,你尝来觉得味道如何?会不会不太称心?”他的语气太过正经合理,叫人听来只认为是真想得到些建议。
沈时渊饿得头脑发昏,吃什么都香,自然也不会觉得这粥味道不好,况且江晔清厨艺甚佳,哪怕是烹制结果不尽人意的东西,入口也能叫人忍不住称赞:“味道很好啊!咸淡恰好,我很称心。”
“如此便好,可要再喝一碗?”江晔清看着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喝粥的人,眼底翻涌着复杂,藏不住未说尽的黯淡。
“好啊!”沈时渊笑着把碗递给江晔清,“多谢啦~”
他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两人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关系变得尴尬紧张,相反的是,他感觉和江晔清相处起来更舒服了,至少今天早上是这样。
江晔清听到后半句话,接碗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背过身的瞬间,他整张脸上的和善友好瞬间殆尽。
修长的手指在碗壁上声声敲打,沈时渊觉得奇怪,为什么江晔清说要舀粥,却久久没有动作?他刚欲起身,整个人突然头晕眼花,接着竟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期待中的声响传入耳中,江晔清满足地勾起唇角,他慢悠悠转身走到沈时渊身边,把人打横抱起。
真漂亮。
真是一张……好看到极致的脸。
看着怀中人白皙无瑕的面庞,江晔清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他在沈时渊眼皮、鼻尖、嘴唇、脸颊上各自轻轻碰了一下,随后将人抱回了房间。
安顿好沈时渊后,江晔清回厨房清洗两人用过的碗勺,一切收拾完毕,恰逢上官霆和常思危从房里出来。
在看到江晔清的第一时间,上官霆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
常思危四下环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目标,不禁疑惑:“沈公子还歇着吗?”
江晔清颔首,一脸云淡风轻:“嗯,估计是昨日累着了。”
其实他口中的累,意指昨天长途跋涉到宁安城,加上三番两次碰上暴乱的活尸。可上官霆却完全会错了意,表情里尽是恍然大悟:“哦哦,是了是了。娘子,沈公子身体不适,估计得晚些起了。”
“身体不适?”常思危眉间不自觉地拧紧,她看向江晔清:“我会些医术,可否需要我为沈公子察看一番?”
江晔清刚欲开口拒绝,却被上官霆抢了先:“哎~娘子,当下先让沈公子好生歇着便是。若是有需要,江公子自会表态的。”他对江晔清挑了下眉,在心里直夸自己可真是识时务、有眼力见儿~
三人一起用早膳的时候,上官霆总有意无意地询问江晔清昨晚的去向,是否有外出、是否有碰见什么人之类的,却屡屡被对方一个“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的表情驳回。
昨晚打搅两人亲热的尴尬感骤升,上官霆满心疑虑渐渐被打消了,最后只得专注用膳。
几人碗里的粥逐渐见底,江晔清觉得时机恰好,他放下手中的勺子,神色严肃地道:“常姑娘,今日我还需要去八卦阵看看,可否请姑娘带个路?”
常思危颔首:“乐意效劳。”
两人出发之际,上官霆理所应当地紧跟他们之后,却在一只脚要踏出门槛时被江晔清拦住:“不劳烦上官公子了,我和常姑娘去就好。”
上官霆闻言一怔,不解他的意思,却依旧故作淡定:“我闲来无事,去添一把力无妨的。”他说着便又要往门外走。
江晔清一只占了半边肩膀的手搭上对方,将上官霆前进的力全部滞于门内,他歪头笑了笑,表情里尽是森然:“上官公子,我说了,不用。”
常思危此时站的位置刚好错开江晔清的表情,全然不知他们之间暗生的电闪雷鸣,她不喜欢扭捏拖沓,于是此刻便站在了江晔清这边:“上官,我和江公子去,你留下照顾沈公子。”
上官霆此时已经深知,同江晔清交涉是没结果的,加上他的表情实在太凶,叫人看了就想远离,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劝外人不行,说服内人总可以吧?
于是上官霆便换了目标,挽上常思危的手臂,一颗圆脑袋在对方身上蹭来蹭去:“娘子~求求你了~让我去吧~”
常思危对他哭笑不得,推开脑袋无奈笑道:“听话啊,我们去去就回。”
上官霆不认账,继续死皮赖脸地对常思危又亲又抱,试图软化她的心,让她改变想法,可常思危虽算不上铁石心肠,但也有足够坚定自我的内心,怎么会轻易被动摇。
她早看出江晔清只叫自己同去,绝对有其当下不可言说的重要用意,她不能代人做决定,便一声声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上官霆。
最终,上官霆在满脸“娘子你好狠心啊”的表情中,眼睁睁看着两人身影逐渐走远。
江晔清始终冷脸看着二人腻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禁想,若是有一天,他和沈时渊之间也能如此相处,也能正大光明的拥有这样的关系,那该多好……
常思危领路,脚步毫不拖泥带水,比上官霆带路花费的时间缩短了不止一半。
在看到几乎近于完整的八卦阵的那一刻,江晔清故作疑惑地微微眯眼,他明知故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昨日,不是将活尸尽数灭了?”
常思危表现出来的反应与他截然不同,她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江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八卦阵奇得很,我和夫君曾经昼日行于城中时,也曾为自保或其它原因,破过阵、清理过阵内的活尸,可这些活尸却源源不断,每至夜深便会自动补齐,待到第二日再来看,竟与此前别无二致。”
她说话的过程中,江晔清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却没从中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就好像,她对昨晚自己也参与了补齐卦阵的经历,一概不知。
江晔清不禁疑惑,她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对此事完全不知晓?
江晔清和常思危在八卦阵里查看了无数个来回,除了阵被无端补齐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活尸们也未像昨天那样突然暴动。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再加上晌午将至,两人察觉到腹中异样,于是便启程离开了。
回到木屋,上官霆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常思危看着客房紧闭的门,关切地问道:“沈公子还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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