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姜昭奕的危机
林可儿磨磨蹭蹭的去了书房。
书房门开着,她爹林石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卷账本似的册子在看,眼皮都没抬一下。
“爹。”她扒着门框喊了一声。
林石没应声,翻过一页册子,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这沉默比骂她还难受。
林可儿探着头瞄了眼她爹,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惜失败了。
“站门口做什么?进来。”
林可儿吸了口气,一小步一小步挪进去,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说说吧,”
林石合上账册,往椅背一靠,
“听说,你今日出门了?”
林可儿头皮一麻。
“我......我就是闷得慌,出去走走......”
“一个人?”
“......带着春杏。”
“嗯,”林石点点头,“打扮成丫鬟溜出去大半天,还让个陌生男人用马车送回来。林可儿,你长本事了。”
林可儿急急解释:“那,那是李公子!他救了我!街上有人欺负我们,他帮我们解了围......”
“哦?”林石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这么巧?”
“就是碰巧遇上的!他......他是个绸缎商人,人特别好,还送了我一匹料子压惊......”
林石“哒哒”的敲着桌面,林可儿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那节奏跳到了嗓子眼。
“你平日从不出门,怎么今日偏偏就溜出去了?还正好遇上他?”
林可儿张着嘴,她总不能说,她就是专门出去找人家的。
林石也不催,拿起旁边的茶碗,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喝了一口。
“我......”林可儿绞尽脑汁想找个理由,可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谎,在她爹面前更是无所遁形。
“因为......因为我想见他。”她再次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上绣的玉兰花。
“谁?”
“......李公子。”林可儿后背有点湿了。
“就是......上回在桃林,见过一次。”她声音越来越低,“我觉得......他挺好的。”
“桃林?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石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林可儿就是觉得书房里的空气更沉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把那天在桃林怎么遇到劫匪,怎么被李公子所救,自己怎么一直念念不忘,今天又怎么鬼迷心窍溜出去想碰运气,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红着眼眶:“爹,他真的不是坏人!他帮了我两次了!那料子也是我看了好久,他看出我喜欢才硬要送的......”
“两次?真巧啊。”林石笑了。
他没再追问李公子的事,反而换了个方向:“那料子,你喜欢?”
林可儿愣楞的点头:“喜欢,桃粉色的,很好看......”
“嗯,我们可儿长大了,知道喜欢什么东西,什么人了。”
林石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温和,
“他救了你两次,于情于理,我们林家都该谢谢人家。这样吧,两日后我设个家宴,你请那位李公子过府一叙,当面致谢。”
“真的?”林可儿以为父亲态度松动,心里一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何时骗过你?”林石捧起账本,“你去吧,让管家安排帖子,你知道他布庄在哪儿吧?让他两日后酉时过来。”
林可儿欢天喜地的应了,蹦跳着出了书房,刚才的害怕忐忑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林石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冷了下来。
“林有旺。”
“老爷。”管家恭恭敬敬的进来。
“这两日给我好好查查这位李,公,子。”
“是!”
——————
“姜昭奕,你不对劲。”闻蝉夏眯着眼,费力的抬头看......他的下巴。
“怎么不对劲了?不是很正常吗?”姜昭奕八爪鱼似的把她圈在怀里盘腿坐在美人塌上。
呵,哪里都不对劲!这该死的身高差!闻蝉夏愤愤的继续当他的头部支架。
“你是不是这几天生意真出什么问题了?感觉你最近粘人过头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姜昭奕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布庄是有点小麻烦,快处理好了。”他含糊道,“怎么,嫌弃我了?”
“那倒没有,”闻蝉夏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就是觉得你怪怪的。”
她手指一圈圈绕着他垂在自己身前的发丝,
“要是真遇上难处就开口。”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知道了,掌柜的。”
他抱得更紧了些。
林石那只老狐狸,女儿偷跑被他送回去,不可能毫无反应。
果然,林府的帖子送到布庄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看着措辞客气邀请“李公子”过府赴宴以示谢忱的请柬,姜昭奕眸色沉了沉。
“林府送来的,指名道姓请‘李公子’过府赴宴,说是感谢你两次‘仗义相助’。”
赵则咧着嘴,笑得有点幸灾乐祸,“鸿门宴啊,兄弟。这老狐狸动作够快的,看来我们的计划很顺利啊,老狐狸想亲自见见你了。”
姜昭奕拇指重重按在请柬上“林石谨订”那几个字上,听不出情绪:“正好,省得我再找借口接近了。”
“你小心点,林石可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赵则收起玩笑神色,提醒道。
“我知道。”姜昭奕阖上眼。
两日后,酉时将至。
姜昭奕检查了易容,确保万无一失。
他特意选了一身料子中等,款式普通的衣袍,既不失礼,也不会显得过于张扬富贵。
林府的门房显然得了吩咐,一见拜帖上“李公子”三字,便恭敬的引他入内。
宴设在小花厅,就是家宴那种的随意。林石穿着一身藏蓝色家常锦袍,坐在主位,见他进来并未起身,笑点了点头:“李公子来了,请坐。”
林可儿坐在下首,穿着一身崭新的桃粉色衣裙,正是那日他送的料子所裁。
见她把自己送的衣料穿在身上,姜昭奕心里冷笑,朝林石行礼:“晚辈李涂,见过林大人。蒙大人相邀,不胜惶恐。”
“诶,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今日是家宴,叫伯父就好。”
林石笑容可掬,示意他坐下,
“小女顽劣,前日多亏李公子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伯父言重了,举手之劳,任何人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姜昭奕欠身,语气谦卑。
酒菜陆续上桌,林石开始看似随意的闲聊。
“听口音,李公子不像是京城人士?”
“晚辈祖籍江南,做些绸缎生意,常年南北奔走,口音杂了,让伯父见笑。”
姜昭奕应对从容,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身份,江南来的行商,根基不在此地,查起来费劲,却也合情合理。
“江南好地方啊,人杰地灵。”林石夹了一筷子菜,“不知李公子家中还有何人?年纪轻轻就独自操持这般家业,实在能干。”
“家父家母早逝,生意上的事,全靠自己摸爬滚打”姜昭奕露出黯然神色。
林可儿在一旁听得心疼,忍不住插话:“李公子一个人打理生意,真不容易。”
林石瞥了女儿一眼,林可儿立刻噤声,低头扒饭。
“年轻人多历练是好事。”
林石笑容不变,亲自给姜昭奕斟了一杯酒,
“不知李公子在哪些地方做生意?老夫在户部也有些关系,或许能帮衬一二。”
姜昭奕警铃大作。
他双手接过酒杯:“多谢伯父美意。晚辈都是小打小闹,不敢劳烦伯父。”
林石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呵呵一笑:“年轻人谦虚是好事。来,尝尝这酒,是老夫一个朋友送的,味道还不错。”
酒过三巡,气氛好像热络了些。
林石忽然叹道:“说起来,老夫年轻时也曾在江南待过一段时日,对那边风物甚是怀念。尤其记得西湖畔有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子,他家的定胜糕,甜而不腻,米香浓郁,真是绝品。李公子既是江南人,想必也尝过?”
姜昭奕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心里却是一凛。定胜糕确是那家的招牌,但这店在他伪造的籍贯所在地并不出名,林石这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熟悉江南。
他面上露出些许遗憾:“伯父说的那家店,晚辈倒是听说过,名声在外。”
“只是可惜,晚辈家乡离西湖尚有一段路程,小时候家境寻常,难得进城一趟,无缘品尝。后来忙于生计四处奔波,更是错过了。听伯父如此赞誉,改日定要专程去尝一尝。”
林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笑道:“无妨无妨,日后总有机会。”
“对了,李公子如今住在京城何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安置的,尽管开口。”
“劳伯父挂心。我目前暂住布庄,方便照看生意。”
林石点了点头,继续谈起京城的风土人情。
宴席接近尾声,林石挥挥手让林可儿先回房休息。
林可儿虽不情愿,但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花厅里只剩下林石和姜昭奕二人。
林石吹着茶上的浮沫:“李公子,你觉得小女如何?”
姜昭奕心头一跳,怎么提起又林可儿。
他谨慎回答:“林小姐......天真烂漫,心地纯善。”
“是啊,天真,纯善。”林石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莫测,“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惯,没经过什么风雨,看人也只看表面。容易......被人欺骗,被人利用。”
姜昭奕垂下眼睑:“伯父爱女之心,令人动容。”
林石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笑,只是没什么温度:“李公子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两次相助小女,也是缘分。”
“老夫是个直爽人,不喜欢绕弯子。李公子,你觉得,给我林家当个女婿,订个婚如何?”
纵然姜昭奕心思缜密,早已预料到各种试探,此刻听到林石提出个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懵了。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愕,脱口而出:“什么?”
林石将他那一瞬间的震惊尽收眼底,嘴角噙着难以察觉的冷笑,温和道:“怎么?是觉得小女配不上你,还是......李公子另有隐情?”
姜昭奕迅速压下心头的波澜,忙站起身对着林石深深一揖:
“伯父此言,真是折煞晚辈了!林小姐金枝玉叶,晚辈不过一介商贾,漂泊无根,岂敢有如此非分之想?这......这实在......”
“门户之见,老夫并不看重。重要的是,对小女好。李公子两次出手,可见心地仁厚,小女又对你......青睐有加。你若应下,日后林家自然不会亏待你,这布庄生意,乃至更多,都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许诺,既是诱惑,也是压力。
姜昭奕额角微微见汗,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十分为难挣扎,沉默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再次躬身,
“伯父厚爱,晚辈......晚辈实在惶恐。此事......此事太过突然,关乎小姐终身幸福,也关乎晚辈前程,能否......能否容晚辈回去仔细思量几日,再答复伯父?”
林石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脸上那点温和的笑意渐渐淡去,眼神变得深沉难辨。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也好。婚姻大事,确实该慎重。那老夫......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多谢伯父体谅!”姜昭奕如释重负又心怀忐忑,再次行礼。
“时候不早了,李公子且回去休息吧。”林石端起茶碗,送客之意明显。
坐上回去的马车,姜昭奕缓缓靠向车壁,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每一句话都有陷阱。
最后那订婚的提议,答应,他是万万不愿的,不答应,之前所有的铺垫都可能付诸东流,引起林石更深的怀疑。
而且,自己还有蝉夏啊......
他心头涌起一阵烦躁和愧疚。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难唱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