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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多尔考虑了一夜,决定相信伊莉莎的判断。
她将伊莉莎托付给了菲玛夫妇,并带上阿曼达和她的小队,启程前往北方。
与北方领主们的会面一切顺利。
正如多尔之前想的那样,既然在婚礼前夕,领主们没有提出抗议(虽然那多半是因为他们被公主遇刺事件吓傻了),那在木已成舟的当下,他们就更加不会反对这事。
一番君臣尽欢的交流后,多尔学着上次来到北方时,格罗利亚司侍的所作所为,在领主们的晚辈中,选了了几个她认为不错的少年人,跟着她一起回到鸢尾宫。
被选中的人和他们的家族格外激动。
而那些没有足够优秀后代的家长们,可就表现得多姿多彩了。
长袖善舞的立刻扬起笑容,围绕在幸运儿父母的身边,恭维他们高超的教育技巧。
自诩脾气刚直的,毫不做作向幸运儿甩着眼刀,暗自祈祷最好这家伙现在就生场大病,不良于行,从此被淘汰出局,由他家孩子顶上。
还有些小领主,一边忙着道喜,一边一脸晦气的谴责自己的孩子,好像没被选中都是他们的错。
多尔无意间撞见过一个,在暗处默默听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没忍住,走出来告诉那位肚子比她还大的爵士,女王选择侍女和侍从,除了个人能力,家长的素质也会加入考量范畴。
看着那位大腹便便的爵士,脸色变得如煮过头的猪肝一样难看,还只能不停点头的样子,多尔忽然感到一阵社畜的心酸。
她叹了口气,召过那可怜的被训斥的儿子,问了两句他的情况,然后又忍不住狂喷了那父亲一顿。
“托马斯很擅长数学,”坐在鸢尾宫的会客室里,多尔对维泽介绍起她这一行的收获的最后一位成员。
“除了你和你手下的少数收税官,我从没见过算的这么快的人。那些复杂的税,在他面前就像一只摊开肚皮的猫。而他甚至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总之,我相信他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维泽向她鞠了一躬:“我会好好训练他的。”
他把手搭在那孩子的肩上,带着他离开会客室。坐在桌子后面,多尔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觉维泽好像酒窖里的仆人,正在费力的拎起一只酒桶。
“不是所有领主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税务官,尤其是家里的老大。有些人觉得那是投机取巧,或者谄媚国王。”在多尔向伊莉莎提起这事时,她随口评价道:“但作骑士总是不会错的。没有人不把成为骑士视为荣耀。”
“得了吧,没有财政大臣和税务官,王室就该喝西北风了。”多尔撇了撇嘴,以示对这群脑子被扔在几个世纪以前的老旧派的不屑:“托马斯那身形,上马都费劲,还去作骑士。”
伊莉莎想想那位托马斯一个能顶两个人的宽广,急忙轻轻咳嗽了一声,以防自己笑出声来。
“对了,弗利尔他们怎么样?”多尔问。
“没什么异常的。他们很克制,即使去大圣堂,也只在菲玛侯爵的眼皮子底下,和大祭司聊一会儿天,没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大圣堂?”
“格罗利亚司侍在那里。”伊莉莎提醒了她一句。
“哦,对。”多尔的食指无意识的点了点桌子:“你们的册封仪式准备的怎样了?”
正如伊莉莎预料的那样,枢密院绝不同意一个裁缝的女儿,跻身成为领主。
但面对异常顽固的女王,在冷战半个多月之后,多尔终于松口,表示愿意后退一步,将伊莉莎改封为卡琳的男爵夫人后,枢密院也抛弃了自己的底线,同意了这次册封。
面对枢密院利落的投降,多尔得寸进尺的进了一步,要求要将册封仪式安排在明尼尔大圣堂。
为了这事,大家又扯了许久(这次的力度小了很多,和之前那场相比,堪称礼貌性拉扯),最后勉勉强强的同意了。
“很顺利,五天后您就能亲自册封。”伊莉莎迟疑了一下,小声抱怨了一句:“不过拜托你,别再说‘你们的册封礼’,听上去好像我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多尔哈哈大笑起来:“要是你愿意,我也可以封你为‘女王的挚爱,永远的姐妹’。”
作为回报,她收到了一个恶狠狠的瞪视。
鉴于伊莉莎的坚决反对,“女王的挚爱,永远的姐妹”这个头衔没能得到出场的机会,只有卡琳的男爵夫人保留了下来。(多尔表示,这真是太遗憾了。)
至于弗利尔那场册封礼——按照惯例,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女王丈夫的领地并不大,差不多和她从弗利尔那里得到的一样——多尔特意吩咐要以超高的规格,办理亲王的册封礼。
既然待遇一般,那就让仪式看起来格外豪华,务必让所有人都记得,弗利尔被册封为亲王的这一天,那无与伦比的、梦幻般的华丽。
“其实您可以从王室的土地里,再格外划出一部分,将它的税收作为特殊补贴送给亲王。之前有过这种先例,大臣们不会说什么的。”册封前的某一天,维泽的小学徒,侍从托马斯在会客室里,结结巴巴的向她建议。
“我知道,”多尔朝他笑笑:“这主意挺不错的,就是有点费钱。”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低下头假装他们没听见女王和小学徒的对话。
册封礼很顺利,两个都是。
作为这场对话的知情人,伊莉莎完全没有抱怨自己的仪式规格远不如亲王殿下;而作为不知情的那位(或者是装作不知情的那位),弗利尔则向多尔表达了无尽的爱意。
宫廷在明尼尔度过了一个多月的平静时光,又在冬节来临前回到了奥尔新亚,过了一个比弗利尔的册封礼,还要豪华十倍的冬日狂欢。
当东风吹过,花圃中的鲜花迎着四月明媚的骄阳盛放,多尔的小腹已像皮球一样鼓了起来。
每一天,胎动都比前一天更加明显,在某些静谧的时刻,多尔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两颗心脏,在交替跃动着。
整个宫廷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腹部。医生、产婆甚至是奥尔新亚地区圣堂里,擅长产科的司济,组成了一个三班倒的小队,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以备随时应付可能来临的生产。
四月末的一天,梅丽尔站在窗边,唱起一只关于播种和丰收的素歌,伊莉莎陪着多尔坐在小圆桌边,欣赏着她越发清亮的歌喉。
忽然间,多尔的手紧紧抓住了藤编的扶手。
在意识到之前,伊莉莎已经跳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到多尔身边蹲下,急切的问:“陛下,您肚子疼吗?”
多尔拧起眉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大痛了……可能是她又动了。”
她将伊莉莎按回椅子上,对围上来的侍女们笑了笑:“没事,亲爱的你继续。”
梅丽尔点点头,退回原位,继续唱了起来。
这首歌很快唱完了,她接过玛丽递来的鲁特琴,准备换一首,边弹边唱,忽然听见“咔嚓”一声,急忙向发出声音看去。
多尔吸着气,张开手,一片碎裂的藤木从她掌心里落下。
“好像不太对,伊莉莎……”
她话音未落,伊莉莎已站了起来。
一连串早在她心中,反复演练了不知多少遍的吩咐,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阿曼达把陛下扶上床去;梅丽尔去把医生、助产士和司济叫进来;卡塔琳娜夫人,请你去通知亲王殿下;珍妮去厨房,让他们送来热水和食物;安妮去告诉女仆,这里需要干净的布匹和毛巾……”
像排演过无数遍那样,整个房间的人,立刻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伊莉莎和阿曼达,一左一右的扶着多尔,将她送到床上,让她躺好。
多尔躺了一会儿,那股剧痛弱了下去。
卧室的门被推开,胖胖的助产士走过来,问明情况后,又指挥着她从床上下来,在地上慢慢的走着。
在痛感涌上时坐下休息,等疼痛减弱时起来慢走。
坐下休息,起来慢走,坐下休息,起来慢走……
汗味、血腥味、药草味、啤酒味和一点肉汤的油脂味,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伊莉莎的鼻腔。
但比起手上的疼痛,鼻子受到的伤害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她坐在床边,左手代替了那根被多尔拉断的麻绳,与多尔十指交握着。
伴随着多尔从牙缝中逃逸的痛苦声,伊莉莎也感到,自己的手骨一抽一抽的发疼,好似已经碎裂开来。
她心惊胆战,紧咬着牙关,拿出自己平生最大的毅力,压抑着溢到嘴边的呻吟。手上传来的的痛感告诉她,这场持续了大半夜的生产,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此时此刻,她决不能令多尔分心。
菲玛夫人在床另一边,她不断把手中湿透的毛巾递给女仆,接过另一块柔软干燥新毛巾,为多尔擦拭着额上不断流下的汗珠。
她时不时迅速抬眼,撇一下另一根摇摇欲断的麻绳,然后在胸口划一道弧线,不知在乞求什么。
“出来了!”助产士在多尔的□□忙碌着,终于激动的大喊出声:“孩子的头出来了,陛下用力啊!再加一把劲,很快就生出来了!”
多尔的脸皱成一团,痛苦难耐的呻吟从牙缝中溜出,她喘息着,努力从身体里,又挤出了一点力气。
“肩膀也出来了,挺住,陛下!”产婆们一边鼓励着多尔,一边伸手抓住那孩子,将她向外拽。
“住手!”守在门边的阿曼达,和坐在床上的伊莉莎同时大惊失色:“你们在做什么?”
阿曼达疾步走过来,狰狞的面色似乎在说,如果不能得到一个可信的回答,助产士们立刻就会死于非命。
她的母亲——卡塔琳娜夫人立刻拦住了她:“别紧张,她们在帮助孩子出来。”
“你确定吗?夫人?”伊莉莎厉声喝问:“你确定这不会对陛下构成危险?!!”
“不会!”卡塔琳娜夫人温和的回答:“当初你就是这么生出来的。”
阿曼达愣了一下,羞愧和心疼浮现在她的脸上,显然她从没想过,自己也曾让母亲遭受过这么大的罪。
伊莉莎的目光扫过医生和司济,看到她们也点点头,才吩咐产婆们继续:“务必小心,一切以陛下的身体为重。”
很快,一声啼哭打破了房间里的紧张。
“是位小公主。”产婆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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