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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
卫煦二人被齐溦引至水榭时,姬珩正在修剪一盆文竹,她面上不施粉黛,连发髻都不曾梳,整个人天然去雕饰,而岑无衣则站在桌前长考。
今日没有外人,便抛却繁文缛节,齐溦一张嘴,语气熟稔得像是老友小聚,“卫族长到了。”
卫煦上前行了一个拱手礼,肩平腰直,长身玉立,声音圆润低沉,“卫煦。”
“姬珩。”来人与齐潋的身长相差无几,姬珩与之相处起来又少去一层磨合,她看过一眼,转而看向卫煦身边女子。
冯春时暗自为骂姬珩昏君心虚,一时心慌行了个妾礼,“冯春时见过贵人。”
卫煦了然,她定是又在心中胡乱揣测,浅笑道:“内子不才,尚在初学,来日方有进益。”
姬珩不露声色,起初看两人装扮她还以为卫煦将对方视作华丽摆件,中肯道:“天真烂漫,与卫族长正相宜。”
齐溦趁机轻声喊岑无衣回神,“岑姐姐。”
岑无衣回身,方知贵客已至,欠身拱手见礼,“岑无衣,见过卫族长,见过纪军正。”
纪叶染回礼后有意无意往岑无衣身上看去,如今她们二人一文一武教授齐煜,却还是第一回碰面。
卫煦也打量岑无衣,她初到承德便听街头巷尾疯传明月馆戏台斩首一事,这么巧,钟家就有一男子名曰钟辛,更巧的是他还与岑氏女有婚约。
“令妹可叫岑毓?”
“正是。”岑无衣从不知妹妹与卫氏之人相识,礼貌回话便作罢。
姬珩还不知卫煦私德品性,无意引出岑无衣家中隐私,齐溦收到嫂子的眼神示意,牵起岑无衣话别,“我们二人还有公务在身,今日不能奉陪,来日方长,下回再叙。”
卫煦自无不可,她只是对那位硬闯四方钱庄向她求救的女子印象深刻,但她搁置此事并未伸出援手,仅仅让宫内眼线留意她们母女一二,若岑无衣深究,反倒不美。
纪叶染也拱手告辞,不远不近地跟在齐溦二人身后。
卫煦并未有支开冯春时的打算,如此水榭只剩三人,姬珩先行入座,拿过其中一个棋奁,卫煦紧随其后。
没有侍女加座,冯春时不敢擅专,顺从地站在卫煦身侧,见姬珩亲自捡回白子,她不知该不该帮夫人一起收子,正犹豫时,大腿侧被一软物蹭过。
偌大一只狸猫!
冯春时忍住惊叫,身体却畏惧后退,脚下一绊,她摔坐在夫人腿上。
不知为何,酒仟总能精准找到畏猫之人,姬珩故作训斥,“酒仟,不得无礼。”
酒仟甩了甩尾巴,漫步至姬珩脚边,温顺坐下,一双灿灿的眸子还捉着冯春时不放。
冯春时心中又怕又羞,扒着夫人的肩颈借力起身,站定后正要退到一旁,被夫人拉至身侧坐下,正逢姬珩开口,语气温和不似作假。
“你且安心坐下,否则她又要去闹你。”
卫煦勾唇,一边收子一边问候,“今日齐小姐不在?”
姬珩将最后一把棋子撒入棋奁,口吻染上温情,“她去工坊验收船只。日后南下,卫族长还需从陆路、水路二者择其一。”
卫煦不慌不忙,说出的话却如石破天惊,“真如我所言,姬小姐不缺将领,可惜曲将军为了让我瞒下柏潇潇的越金细作身份,甘愿深入岭南行刺安南王。”
姬珩还没有所反应,冯春时吓了个半死,若是此刻有人从天而降,卫迩来得及救她们吗?
在冯春时胡思乱想该从哪个方向为卫煦挡刀时,姬珩抓起一把白子,作势洒向棋盘。
卫煦勾唇,“单。”她从来猜单不猜双。
一阵噼啪作响,白棋有七,卫煦执黑先行。
姬珩此时才回答卫煦,波澜不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对曲直的信任尚且源自齐潋,遑论柏潇潇,且不说柏潇潇尚未动作,即便真有,如何不能为她所用?
卫煦落子天元,话也点到为止,动机、身份之于她们,不过是细枝末节,正如文竹非竹,矮小丛生,志在攀援,唯有植于盆栽、时时修剪才有竹节高升、郁郁葱葱之象。
起手天元不是庸才便是天才,姬珩对卫煦的印象渐有雏形,落子高目,以不变应万变。
观棋不语真君子,冯春时是想语也语不出,天地静谧,唯有微风相送、茶香缭绕。
趁冯春时发呆,酒仟缓缓凑近,前肢飞快攀上冯春时的双膝。
冯春时急而短促地一叫,“夫人!”人也靠向夫人。
卫煦被扰动,手下刚落的棋子被晃至一旁,她索性就下在此处,揽过冯春时,拨开猫爪。
猫爪也的确厚实,俨然是虎豹的翻版,不过小了一圈。
酒仟得趣,在冯春时身边绕来绕去,直到整个猫被齐潋抱起。
“又在吓人,”转脸对冯春时一笑,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齐潋单手抱猫,向冯春时伸出右手自我介绍,“我叫齐潋。”
冯春时学到的礼仪是尊者先行,她看了看夫人,被鼓励后起身,两手轻轻合握齐潋的手指,“我叫冯春时。”
紧接着,齐潋向卫煦伸手,卫煦坐姿不变,与之握手掌心相贴,“卫煦。”
原来是大财神,齐潋握着卫煦的手轻轻摇晃,“久仰大名~”随后她抱着酒仟离开。
冯春时晕乎乎地坐回夫人身边,听到姬珩开口。
“方才是酒仟之过,卫族长可以悔棋。”
夫人却拒绝,“落子无悔。”冯春时鼓起勇气,伸出细指将黑棋往左边挪一路,镇定开口,“夫人不悔,但我可以补救一二。”
姬珩失笑,“赤子之心难得,卫族长何如?”
卫煦无声挑眉,伸手示意姬珩落子。
不久,齐潋回来,手上多了两把藤椅,她分给冯春时一把,“你坐。”
冯春时受宠若惊,虽有不舍还是接受齐潋的好意,从夫人身侧离开。
齐潋的藤椅紧挨着姬珩,酒仟便作势要跳到姬珩怀里,齐潋一把将祂捞起,数落道:“你多沉自己没点儿数啊。”
闻言,姬珩用闲着的手去勾弄酒仟的下巴。
在冯春时几次添茶后,对弈出了结果,黑子杀伐果断,取舍有道,白子布局四方,隐秘渗入,最终连成一气。
大局已定,卫煦轻抿白茶,愿赌服输,“姬小姐棋高一着。”
“胜负未定。”姬珩调换两人的棋奁,示意卫煦落子。
卫煦内心既惊又喜,并非图一局胜负,而是对姬珩愈发好奇,她捏起白子往必胜处放。
一手又一手,黑白交替,白子陷入颓势,黑子尽数盘活,张网以待。
卫煦长考,执子后悬空几息,轻轻落下。
姬珩拈起一颗在手中把玩的黑子,毫不犹豫地落下。
啪,清脆一声,白子大龙愤死。
说来也巧,最后一子就落在二人悔棋之处。
冯春时早已忘记具体位置,仅有卫煦心头一震,她不由叹服,“前后棋风迥异,却浑然天成,姬小姐实乃全才。”
姬珩心知肚明,前半程是她前世棋风,后半程才是她今生性格,自谦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承让。”
齐潋手痒,她也想玩,把酒仟放在一边,帮姬珩一起收子,对冯春时问道:“我们下一局?”
冯春时连连摆手,她会给夫人丢脸的,“我不会下围棋。”
齐潋大方承认,“我也不会,我们下五子棋,五子相连就算赢。”
卫煦牵过冯春时,两人同坐在棋盘前,姬珩则与齐潋互换位置,酒仟如愿趴在姬珩腿上,打起呼噜。
冯春时前两局不懂规则,败,之后执着于让自己的白子连线,又败,再之后只顾着严防齐潋连线,一败再败。
齐潋玩得不亦乐乎,她从未赢得这么轻松过。
冯春时举棋不定,将坐姿礼仪抛诸脑后,身子前倾,小脸皱成一团,正要落子,身后夫人轻咳,她悄悄往旁边一挪,夫人又咳,再挪,夫人不咳了,她果断落子。
齐潋当没听见,故意放水,否则赢退她的棋友就得不偿失了。
输五盘,赢两盘,再输三盘,再赢一盘,冯春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太阳西沉,下棋的两人“杀”得难分难解,另外两人站在檐下畅谈。
卫煦将在职大员给姬珩详述一番,又将越金内斗一事与之同步,至于安南王旧部……
“安南王已死,日后九子相争,再难成大器。”姬珩礼尚往来,“安南王首级今晚会悬在卫氏宗祠。”
她的盟友果然势力不小,卫煦却不再避讳,一笑了之,“族长不在,如何能叫卫氏宗祠?劳烦姬小姐转告友人,百足之虫尽管付之一炬。”
姬珩反问,状若随意,“卫族长不好奇友人真容?”
“草木一秋人活一世,相识何必曾相逢。”说罢,卫煦侧身,躬身拱手。
“大业将成,卫煦预祝陛下得偿所愿,自此海晏河清,四海承平,万方朝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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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看初稿如此顺眼

可能是和周末让人加班的无良甲方对比出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