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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
只是乱讲话还远不至于让蓁蓁动手,在双方家长的坚持下,校方最终调出了段监控录像。
“你识数吗?”
屏幕里,另一个小孩笑嘻嘻走到徐蓁蓁坐位边,问。
后者垂眸瞧瞧那纸条上的几个汉字数字,又看看对方眼里那熟悉的恶意,没吭声。
“这是汉字数字,连这都不认识吗?”
对方有些吃惊,像看稀奇一样看她,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是了不得的罪过。
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头一个字上:“认得这个,伍。”她顿了顿,敷衍掀起嘴角,“剩下的不清楚,你认识的话,能教教我吗?”
那小孩憋了口气左右看看,见近处没人,才压低了点声,一个个指出来:“这个是肆,这个是叁,这个是捌。”
“哦。”
“‘哦’?我教了你,就只有‘哦’吗?”
徐蓁蓁已经彻底确认对方的恶意,语气带点不易察觉的嘲弄。
“那,谢谢?知识已经进我脑子里了,不就够了?”
小胖子急眼了。
“我教了你你怎么不好好学呢?你念一遍就行。”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你先领读一遍,我再跟读一遍。”徐蓁蓁妥协般叹气,强调,“就像语文老师上课那样。”
对方犹豫一会儿,细弱蚊吟般轻声挤出几个气音。
蓁蓁皱起秀气的眉头:“抱歉,你声音太小了,我没能听清,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小胖子憋得耳朵和脸通红,嘴巴几次张合,才咬牙切齿地加大了点声儿。
“伍肆叁捌,行了吧。”
“哦,原来‘你肆叁捌’啊,我学到了,今天课间识字收获很大,谢谢你,王同学。”
徐蓁蓁便微微翘起嘴角,点头致意的动作很礼貌。
“妇女节是一个十分有意义的节日,非常高兴看到你希望加入妇女大家庭。”
说到这,她停下来,眼神挑剔地扫视这位自去年春游以来就和她不对付的王同学。
再开口,语气轻抛抛:
“就是你的年纪和性别……实在配不上。”
在小姥姥的提醒下,徐青君终于记起旁边抽噎着的小孩原本的模样。
近一年过去,那大放厥词的臭屁小孩倒是瘦了不少,但性子还和从前的身形那般横。
也仍旧呆。
对方家长正借由视频内容发作,要讨个说法,小姥姥的嘴巴对外人可不客气,双方急赤白脸,吵得不可开交。
一片混乱的背景音里,徐青君冷然问:“今天的视频什么时候放?”
视频里的俩小孩和今日穿着看似一样,但整体要臃肿几分,蓁蓁的脸也更圆润些。
众人面面相觑,校内几名职工的视线不约而同瞟向某位小领导。
后者在大领导微讶的视线里,梗着脖子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已经糊涂成这样了呢。”
徐青君垂着眼皮,手里把玩徐翠翠未收回的箭支,语调毫无起伏地劝。
“讳疾忌医可不好。”
“去调监控。”
眼皮子底下闹这么出,大领导的面色也不好看,稳住火气,沉声说。
今日的“乱讲话”可就超出玩笑的程度了。
那小孩拿着录音笔里传出的却是小领导大着舌头的说话声。
“那一家从根子里就是坏的,能出什么好鸟,要我说,她是哪来的孩子还不一定呢……”
众人小心屏气,室内只有扬声器还在忠实工作。
徐青君面无表情地听着。
倒推些年岁,还有人说她是从徐翠翠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些谣言换汤不换药。
就连一向冲动易怒的小姥姥,听着那些早被嚼烂了的谣传,连个白眼都懒得翻。
只是挺怀念从前一言不合上手掐架的日子,可惜这年头不适合将人套麻袋。
在她充满怨念且阴恻恻的视线里,小领导两股战战。
场面越发难看。
大领导脸色黑沉沉。
在校方尽力协调下,双方勉强放下恩怨。
然而这并非个例。
青山镇在小公司众人的努力下,有了喜人的发展,收获鲜花掌声的同时,也会有人唱衰,牵头办公司的徐青君首当其冲。
宁简看着被流言搅合得乌烟瘴气的评论区,肺都要气炸了,电话一通接一通地拨,誓要揪出躲起来搅风弄云的臭虫。
事情到了最后,是在公告函和上诉状里收场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澄清总没有谣言传得广泛。
宁简很沮丧。
徐青君还得反过来安慰他。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它省了咱不少宣传费。”
“嗯,”宁简挎着毛线篮子,垮着脸应,“就是很憋屈。”
憋屈得他这几天火速织了件针织外套,宁简收好线,将线衣递过去。
“看看,合不合身?”
徐青君瞧瞧成品,又觑一眼满脸期待的制作者,最终没拂他好意。
她抖开表面不甚平整的嫩黄色外套,无师自通用上了小姥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很不错。”
正适合压箱底。
再阴冷的日子,经由春日的柔风一吹,暖阳一照,也变得温暖明媚起来。
这样好的时日里,宁简的盆栽可算在徐青君的协助打理下,挂上了不少花苞。
月亮湖边的临湖表演台也终于完工,正式派上用场。
但春日的天气偶尔也会变下面孔,给人带去些小困扰。
比如感冒发烧。
歌舞剧每周末上演,为着道具效果,演出自人流量最大的傍晚开始,待剧目结束,往往已见夜色。
不断优化后的表演里,有些跑跳的舞蹈动作,演员们偶尔贪凉,穿得单薄,又逢变天,不留神就被感冒找上了门。
主演之一烧得嗓子都哑了,睁着略微迷离的眼睛晕乎乎请假致歉。
徐青君递去杯温水。
“没事,你好好休息。”
就剩半天时间,就算真寻到新演员,没有基础,表演也难顺畅进行下去。
要说懂行的,还得之前凑成的原班人马。
但大家当时更多地是图新鲜闹着玩,除了确定上场的几人,谁会认真钻研表演啊……
嘶,还真有。
众人的视线胡乱碰撞一番,最后落到某个将所有角色都细细研究了个全乎的人身上。
“我尽量。”
徐青君面色冷肃得像要上战场。
“感觉怎么样?”
宁简舌尖抵着牙尖,目光一遍遍描摹新晋河神的身姿。
要扮男相的缘故,妆容可以突出了徐青君的眉眼,再整齐穿戴好演出服,实在气势逼人。
现在,不需要她说什么、做什么,光站在那里,就足够张扬夺目了。
舞与武,在基本功上有些相通处,新添的动作徐青君练起来不难,就是在好多人前表演,怪紧张的。
“问题不大。”
徐青君身姿板正,神情严肃,一板一眼地说。
宁简绕到她身后,给人捏肩,结果捏得人本就紧绷的肌肉绷得更紧。
“问题不大?”他凑到徐青君耳边,拖长调子,重复。
徐青君推开他脑袋,动作轻巧将人胳膊后拧擒拿在手,睥睨着人。
“相比起来,你的问题会更大。”顿了顿,她又说,“以后别站在我身后。”
“知道了。”宁简扭着脑袋费力瞧她,乖巧应。
这次演出后没多久,宁简看着官号新的宣传视频下再次霸屏的“老婆”,本就长得翻不到尽头的黑名单又增加了。
他的心情不太好,徐青君的情绪其实也没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那些流言如陈年老垢,搭在并不愉快的回忆上,叫人心烦。
“簌~”
徐家后院靶场,箭尖在月色里带着一点亮光,穿透小姥姥新扎的草人靶,飞出一段才落地。
黄霸天叼回箭,仰着脑袋等到一块小零食,便欢快退到旁边。
徐翠翠坐在后门门廊处,呵欠连天。
“你这白天不休息,晚上不睡觉的……要嫌命太长,干脆匀一半给我拉倒。”
“你困了,就去睡。”
徐青君擦拭过箭支,再次挽弓。
孩子不听话,还得小姥姥想办法治。
徐翠翠翘起二郎腿,撂话:
“从今儿起,你什么时候睡我什么时候睡,我呢,还想多过几年快活日子,你看着办吧。”
箭筒又空了一轮,徐青君收好东西,拆了破破烂烂的草靶,喊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的小姥姥。
“走了,回去睡。”
“簌簌”的怪声有一会儿没再出现,宁简才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视线警惕扫视房内一圈,才解放下半张脸。
他提心吊胆摸黑出了房间,拍醒睡得香甜的宁淮。
“舅舅,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
“啥?”
宁淮懵得两眼发直,都记不起高兴臭小子终于正经称呼了自己一回。
“就那种‘簌~簌~’的响声,很吓人。”
在大侄子比手画脚带起的凉风里清醒了些的宁淮语塞片刻,道:“比起那什么声音,还是半夜裹成大头布娃娃的你更吓人吧。”
谁家好人会在黑灯瞎火的夜里,头缠围巾,身披毛毯,cos外国友人扰人清梦!
奇人一个的大侄子重重拍他胳膊:“说正经的。”
“行行,是挺可怕,你以后离青君丫头远点知道不?小心她半夜拿箭射你的布脑袋。”宁淮吓唬他。
次日晚,箭还没用几支,徐青君便听人唤她小名。
她扭头,只见隔着篱笆围栏,站了个打灯做怪脸的幼稚鬼。
“毛病?”
今夜徐青君等小姥姥睡熟了才出来,结果还是没能躲过被旁观的命运。
宁简跨过矮墙,来到她身边:“这不睡不着,听见后院有动静,出来就看到你了。”
“假话。”
就他那胆子,半夜出门也不会往后跑。
“小禾苗,明察秋毫。”被戳穿谎言,他非但不尴尬,还顺势拍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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