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之水向鹤而生

　　“可怜的孩子。”

　　应风以回过神就看见自己的伯祖父伯祖母在前面对自己露出一脸慈爱又带着些许……悲悯的脸色。
　　他挠挠头，抬脚继续跟上三人的步伐。

　　一如城中行人所说，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寂静的山林中有阵阵凉风穿过，雨水汇聚成滴，从树叶滴落。

　　四人坐在山洞里，应风以还在石块后面生起了火堆。

　　沈之婷和应风以坐在一边看着火堆，她想，大概有一个驱散山林中野物的作用吧。

　　总归，不是取暖。

　　她的视线瞥过应久江，没敢多看，讲真的，她其实对应家这位长辈有点畏惧之心。

　　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挺随和的。

　　她默默侧过脸和应风以双眸对视：你找点话说。
　　应风以看了看对面两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人，他扶额，真不愧是夫妻，这气势一样一样的。
　　他们都不是爱说话的人，那只能他来了。依旧是坚决不让场面冷掉的一天！

　　“这个路线一直走下去可以进入凤越王都，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虽说他已经去过无数次了，但伯祖母或许还未见过。

　　“好啊！我这么多年就去过一次。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王都的景象。”

　　沈之婷如今像刚学会飞翔的鸟儿，要将整片天空都飞过。

　　应风以一顿，忘了她其实也没怎么出去过了。

　　“你还是跟紧我们吧，你要是再出事可不一定就有鹤小姐来救你了。”

　　沈之婷竖起三根手指举过头顶，“我发誓，我不乱跑，一定跟紧你们。”

　　小命最要紧。

　　明迁鹤闭眼靠在应久江身侧，耳边是木材燃烧的响声。
　　“我没意见。”

　　她没意见应久江更不会有意见。

　　沈之婷盯着火堆发呆，很快就靠在石块上闭了眼。

　　外面雨声停了，只依稀有些树叶沙沙作响声传进洞内，应风以随手一抛，一截木材被丢进火堆。
　　明迁鹤闭眼后突然感觉到召魔古书有动静，但她没管，自从古书跟着她之后时不时就会这样。

　　一连几日，他们走过了山野，眺望远方，一座村庄若隐若现。炊烟袅袅，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他们路过村口，一阵悲切的哭声传来，几人停下了脚步。
　　“大夫！求求你，求你再看看我儿吧！”

　　妇人苦苦哀求，连她脚边那个男孩也抱着大夫的腿，幼儿的哭声让大夫于心不忍。

　　但他实在是没有法子啊！

　　“不是我不给你们治，实在是老夫医术浅薄，看不出是何病症啊！”

　　这个村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病人了。无病无痛，但就是昏迷不醒，人也日渐消瘦。

　　奈何没一个大夫能治好，最多也就是吊着一口气。

　　大夫忽然低声对那妇人说，“你们要不去看看，是不是被什么缠上了。”

　　妇人松开了手，大夫理理衣衫，摇摇头从村口离开了。

　　她慢慢止住了哭泣，但面上依旧带着悲痛绝望之色。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请符烧香，什么法子都试了，依旧没有起效。钱也花了，人也折腾了，但是只能看着人的气息渐渐微弱。

　　村子里都在传，是被妖精吸去了精气，可他们又能从哪里找来更厉害的修士呢。

　　应风以敏锐地察觉不对劲，他面上带着笑，拦住了大夫。
　　“这位大夫，刚刚你们是什么情况？”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娘。

　　大夫长叹一口气，面上带着怜悯。

　　他娓娓道来，他们才知晓原委。

　　约是一个月前这座村子里有一个病人，没有受伤，没有顽疾，可人就是突然不省人事，后来逐渐又多出几个一模一样症状的人。
　　甚至邻村的也有。

　　这件事连他们镇上的大夫都知晓了。

　　可奈何贫苦人家，最多也就能请到镇上的大夫。

　　今日这户人家请了他来医治，当真是怪异，他行医半辈子，不说医术多么高超，但的确从没见过这种身体健康却还是昏迷不醒的情况。

　　人若是一直不醒，拖也能将家里拖垮。

　　明迁鹤手里捏着片叶子把玩，她听见了大夫所说，但丝毫不感兴趣。

　　还能指望她去救人？

　　他们的脚步跟随着那位大娘。
　　这时人们大多数都在家中，四人走进村子引起了村民的关注。

　　娘咧，他们生得就像那画像上的仙人。怕不是王都的贵人？但贵人怎么可能来他们村子里。

　　村民们只默默打量，没敢上前。

　　有时候明迁鹤挺佩服应风以的，他似乎跟谁都能说上两句。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敲响了那位大娘家的院门。
　　院门开了，刚刚那个小男孩探出头，他看见来人，有些呆愣。
　　好……好好看的人啊。

　　“你们，找谁？”

　　应风以尽量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小孩，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退了回去，他们听见他的呼唤声，“阿奶，有人找！”

　　屋内，众人的眼中黯淡无光，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那就只能……一卷草席，一个土包。
　　家中甚至无力置办棺材了。

　　吴大娘听见了外面孙子的呼唤，她神色疑惑，以往邻里邻居来不都是直接进门吗？

　　她走出门看见院门门缝中那抹白色衣衫，顿时明了这不是村里人。

　　院门打开，吴大娘只觉得眼前几人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他们的气势完全不像普通人。

　　“你们，有事吗？”

　　沈之婷笑得娇俏，让吴大娘减了不少警惕心。
　　“大娘，我们云游到此，得知村中有怪症，不知能否让我们瞧瞧您家中的病人？”
　　“你们是大夫吗？”
　　沈之婷笑着点头。

　　应该算吧，只是他们医的不一样而已。

　　吴大娘心想，反正已经没有法子了，她看几人不凡，或许真的有希望呢。

　　“请进。”

　　吴大娘领着几人进入屋内，她的丈夫儿媳一见来人，都有些愣神。

　　明迁鹤心头一跳，她当即和应久江相视，眸中带着肃杀之意。
　　李湫眼眶还微红着，“娘，这是……”

　　沈之婷上前，她拿出了从前在沈家的模样，依旧是门口那番说辞。

　　“真的？！我男人已经昏迷半个月了，若是你们能救他，我……”

　　她忽然想到如今的家中已经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的了。

　　“我给你们磕头，或是立字据，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男人！”

　　她说着膝盖已经弯了下去，沈之婷连忙扶起她。

　　吴大娘的丈夫姓杜，村里人都叫他杜老二。他颤颤巍巍起身，看向几人的眼中都带着希冀。

　　“这位姐姐，你先别激动。”

　　应风以上前虚扶起她，“对，别激动，先让我们看看你丈夫好吗？”

　　应久江走近床边，床上的男人面颊泛着灰白之色，呼吸微弱，但能看出之前是体型健硕之人。

　　大夫当然看不出是何病症，只因为他体内萦绕着一股气息，极阴，是杀魂之域里那条死河的气息。

　　应久江手中的灵力钻入杜方石体内，逐渐将那股极阴之气消除。

　　杜家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是大夫，是修士！他们是修士！
　　有救了，这个家有救了！
　　李湫泪眼婆娑，她和吴大娘喜极而泣，“娘，老天眷顾我们家。”
　　“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杜方石缓缓睁开了眼，他喉间干涩，转动眼珠看了屋内一周。他不是还在山上吗？为什么现在躺在自己屋内？

　　“方石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病症已解，无大碍，养些时日就会恢复。”

　　他们退出了屋内，将空间留给了杜家人。

　　明迁鹤不自觉捏紧应久江的袖口，面色有些沉重。应久江握住她的手，没说什么。

　　她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村民受到那死河的影响。

　　魔界有人不安分？但偏偏只有这几人，说不过去。

　　“伯祖父，那气息，是什么东西？”

　　旁人察觉不到，到他们能，只是应风以不清楚到底是何物。

　　明迁鹤沉声，“他们喝过杀魂之域里死河的水。”
　　“杀魂之域？死河？”
　　沈之婷声调拔高。

　　鹤小姐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进去过吗？果然，鹤小姐满身都是勇气。

　　应风以却知道，她为何清楚。

　　应久江牵着她让她在院中坐下，他的手放在她双肩。

　　他道，“待会儿再细细询问。”
　　“嗯。”

　　那死河能侵蚀人的神魂，若是有修为的尚且能抵抗，可像这村中的百姓，没有修士相助，只有死路一条。

　　杀魂之域是被隔绝的禁地，传说是魔神亲自将它与外界隔绝。

　　里面的邪魔随便一个都是极其难以对付的，更何况还有一条似是从地府流出的死河。

　　明迁鹤幼时就发现那里的邪魔是杀不尽的，越是杀得快，新生的邪魔就越多。

　　她为了出去，不得不在短时间内杀光许多邪魔，但之后每次回去她就只折磨他们而不杀。

　　“恩人，你们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杜家几人都走向他们面前，他们似乎又要跪下，却感觉到膝盖下有一阵阻力。

　　“大娘，可受不起这一跪啊，我们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吴大娘擦干眼角的泪，她不住地点头，“对，善缘！”
　　是上天派来的大善人。

　　“我们还有些话想同您儿子说。”

　　杜方石倚靠在床头，他的面色已经比最开始好了好多。

　　他看着坐在屋内一脸严肃的几人，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说他已经好了吗？怎么有种他还病入膏肓的感觉。

　　“杜大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昏迷的吗？”

　　“我记得我和陈三去山上打猎，路过一处山涧，想着喝几口水再走，却没想到喝下去就没意识了。”

　　“幸亏那日山中还有别人，是陈家老大老二看见你们昏迷将你们背回来的。”

　　听李湫说到此，杜方石忽而想起除了他和陈三，村中还有几人昏迷。

　　“各位恩人，能否请你们也救救其他人，他们比我昏迷的时间还要久。”
　　或许……都难说他们的境况了。

　　“没问题。”

　　救人当然是争分夺秒。
　　李湫留在家中照顾杜方石，而应久江和明迁鹤，他们跟着吴大娘去往其余受难的人家。

　　沈之婷坐在院中和小男孩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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