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螓首蛾眉
腊月将至,谢夫人终于不再迂回。她在一个午后,将谢珩唤至正院暖阁。
暖阁内熏着暖香,谢夫人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名册。她开门见山:“珩儿,你年岁已长,婚事不能再拖了。弘农杨氏淑女,名唤杨文君,其父现任吏部侍郎,清流典范。此女我与你父亲已相看多次,才德兼备,胸有丘壑,非寻常脂粉可比,正是你的良配。两家已通过气,只待择吉日纳采问名。”
谢珩垂手立于下首,闻言,面色平静,眼神却无波无澜:“母亲,此事可否容儿子再考虑些时日?眼下并无心于此。”
“考虑?”谢夫人放下名册,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还要考虑什么?莫非……真如外界所传,被那书阁的狐媚子迷了心窍?”
“母亲!”谢珩猛地抬头,语气加重,“云鬟并非狐媚之人,她品性高洁,才华出众,儿子敬她重她,何来迷窍之说?请母亲慎言!”
“敬她重她?”谢夫人冷笑一声,“一个出身寒微、以色艺娱人的女乐,也配得上我谢氏嫡子的‘敬重’?珩儿,你莫要糊涂!你肩上担着陈郡谢氏的未来,你的妻子,必须是能与你并肩而立、撑起门庭的高门贵女!那等女子,给你做妾都嫌出身太低,你竟还妄想其他?”
“儿子从未想过让她为妾!”谢珩斩钉截铁,目光直视母亲,“她那样的人,也不该为妾!”
谢夫人被他眼中罕见的执拗与坚决震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炽:“不为妾?难道你还想娶她为妻不成?!谢珩,你疯了!你可知道这是何等惊世骇俗、辱没门楣之事!你父亲若知晓,断不会容你!”
“儿子心意已决。”谢珩不为所动,撩起衣袍下摆,竟是直挺挺跪了下去,“母亲,儿子此生从未求过您什么。只求母亲,成全儿子这一次。除了云鬟,儿子谁也不娶。”
“你!”谢夫人气得手指发抖,指着谢珩,“你竟为了一个婢女,跪下来要挟为娘?好,好得很!谢珩,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那云鬟,绝无可能进我谢家大门!杨氏之女,你必须娶!这是为了谢家,也是为了你!”
“若儿子执意不娶呢?”
“那便是不孝!你大可试试,看看你离了谢氏嫡子的身份,你那‘品性高洁’的云鬟,还愿不愿意跟着你!”谢夫人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若一意孤行,我便立刻将那云鬟发卖出去,让她永世不得再近建康一步!我说到做到!”
谢珩跪在地上的身躯猛地一震,抬头看向母亲,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他知道母亲手段凌厉,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以云鬟相胁。
母子二人,在暖香萦绕的室内,陷入了冰冷的僵持。
最终,谢珩缓缓站起身,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意与决心。他没有再争辩,只是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暖阁。
谢夫人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疲惫地闭上眼,对崔嬷嬷道:“去,把那个云鬟,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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